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第509节
吕少爷慷慨道:“程小姐命运多蹇,小弟耳闻时也常欷歔叹息。今日初见,已然钟情不能自拔,小弟此心可比金坚,立誓非她不娶,一切都有小弟为之!”
这吕尚志当着李佑的面越说越露骨,程钰为他急得跳脚,无论什么原因,这姓吕的真盯上自家小妹,那就完蛋了。忍不住喝道:“贤弟!你可知他是……”
砰!一声巨响,李大人重重拍案,又打断了程大舅哥的话语。程钰侧头望向李佑,不明所以,不晓得这便宜妹夫想作甚。
李佑冷声道:“好狗胆,主意打得挺不错!若能当上程家女婿,想必对你而言好处不少哪。”
吕尚志驳斥道:“血口喷人!这不过是你霸占程小娘子的托辞!”
他当然不傻,深知天下之事不过弱肉强食而已。这程小姐不但娇艳美貌,体态婀娜,又是拥有皇家背景的半官商程家之女,对所有商人来说,堪称奇货可居、稀缺资源!
但她却命运多蹇,给这等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当妾室,实在暴殄天物,令人扼腕。故而吕少爷认为,应该让有德者居之……
程家大约是出于脸面和礼教的约束,不好强行解救程小娘子,现在这个重任就落在了他吕尚志头上。
不得不说,程小娘子在李大人心中,与其他妾侍没有多大高低区别,但在很多人眼里,还是很有特殊价值的。只是别人不明白,程家的价值,很大程度上是由李佑制造出来的。
发掘明白了因果,李佑便懒得与吕大少爷费口舌,又对程大舅哥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本官起自寒微,却能到今天这个位置吗?那是因为在本官眼中,所有看似偶发的事情,其后面都有必然原因。
所以在本官心里没有什么偶然,那只是遇事大意者的借口。这个姓吕的到这里狂吠,看似意外,但本官却要审一审后面的必然,说不定是故意有人指使哪。”
听到这三流小商贾突然改口自称本官,吕少爷脸色狐疑起来,莫非猜测出现了偏差?不过如此年轻的人,做官只怕也不会多高。
李佑起身,对着门外随从喝道:“传人进府!拿下此人押送回衙!”
第五百章 并无人指使
李大人为了自身安全,随从都是从衙署差役和官军中里选出来的身强力壮之人,捉拿个把人不在话下。
他一声令下,当即有长随奔到大门传令,随即有数员腰挎长刀的大汉如狼似虎闯进程府,在长随的率领下直奔堂上而来。不由分说,将还在惊疑的吕尚志三拳两脚打倒在地,用牛皮绳索捆了。
程大舅哥想起了当初程家被抄的场面,立在旁侧噤若寒蝉,不敢再说情了。这便宜妹夫果然也不是善茬,否则如何能够二十来岁年纪便成了正五品要职。
李大人忽然记起什么,走到房门时又扭头问道:“姓吕的有没有功名在身?”
程钰摇了摇头,李佑告辞道:“本官先回衙署了,至于玉姐儿,我留了几个人护送她回府。”
等到程老丈闻声赶来时,只能看到李大人起驾回衙的灰尘了。只能叹口气,无奈道:“速速遣人给吕家送信去,不要落了埋怨,其余就让吕家自己操心去罢。”
程钰犹疑道:“那吕家在朝中也有大人物撑腰,虽不知是哪一位,但也不会小了,此事未必肯善罢甘休。不晓得李佑是否知晓这点。”
“为父早看透了,京师这些人,谁不藏着几张底牌?我们就不必听三国掉泪,替古人担忧了。”
按下程家父子议论不提,却说那吕尚志被捆上拖走,一路上如同沿街示众。大丢脸面不提,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走了多久,又进入一条幽深胡同里,来到略显破旧的朱漆大门外,尚未看仔细,又被拖进门去。
吕少爷站在堂上,清醒过来后犹自神魂未定,阵阵穿堂阴风擦身而过,叫他顿感心惊肉跳。难道那华衣美服的美男子真是官员?还是能在京城开衙建署的掌印官?
