我的1979 第77节
几个人都回答知道了。
不一会儿,平松水烧开了,瘦猴立马自觉的给李和泡了一杯茶。
李和不客气的接了,看了下账本,只能感叹,抢钱也没这么轻松。这个月还是有10万块钱的利润,跟苏明平分,自己这边还是有5万块的,就对瘦猴说,“没啥事了,你们就回去吧,这个月的钱不用送过来了。你去钱粮胡同,把钱给李老头,他在那边装修房子,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去搭把手。”
李和看着几个人走了,就开给屋子里的一些花盆套编织袋,并将编织袋扎紧,在袋上留少量气孔,方便通风。气温低了,一个不好,这些花都会冻死。
36、医院
李和骑了自行车去找李爱军,今天居然没有出摊。
本来以为,是不是换了地方,又转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人。
李和想不应该啊,李爱军出摊向来是风雨无阻的。
他记得李爱军家的大致位置,决定骑车到纺织厂家属区去找。
宿舍区并不大,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栋楼,连个围墙都没有。中间是一块空地,被一群大妈合理利用,种上了一些青菜,空地的旁边就是厂区大门,南端是一个石棉瓦棚子,里面停放了不少辆自行车。
在一栋楼底下,抓着一遛弯老头问,“师傅,麻烦问个路,李爱军家在哪?”
“李爱军?”
“就是那修鞋的兄弟。”,李和急忙补充道。
老头说,“我知道了,瞅见那煤堆没有?就那面门上去,上三楼,自己上去问。”
李和道了声谢,上了三楼,一条长长的楼道,比较昏暗,跟学校的宿舍一样,两边都是住的人家,一户人家可能就挤着一间屋子。
每相隔两家都有水房和厨房间。
李和对着一个洗衣服的女孩子问,“麻烦问一下,李爱军家在哪里?”
女孩子没说话,用手指了指斜角的门。
李和习惯性的用手推了一下,发现门没关。
把门推了一个缝,朝里面喊,“这是爱军大哥家吧?爱军大哥在家吗?”
“哎,你好,我哥在家呢,你是?”,迎在门口的的女孩子问,身材纤弱个子中等,说话柔声细气,然而却很有力量。
李和说,“小妹,不认识我了?你经常给你哥送饭,我有时也在你哥摊子那呢,有印象吗?”
李小妹把门打开,迎着窗户的光亮,终于看清了李和,“是你啊,进来吧”。
屋子不大,里面的东西摆的很多,一张大床,还有一张上下双层床就占了一大半的面积。
但是屋子很干净,看来也是一家勤快人。
“我哥在床上躺着呢,早上到现在就没起来,可能是昨天淋着雨了。”李小妹指了指双层床的下铺。
李和把蒙在李爱军头上的被子掀开,看李爱军没有反应,用手摸了下额头,滚烫的很,“你哥发烧了,这都不清醒了,怎么不送医院。”
李小妹吓了一跳,用手摸了一下李爱军额头,差点吓哭了,“早上好好的呢,还跟我说话呢。就说想多睡会。我去喊我爸妈回来”。
李和说,“来不及了,现在就送去医院,你把你哥出摊的三轮车解锁了,放到楼底下,外面冷,再放床被子。你愣着干嘛啊,赶紧去啊?”
