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为大都督 第153节
心念及此,范仲淹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涌现出了一丝丝微笑的波纹,笑着开口道:“朝廷发行国债收拢民间闲散资金,其后又以这些资金来反哺他人,可谓是一举两得,受益甚多,在老朽看来,其作用比福利彩票更为高明,自然应当解除禁令。”
听到这里,崔文卿倒是有些佩服。
目前在许多人眼中,都觉得福利彩票比国债赚钱之法更为有效高明,就连折昭和童州也是如此认为。
然而范仲淹此话,却是让崔文卿找到了一种知己的感觉,他不禁大笑言道:“希文先生果然乃当世名相,的确,从长远来说,国债才是刺激经济,发展商业的最为有效的办法,相比较起来,福利彩票虽则也是不错,但却还是沦为下策了。”
范仲淹笑道:“的确如此,不过你别以为朝廷相公们都愚昧不堪,不清楚国债的用途,他们现在是担心一旦老百姓对国债失去信心,从而蜂拥而来挤兑换回银两,到时候朝廷府库无法填补这个窟窿,从而失信于天下。”
闻言,崔文卿却是嗤笑了一声,随口说道:“相公们觉得国债风险太大,实则最为主要的,是担心收拢的银两无法以两成的利息借出去,从而产生无法填报的窟窿,其实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
范仲淹虽则有些觉得此子言语太过自负,但还是耐着心思问道:“莫非崔公子有所高见?老朽愿闻其详。”
崔文卿正色问道:“敢问希文先生,何为第一生产力?”
“生产力?”范仲淹一愣,“此乃何意?”
崔文卿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汇,笑道:“你可以将生产力理解为创造财富,第一生产力,也就是说普天之下最为主要,也是首要的赚钱之法。”
范仲淹思忖了半天,这才想到了答案,回答道:“以老朽之见,当然属发展农业,根据十来年前户部统计,国朝人口八千万,有七千五百万乃是靠耕种庄稼为生,而国朝财政九成,也是靠农人缴纳的钱粮赋税,故此农业是第一生产力。”
闻言,崔文卿却是一笑。
其实最为标准的答案,当属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也是他穿越之前,一代伟人为华夏所定的立国之本。
但是在目前大齐,人们根本就没有多少科技的概念,而且在没有资本主义萌芽之时,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也无法推动科技的进步,故此,当此之时,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为之尚早。
心念及此,崔文卿说出了自己针对大齐财政窘迫现状,而全新的观念:“希文先生,其实在下倒觉得,商业才应该成为我大齐朝第一生产力。”
此言一出,范仲淹登时就露出了错愕无比之色,怔怔然半响,好气又是好笑的言道:“荒谬!士农工商各有其位,即便我朝并不鄙视商贾,然商贾言利争利,品行卑下,国朝岂能够重视商业,将之发展为第一生产力?”
崔文卿心知如范仲淹这般的儒家之士,骨子里最瞧不起的就是商人。
的确,儒家崇尚的是知仁行义的谦谦君子,而商人却是追逐利润的卑劣小人,此乃冰炭不能同器,要儒家之认可商人之利,那是不可能的。
崔文卿在在心内暗叹了一声,耐下心知开口言道:“希文先生,我也知道这个提法或许有些荒谬,但逐利本性并非是商人所有,在我看来,即便是希文先生你,也不能脱俗!”
“哦?老夫也追逐利益?哼哼,说来听听。”范仲淹嘴角已是溢出了丝丝冷笑,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崔文卿正容言道:“听闻当年太宗皇帝兵败梁河,辽国铁骑蜂拥而至欲渡黄河进攻中原,是希文先生你临危授命,出使辽国与辽人进行谈判,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国朝赔偿足足三十万两,才使得辽人退兵,敢问希文先生,辽人最开始是要价几多?”
此事乃范仲淹生平壮举,对于谈判过程以及情况都是了然在心,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辽人最初开价白银一千万两,老朽与诸位同僚费了数天的功夫,才将赔偿之价说成三十万两。”
崔文卿颔首笑道:“那为何当时希文先生不同意辽人的一千万两要求呢?”
