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第145节
这……看来是父亲听到最近的流言了,他从哪知道的?难道短短几日就传回虚江县?“那只是谣言蜚语而已。”
“不一定罢。”李父意味深长道。
李佑解释说:“据我猜测,是皇商钱家找儿子结亲,未得逞便胡乱散布流言中伤,儿子阻拦不住。”
“这都是你的托辞!你心里未必没有杂念,未必不是存了个观望念头。”
李佑立刻辩解道:“并非如此,儿子不可能与那赵家……”
“赵家不可能或许还有别家,哪个不比刘娘子强?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把戏!亦或说你也在试探风头看看各方反应!这都是你的杂念,即便不是故意的也是不是完全无意的!知子莫若父,你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李父高声道。
换成别人这般胡说,李佑早就发作了,他是这样没品的人么。
但为何仍感到有点不那么理直气壮的无地自容?难道心里真如父亲所说存了放纵观望、试探风向的意识?
想来想去,李佑认定这是上辈子的残余思想作怪。毕竟那是个不管三天、三年、三十年,只要提一句性格不合就能轻率离婚的年代,首先讲的是个性,而不是礼法和责任。
这自然与本时代家国天下的传统观念格格不入,结完婚不管老婆啥样一般都得忍,说起来大明似乎是史上离婚率最低的朝代之一了。
“真想流言消止,你只需大张旗鼓将刘家娘子接到府城,谣言不攻自破,但你为何不做?以你的聪明想不到么?为父知你如今得志,有本事去换一门更好的亲事,但我依然告诉你,不能休妻另娶。”
“儿子并没有这个打算。”
“富贵易妻是对是错且不论,但有点想法这个事情本身就是很危险,想都不该想的,哪怕你此刻信誓旦旦说自己并无打算。我只能说你是忘乎所以,骄狂自大,蒙蔽本心了!”
父亲这真是往严重里说,又不敢顶嘴,李佑很无语,他明明是很谨慎很注意安全的。
“自你做官,常见意态骄矜,须知要始终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才好。”
“儿子受教了。”李佑口中应承说。大道理人人会讲,但您老人家当年作捕头的名声,似乎也不是这回事罢。
训完儿子,李父便离开了府衙,继续差事去。
被父亲教育得灰头土脸,李推官找个机会偷偷问跟随父亲来的衙役道:“父亲为何这么大火气?”
那衙役讨好说:“小的胡乱说几句,似乎老先生前段时间结了一桩人命案子,被李大人驳了回来。于是在县衙被取笑,所以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李佑叹道,难怪今日父亲来的没好气。下面的案子送到他这,都是知县签押、盖知县大印,他哪知道具体经办的是谁。
送走父亲,李佑便跟着王知府去应酬,这回是提学官驾临府城主持院试,要不说在苏州府做官,迎来送往的事情多。
说起提学官,俗称学政或者学道,不干别的,只管考试。
在这年头,那可真是个一笔天堂一笔地狱的人物,读书人的前程命运都在他手里捏着,考秀才考举人都得从提学官手里过。有道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今年对苏州府来说,是个考试大年,上半年四月有出秀才的院试,下半年八月有出举人的乡试。
提学官的正式官职名称应当是按察使司提学副使,正四品,名义上挂在按察使司下面,其实是独立开展工作,巡回管理一省考试、学校事宜。
但两直隶地方特殊,没有按察使司,提学官的官职便叫做提学御史,一样是正四品,从两京派出来。这次来苏州的就是个提学御史。
在府衙设宴款待提学官时,李佑意外遇到了许久不见的陈巡道。想想也明白了,提学官在外省名义上是按察使司的副使,在江南虽然不是,但好歹有这份渊源,陈巡道这按察分司有理由出面的。
还有个意外,李佑居然又瞧见了那个喜欢走旱道的崔监生。这家伙饱经打击,生命力居然顽强至厮,李推官也不得不佩服了。
看来此人是有几分本事的,马御史点了他为属吏,提学官居然也能点了他当属吏,李佑想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此辈岂可为师法
这提学官被府衙宴请接风过,便进驻贡院。此后贡院大门紧锁,与外界断了交通,这也是考试的规矩,直到院试当日凌晨才会重开。
李佑见府衙无大事,便请了两日假。从父亲的态度可以管中窥豹,后宫不稳哪,必须要发兵镇抚一番才是。
回了家首先宣布新宅子已经买下,待到本月重新整治修理完便可以入住。而后穿门串户东征西讨雨露均沾,唯独冷落了关姨娘。
这日,李佑的侄孙子李正李童生找上门来拜见。
“乖孙儿准备去考试么,课业准备的如何?”李推官亲切地关怀道。
李正奇怪地反问道:“小叔爷为何问起我?你应当自问罢?亦或由我来问你准备的如何?”
“问我?”
李正紧握双拳慷慨激昂道:“小叔爷!今年李家能不能出第一个秀才,全靠你老人家了!君不可掉以轻心疏忽大意,一定要为了考试全力以赴!举族之望,皆在你身,李家文运,在此一考,万事拜托了!”
听的李佑热血澎湃,就差点头道一声“敢不竭尽全力继之于血乎!”
靠……是谁去参加考试啊?
李佑当然明白李正的话外音,无非是求他继续打通关节,保驾护航,有能力的话也是他这李氏一分子该做的。
但考试这事情好歹也是读书人的脸面,不像他这类混衙门的灰色人物,有点其他想法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又赤裸裸的罢。
只能说李佑和读书人打交道不多,这年头很多读书人的脸皮厚度早没上限了。
李佑皱眉苦思,感觉这个忙不容易帮上。在院试里,提学官是主考,中试不中试一个人说了算的,找别人似乎都没用。
但他与提学官一点关系也无,而且他这不上台面的出身也搭不上话,也没什么同年同窗可以利用去攀交情。要知道,科举舞弊可是重罪,情面背景不硬到一定程度,谁敢轻易为你越雷池。更何况提学官已经住进了贡院,按规例紧闭院门与外隔绝。
话说李推官虽然对衙门里的事很熟通,但限于出身见识,平常也不怎么关心科举事,对考试中的门道就差点意思了。没参加也没机会参加考试的人,是不会有作弊啊,揣摩考官心理啊这些实战经验的。
“这事也难办得很,有点无法可想。”李佑发愁道。
李正疑惑道:“怎么会没法子?你与大宗师有没有交情?有交情可以探问从哪一本出题,亦或文中约定记号。”
这宗师指的就是提学官,李佑摇头道:“全然没交情。”
“那你在府尊前总是有面子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