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为大都督 第570节
见崔文卿已经把话挑明了,陆若瑄索性坦承直言道:“不错,崔大人,免除百姓们五十年赋税之法,不仅会害得朝廷五十年无税可收,更会让我们这些大家族的佃农生出异心,全都为之离去,此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法,大人你这么做,难道就不觉得太过冒失了么?”
崔文卿目光直视陆若瑄,恰如两柄犀利的长剑:“哼哼,陆族长,你可别忘了前几日本官可是亲自来你陆氏庄院,与你商量对策,是你拒绝了本官的好意,且卑鄙无耻的发动交农,使得本官不得已进行反击,才出此下策。”
陆若瑄面露后悔之色,怅然叹息道:“崔大人,前番是小女子无意冒犯,故而今日专程前来向大人你致歉,还请崔大人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崔文卿毫不在意的挥手笑道:“没事,既然陆族长已经道歉,那这事咱们就这么过去了,本官接下来还有许多公务庚需处理,就少陪了。”说罢,起身欲走。
见状,陆若瑄却是心头一惊,连忙开口挽留道:“大人,还请你暂留片刻,小女子还有事相求。”
崔文卿笑了,挑了挑眉头促狭言道:“怎么地,莫非陆族长以及诸位族长心头非常过意不去,还想摆上一桌道歉酒不成?”
闻言,诸位族长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崔文卿与寻常大齐官员大不相同,没有半点朝廷命官的架子,语气也充满了一股市井流氓之风。
陆若瑄已经习以为常了,平静开口道:“崔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相信你也明白我们这次前来的目的,那就是请大人你收回免税之令,我们几大家族可以聚在一起再次商量,争取就留在隩州。”
听到此话,崔文卿不由笑了,笑罢之后神情渐渐变得有些严肃,冷声言道:“陆族长,你当我崔文卿是三岁孩童,可以任由你们拿捏么?你们几大家族算什么东西?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今日本官实话告诉你们,既然本官已经决定免税五十年,那就会坚持自己的承诺,也不会失信于民,至于你们几大家族,去留尊便,容不得本官挂心。
第七二一章 断然拒绝
听到崔文卿这么一番无情的话语,陆若瑄俏脸顿时变得有些苍白。
顾氏族长顾燕青气得脸膛泛红,怒声言道:“崔大人,吾等大家族好心好意与你商量,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说辞?有你这么礼贤下士的么?”
崔文卿负手而立,冷冷言道:“诸位,本官礼贤下士,乃是对值得本官尊敬之人,而非是那些暗藏阴谋诡计,时刻想要陷害本官的卑鄙小人!”
王氏族长王旦质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言道:“崔大人,相信朝廷一定不会同意你免除异地安置之民五十年赋税的,你这样做,也只会是引火烧身而已,老朽在这里劝你一句,不要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还是坐下来咱们一起商量为妥。”
崔文卿哈哈笑道:“几位族长,机会已经给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珍惜而已,对于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不顾廉耻的大家族,本官心内再也没有了奢望,还是那句话,去留自便!本官可没有心思与你们商量。”说罢冷冷挥动长袖,直接下了逐客令:“今日本官很累了,诸位早早回去吧。”
陆若瑄眼见劝不动崔文卿,只得暗自一叹,带着几位族长怏怏而去。
离开县衙,陆若瑄站在灯火阑珊的长街上,一时之间头脑发胀,茫然无计,不禁悲从中来,若非她生性坚强,说不定就要放声大哭了。
朱贵全忿忿不平的言道:“这个崔文卿真是油盐不进,竟用免税五十年之法来对付咱们,若瑄,你乃江东少有的无双才女,智谋出众,精于算计,说说怎么办才好。”
闻言,陆若瑄却是一叹,言道:“目前崔文卿是铁了心要与咱们做对,这时候前去请求他,也是自取其辱而已,以我来看,想要崔文卿回心转意,战场并不在隩州,而是在朝堂之上,也只有朝堂中对崔文卿的所作所为不认可,咱们才有机会翻盘。”
王旦质点头道:“若瑄此言不错,诸位族长,相信大家门中都有不少子弟在朝中为官,既然如此,咱们就修书给他们,让他们摇旗呐喊,共同声讨崔文卿所施行的免税之法,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朱贵全和顾燕青同时点头道:“此言不错,吾等回去立即修书。”