“咱家钱都咱爸妈管着的。”
“我身上有钱,你赶紧去找车。”
李小妹不再言语,抱了两床被子和几个编织袋,慌慌张张的下了楼。
李和把李爱军抱起,发现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带着一张瘦削得犹如尖刀似的、苍白的脸。
三轮车平躺不下来,李和只能把李爱军靠在三轮车的后栏杆上,对李小妹说,“你上去坐着,扶好你哥。”
“啊,我知道了”,李小妹上了三轮车,还不忘交代旁边看热闹的老太太,说,“吴婶,我爸妈回来,你就说我们去医院了。”
李和蹬着三轮车,李小妹指路,就这样冷飕飕的天气里,到了医院也是一身的汗。
进了医院,医生没有废话,直接让李和把李爱军抱进了病房。
可能条件有限,也没什么仪器检查,医生直接量了下体温,就给打起了点滴。
听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李和松了一口气,坐在走廊的木质长椅子上,习惯性的点着了烟。
“不好意思,同志,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的。”
李和听得这声吴侬软语,骨头都酥掉了,这个女孩子普通话说起来不是那么标准,总是带有一些南方人的齿音。而那齿音,让人听来又是那样的亲切,荡气回肠。
李和抬起头,看到一个女护士在盯着自己手上的烟头,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和温柔妩媚的微笑达到一个很匀称的平衡,一件长及膝盖的护士服盖住了她的整个身体,但仍然可以判定,这是个身材轻盈的骨感美人。
李和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真的很漂亮。眉毛、鼻子、眼睛跟别人长的一样,但是搭配的就是那么协调。看到那个嘴巴大概又能想到钟丽提。大概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抗拒得了有那样一张嘴的女人。
“不好意思,慌忙中就忘记了”,李和慌忙掐灭了烟头,放在手心里。
小护士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就走了,李和目不转睛的远送,直到消失在走廊里。
李和知道这样很丢人,可是控制不住大脑的应激需求啊。
李爱军已经醒了,看到李和进屋,挪了下身子,说,“倒是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没什么大事,床上躺躺就好了”。
李和说,“李爱军同志,你要真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吝啬那份花圈钱的。”
李爱军说对着李小妹说,“病房空气不好,你出去透透气。还有你三轮车锁好没有,别让人顺走了”
一听到三轮车,李小妹哎呀一声,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
待李小妹出去,李爱军问,“医生怎么说?”
“循环阻塞,营养不良,又加上感冒,你可真能扛得住。”
李爱军把被子掀开,看着那空荡荡的裤腿,“都是这腿害的,没锻炼,人就废了”。
李和说,“别啊,哥们,这可不是你性格。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不过昨天的事,我要跟你道歉,是我说错话了。”
“跟你没关系,只是喝了几杯猫尿,扛不住事。”
“有啥想法,说说,能帮得上忙,义不容辞。”
李爱军苦笑道,“没啥事,就是想的太多,看着别人发光发热,自己守个破摊子,心里不平衡罢了。就是不知足而已。”
李和可以理解这种心情,继续说道,“很正常,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过你这完全是端着金饭碗寻木碗,你自己可是守着一门手艺呢,可以往这方面发展啊。既然你会修鞋,就会做鞋吧?”
“你说废话,总共就那么几道工序,能有多难?”
李和把脚翘起来指着棉鞋给李爱军看,“你瞅瞅,咱北方大部分人是不是冬季还穿着棉鞋呢?沾点水就湿乎乎的。你要是能做出冬季的皮靴,你李爱军就发财了。哪怕只做军勾鞋,你李爱军至少也是个万元户。”
37、1983年的第一场雪
李爱军听李和这样说,想了想,觉得非常可行,非常激动的说,“你还别说,你不知道有多少老客到我这修皮鞋,抱怨皮鞋不保暖,要是能做出冬季鞋子,一准不愁卖。下料、夹包,开楦、砂轮、刷胶,复底,这些都没什么难的,塑料鞋底、皮子也好找。“
这话说完,又提出了一个疑问,”可是里面保暖的材料不可能用棉花吧?”
李和突然想到了丝绵,可是这也是计划内物质,根本弄不来,只得试着问道,“皮毛一体?这样成本会不会太高?”
李爱军兴奋的把单人床拍的啪啪响,“就用羊皮,春羔皮便宜,春羔皮是羊的头茬皮子,虽然次了点,只能穿个三四年,可不是没办法吗?”