范仲淹瞪了他一眼,言道:“此乃明摆着辽人是挟胜想要漫天要价,先别说那时候朝廷根本就没有一千万两银子,就算是有,也不可能答应他们。”
“呵呵,那么说到这里,希文先生难道没有追本逐利,与辽人讨价还价?”
范仲淹一怔,有些恼怒的言道:“老朽即便是与辽人争利,也是为国争利,并非是为了自己,与商人有着很大的区别,岂能混淆而论!”
崔文卿失笑道:“希文先生此言实乃一叶障目,你的确没有为自己争夺利益,但是为国争利也是等同,说到底,国家与国家之间不也斤斤计较寸利不让?它们何曾想要儒学所言的谦虚仁义,见利谦让?说到底国与国都是自私的,都想自己占据便宜,让别国吃亏!”
一席话听来,范仲淹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以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
虽则崔文卿此言是深受儒家学术熏陶的他难以忍受的,但平心而论,他不得不承认此话还真有几分歪理。
范仲淹虽则不会接受,但他同样也不会如那些卫道士般无脑抨击。
第一八四章 尔乃歪才(盟主加更1/8)
心念及此,范仲淹捋须淡然笑道:“崔公子此话倒也新颖,老朽生平见过有才华的年轻俊杰无数,如崔公子这般的歪才,还当真是生平首次见到。”
“歪才?”乍听范仲淹对自己如斯评价,崔文卿颇有些意料不到的感觉,无奈笑言道,“敢问希文先生,歪才乃是何意?”
范仲淹轻轻一叹,老眼中闪烁出了几丝复杂之色,平静如常的评价:“所谓歪才,乃是指明明身负才学,却又不通儒家之义,行事做事随心所欲,特立独行,不喜受世间礼法约束之人。”
崔文卿细细琢磨着范仲淹这番话,哭笑不得的言道:“这么说来,希文先生是觉得在下乃是有才无德之人呢?”
“对,”范仲淹肯定的点了点头,忽地肃颜尽扫化作了莞尔一笑,言道,“不过你的无德,并非是德性不佳,而是所具之德与常人不符,说难听一点吧,就是藐视礼法不服管束,好在现在国朝风气开明,你虽为异类,但今后若能够有名师指点约束,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有德有之人才,进入士子正途。”
一番话听罢,崔文卿暗自揣测:糟糕,这范仲淹莫非是见到哥如此优秀,一不小心起了爱才之心,准备收我为徒呢?虽然成为这样名臣的学生十分光荣,然范仲淹可是儒学大师,说不定整日让我背那些五经六义,还不闷得发慌?
心念及此,他顿时就萌生退意,想要找个借口告辞离开。
崔文卿想得不错,范仲淹的确是对他起了几分爱才之心,更有一丝想要收他入学的念头。
然而如此念头只在范仲淹脑海中维持了短短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要知道培养一名学生可非轻而易举之事,非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功夫不能办到。
他现在年过八十,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无法再为人师表,而且以他的年龄来看,留给他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想到这里,范仲淹心内止不住暗自一叹,脑海中却是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捋须笑言道:“这样,老朽有一学生,自小就通晓五经,学问高超,乃朝廷集贤殿大学生之一,而她也恰巧国子监担任国子丞一职,若崔公子能够拜在她的门下,将来必定能够理解儒义,成为我大齐栋梁之才。”
听罢范仲淹的介绍,崔文卿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古板严厉,不苟言笑,整日都绷着一张脸的老年大儒。
其实也难怪崔文卿会有如此联想。
说起来,那朝廷集贤殿大学生相当于皇帝的智囊团,几乎个个都是七老八十之人。
再加之国子监国子丞专司学子考校,相当于后世学校里的教导主任,自是非常严厉。
面对这样严厉的老师,崔文卿打死也不会去的,他不便拒绝,只得吭哧着言道:“希文先生所推荐之人自然不差,待在下有朝前去洛阳,再去拜会这位集贤殿大学士吧。”
范仲淹满意的点了点头,本想直接告诉崔文卿他所举荐之人的名讳,然想到对方终归是一妙龄女子,在陌生人面前直言其闺名总归不妥,只得正容补充道:“这位学士姓陈,在国子监非常有名气,崔公子去了一问,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