转眼果见那人换了官袍进来升堂,看他身着青袍,品级貌似不是很高,吕尚志微微放下心。只是还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衙门,堂上官到底又是谁。
李佑坐定,淡淡地开了口,“本官这衙署乃是新设,你是第一个过堂的人物,也是你的荣幸。也不叫你做糊涂鬼,本官乃检校右佥都御史、提督五城兵马司。”
吕尚志立在下面,听到官号却不为所动,也没反应过来上面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探花。一则对李佑不熟,无知者无畏;二则交际圈子不同,对高层了解也仅限于泛泛,哪里晓得李佑所代表的含义;三则自持吕家有倚仗和靠山,想来李佑再大也大不过那个靠山。
毕竟李大人前一段时间的活动范围太高端了,事事直插中枢,距离广大人民群众有些太遥远。
吕尚志想了想,分辩道:“在下有何罪名?”
李佑轻笑几声,“想要罪名?那本官就给你找一个,企图诱拐妇女,亦或企图强占妇女,如何?或者天子亲授本官巡城之责,看到形迹可疑之人,自然有权过问!本官看你就很可疑!”
吕尚志愣住,正要再说什么,李大人猛然变了脸,拍案大喝:“左右何在!先打二十杀威棍!不得轻放!”
吕少爷尚未反应过来,即刻被放翻,登时有剧痛从后背传来,忍不住大叫出声。好不容易挨过二十下,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到上面问话:“老实交代,你家都有什么产业?”
这是什么问题?吕尚志越发感到怪异,忍着痛时又听到大喝道:“不招继续打!”
吕少爷真是被吓怕了,如实招道:“我家有账局一座!”
“你们吕家名气颇大,就这么一个产业?”
吕尚志只得解释道:“吕家是吕家的,我家是我家的,并非同一回事。”
家族公产和私房产业的区别么?李佑经关姨娘恶补过,晓得这年头有银铺、钱铺、账局、当铺等等与银钱有关的产业,这四大类构成了当今的金融产业。所谓账局,简而言之,就是针对本地大宗商品生意银钱周转的存贷业务。
李大人问产业当然不是闲得无聊……心里忍不住嘿了一声,这山西商家果然对金融行业早早就有涉足。上辈子那个世界中,票号最终产生于晋商,绝非凭空出现哪。
李佑继续审问道:“是谁指使你来骚扰本官的?”
吕尚志叫道:“并无人指使!”
“打!”
这次李大人连个数目都不说了,两旁差役只好再次放翻人犯,没头苍蝇一般地打下去。只是害怕打死,手里轻了几分。
吕少爷被打得鬼哭狼嚎,什么程小娘子暂时都抛到爪哇国了。心里直将李大人骂了千万遍,此人真是一个狗官,死毫不讲理的狗官!朝廷怎么会用这样的人!
但他嘴里始终叫道:“并无人指使!却是我自愿!”
又打了一顿,眼瞅着吕尚志痛到不成人形,嘴中犹在坚持“并无人指使”,李佑满腹犹疑地挥手叫停。
李大人遇到这事,便直觉到有针对自己的阴谋,吕尚志在他眼中只是个小儿科,必然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前来与自己过不去,后面还有什么手段却不好猜。根据这个有罪推定的思路,他才拿住了吕尚志往死里打,以求真实口供。
吕家有靠山算什么,那靠山蠢到什么地步才为了个无用的公子哥与他李佑叫板?这厮又不是吕家的家主,分量之轻未必值得出手。
一直觉得这吕少爷不像是能吃住苦头的人,杀威棒打下去,必然什么都招,但他却口口声声强调是自己自愿,难道这就是真实情况?本次莫非真是自己多虑了?这姓吕的确实是一时冲动,而不是故意有人指使?
原本想着只要打出合伙算计自己的真凭实据,就算被人攻击滥施刑罚,照样也无所谓。他李大人做事向来错杀三千不放一个,但现在看来,这次似乎不是那么回事,真有可能错杀了。
又想了想,李佑见天色已迟,便将吕尚志丢到大牢里暂且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