李和了解皮鞋的市场规模,只要不傻,不管怎么做都是赚的,哪怕胡建这样的产鞋王国,这个时候顶多就是做拖鞋一类,“别说穿三四年,你哪怕让人家只穿够一年,你回头客都能从东门排到西门。”
“那怎么行,要是穿个一年就坏了,人家还不得指着我鼻子骂。那不行。”
李和说,“行,我的意思是开个门面店,你不可能再去摆摊了吧。”
“那得多少钱啊?我补贴每个月加上摆摊挣的,可没多少”
李和一拍李爱军肩膀,“没事,哥借你,哥最不差的就是钱。你好好挣钱,到时候咱去香港,去美国给你装个假肢。让别人瞧瞧,咱还是好汉一条。再说,没腿总比没脑子好。也不耽误你拱妹子,娶媳妇生娃娃两不误啊”
李爱军脸一红,气恼的把李和手撇开,“你给谁做哥呢?别嬉皮笑脸,你扯娶媳妇干嘛,谁还能嫁给我。跟你说正事呢,你真借我钱?”
“借,咱什么交情,不过你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形成工艺流程作业。现在还是卖方市场,只要产品好,你不会瞅卖。”
李和把流水化作业解释了一遍,其实很简单,先到市场上把针线和其他原材料买回来,交给邻居家去做鞋。鞋子做好了,就上门收鞋,然后,就把鞋子自己店里卖。
李爱军为难的说,“估计没几个乐意的吧?”
李和说,“你先把店开起来,自己做,只要你赚着了钱,到时候不需要你开口,反而人家主动会开口找你。你想想你一个人累死累活,才能做多少鞋子?是不是这个理。你先找位置。”
见李爱军点了点头,李和从口袋点了500块钱,“这你先拿着,不够再找我。”
“你给这么多干嘛”
“还是那句话,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李爱军父母过来的时候,对李和自然千恩万谢,非要留着李和去吃饭。
李和自然要走,可不想给这家人添乱。
夫妻俩慌忙把李和垫付的住院费给了,李和没推迟,也就直接接了,出门的时候对李爱军道,“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出了医院的大门,天被厚实的云压得很低,西北风冷嗖嗖的吹着,李和用手捻了天上飘下来的白花花的雪花。地上已经铺上了白白的一层,好像银色的地毯。
1983年的第一场雪。
风吹得苍劲有力,马路上稀稀疏疏的人流,车站牌下等车的人左手与右手互相搓着取暖,满地的树叶飞飞扬扬。
李和骑着自行车,迎着寒风,走到半道,恨不得把自行车给扔了,手都冻的张不开了。
回到家,何芳戴着一个帽子,在院子里开荒地里拔胡萝卜,付霞挑到后院的井里洗,都是一些家常的时鲜菜。四周顺溜都种上了一些大白菜、大蒜。
李和进到菜地的时候,几只鸡受了惊吓,哆嗦着插进了旁边的小竹子林里。
李和也不说不清自己家现在像什么样子了,说是农村吧,外面却是一清的石板路、水泥地,屋里更是木地板,红木家具,摆的精致。说它像城里的豪宅吧,书香气和鸡臭混和了,屋檐下还摆着粪筐。
何芳问,“你去哪了?一整天没瞅见你人,你看你冻的,还不赶紧进去暖暖。”
“有吃的吗?”李和中午只和李小妹一人吃了一碗馄饨,现在算是饿急了眼。
何芳把手里的东西放好,洗好手,直接去了厨房。
李和回了堂屋,直接就把手架在炉子上烤。
“泡的热茶,你暖暖胃,再吃饭。小鸡炖蘑菇,中午给你送过来,你不在,现在吃也一样。”
何芳给李和把茶放好,又给摆了碗筷。
李和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呼噜呼噜吃了,“味道不错,明天继续。”
“行,不要又找不见你人。”何芳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事,继续说:“你也太邋遢啦!你屋里的臭袜子,脏衣服哪里来的?昨晚不是都给我了吗?怎么还有?也不晓得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