陆若瑄绷紧小脸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耐心等待片刻,待朝廷有所决断之后,再作下一步谋划。”
※※※
时当春日,洛阳城上空乌云密布,冷风瑟瑟,轰隆隆的雷声从云朵深处传出,片刻之后,大雨已是倾盆而下,整个世界一片雨幕。
这是今年来第一场较大的春雨,也是今年来头一场春雷,沙沙雨滴浸润了广袤的大地,滋润着刚刚冒出泥土的麦苗,映衬出了农人们喜悦的笑容。
此时此刻,洛阳皇城尚书省内,秉笔宰相王安石也站在窗棂前盯着这场难得的春雨发呆,脸上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前几日,崔文卿在隩州承诺异地安置之民免税五十年之事传到了洛阳,顿时激起了轩然大波,引得朝廷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评论如潮,而朝中以谢君豪为首的大臣们,更是对崔文卿这样不经请示先斩后奏的情形,大是抨击,弄得整个早朝都是唾沫四溅,乌烟瘴气。
谢君豪更是在朝堂上昂昂直言:“崔文卿不过区区检校安抚使,居然妄自改动朝廷赋税,实乃大逆不道之重罪,当即可罢官押解回京,问斩以示天下。”
闻言,王安石自然百般愤怒,然他作为崔文卿的恩师,却不好在朝堂上太过明目张胆的维护他,免得招人话柄,还是准备私下觐见天子陈宏斡旋处理。
好在以护短出名的杨文广气不过了,当场出班愤怒高声道:“隩州情况危如累卵,百姓动乱在即,若非崔文卿临危不乱当机立断,岂能轻易平息百姓们的交农事件?又岂能轻易平息隩州百姓的骚动?”
谢君豪冷哼一声,反驳道:“杨枢密使,免税五十年可不是小事,一个从六品检校安抚使不经朝廷同意作出如此承诺,倘若人人效法,要大齐律又有何用?”
杨文广老眼一瞪,言道:“谢相公,北地四州异地安置之民的钱粮赋税,均是由振武军大都督府收取所用,人家折大都督都已经认可了崔文卿的举动,你又在这里着急个甚来?莫非是你心胸狭窄,仍嫉恨崔文卿得罪你之事,从而卑鄙报复?”
听到此话,谢君豪顿时就怒了,直接在朝堂上与杨文广骂开,又是吵得乌烟瘴气,一片混乱。
陈宏哪边都不愿意得罪,自然只有采用和稀泥之法,都训斥了几句了事。
关键时刻,王安石很是明锐的出班奏道:“殿下,事急从权,老臣相信崔文卿也是迫不得已,倘若处理不好导致隩州生乱,从而被辽人乘机所得,那么朝廷的损失可不单单只是五十年赋税这么简单了。”
王安石此话可谓一语中的,也引来了不少大臣的认可,陈宏自然懂得老师的意思,也乘机默认了崔文卿的免税五十年之事。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平息下来,然没想到的是谢太后又突然横插一脚,搬出祖宗之法斥责崔文卿的冒失之举,故而,朝廷内又是响起了一片对崔文卿的声讨之音。
然不管如何,王安石都觉得自己必须要坚持下去,也必须力挺崔文卿在隩州的所作所为。
这不仅仅只是因为崔文卿乃是他学生这么简单,最为重要的,是他想看看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年轻人,能够在隩州干出多大的功绩。
正在王安石悠然思忖当儿,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走进一名黑衣吏员来。
“安石相公,隩州检校安抚使崔文卿快马急报。”
闻言,王安石立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身言道:“急报何在,速速取来容我一观。”
吏员点点头,将一份公文交给了王安石。
第七二二章 免税施行
王安石也不多言,径直坐在了书案前细看,光看罢一眼,不由轻轻一声惊呼,随即露出了啼笑皆非之色。
“这个崔文卿,总是会想一些完全称得上是异想天开的点子啊!”许久之后,王安石这才自言自语一声,从案几后站起,绕着书房走了几圈,很快就有了定策。
倘若真的能够如崔文卿所言那般,倒是值得一试,若能以此增加北地四州收入来源,倒也可以平息朝廷的质疑之声。
打定主意之后,王安石立即又坐回了案几后奋笔疾书,很快,两道政令已经拟就妥当,分别发往了户部衙门以及崖州刺史府。
待一切忙碌完毕,大雨已是不知不觉停了下来,一抹红艳的晚霞偷偷转出了云层,残留在西方一角,仿若白日对大地不舍的眷念。
王安石凝望那抹晚霞许久,方才喃喃自语道:“文卿,万千重担系于一身,你可千万不要让老师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