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第583节
“驸马息怒,泰盛煤铺变成这样,在下确实内疚,今夜前来,正是要……”
心里想起养戏班子资金泡汤,林驸马激动地拍案道:“几句好听话顶什么用!你把煤铺变成那样,你就该负责!”
李佑接话道:“在下愿为此负责!”
林驸马没想到李大官人如此痛快,犹疑地问道:“你肯为此负责?”
“不错!一人做事一人当!”李佑拍着胸脯道。看在朱部郎眼里暗暗喝彩,心道这李佑确实是个有担当的人。
林驸马猛地拍案,“那好,什么多余的话也不必讲!这间铺子,作价五千两,你出这个数就拿走!”
第五百七十四章 君子不夺人所好
听到林驸马一句“作价五千两与你”,李佑不禁愕然,一只手伸进怀中,摸了摸那几张具有两个人体温、总面值五千两的银票。惊悚地想道,这林驸马一口道破了他的底细,难道有透视眼?
他满肚子盘算的只借用泰盛煤铺干上一票,对煤市推波助澜而已,没想炒股炒成股东。但是朝这方面想去,现成的一间大店铺还是挺有诱惑力的。
泰盛煤铺下错了注,在煤商中快混不下去了,如今貌似只等着关门歇业。但这是天要亡他,非战之罪也,如今天可能要变脸了,只是别人不知道,林驸马也看不到。
李佑败给太监,那是因为长公主突然坐视不理的原因,今天说服了长公主,形势当然会有些变化。变化成什么样子,李佑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不敢确定会变得更好,但总不会更坏了。
如果买下这家快歇业的大煤铺之后,形势能够变好,那岂不是大赚特赚?
话虽这么说,但……李佑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早知如此,今天便不找朱部郎当中间人了,直接想法子与林驸马会面更好!眼下要是没有第三者在场就好了!
如果朱部郎亲眼看到他兴高采烈故意买下这间快歇业的铺子,然后过一段时间突然风向大变红红火火,从商人角度来看是很正常的操作,但会让朱部郎这个文士好友怎么想?趁人之危、见利忘义、欺瞒诈骗等等这些帽子是跑不掉了。
若无第三人在场,便可以随意怎么办,别人不亲眼见到也就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一件事情,亲眼所见和传言耳闻,对人的思路影响往往是不同的。
听到林驸马愤然提出的要求,朱部郎不禁暗暗皱眉,这似乎有些偏激,真是大少爷脾性有发作了。
买卖的事情本就是有赔有赚的,哪能将责任都推到李佑头上去,再说李佑当初也是代表官府,为的是公事,并非故意要如何整治泰盛煤铺。现在把烂摊子硬推给李佑,这好没道理。
朱部郎又侧头看向李佑,见李大官人停杯不语,十分纠结苦恼,便猜道这李佑是不愿意接手的。
他笑了笑,对林驸马道:“林贤弟,依我看来,这样不妥当,你还是把话收回去罢。”
李佑闻言心念一动,连忙跟随着说:“这家煤铺眼下只是低谷,迟早还得红火起来,驸马何必如此丧气。”
李佑不说话还好,这李佑一说话又让林驸马产生了没来由的恼怒,分明就是他把好端端的铺子搅黄了,现在又来说没用的便宜话!
本来林驸马只是随口发泄几句,现在则较了真,对李佑冷言冷语道:“既然迟早要红火,那你为何不买了?我也不多要,只须五千两银子就便宜卖给你!”
李佑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驸马要三思,不可冲动行事!”
说得都是漂亮话,遇到真格就退缩!林驸马边想边逼问道:“方才是谁说愿意负责,难道这么快便言而无信?”
“钱财乃身外之物,林贤弟不要这般逼人太甚,且平心静气。”朱部郎对林驸马劝道。
李佑被林驸马质问得哑口无言,趁着朱部郎劝说的工夫,在一边唉声叹气。
被朱部郎劝了几句,林驸马只管冷笑,又对李佑讥讽道:“无论准与不准,怎么不说话?”
只见得李大官人猛然起身,白皙的脸庞涨出几分红润,咬牙从怀中掏出几张纸状物,用力拍在桌子上,高声道:“这是五千两银票!驸马尽管拿去,煤铺我要了!”
这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常人两百年的收入了,年轻人真是冲动受不得激……朱部郎很是吃了一惊。他待要说什么,又见李佑对着他摆手,狠狠地说:“朱兄勿劝,我意已决!林驸马不会只是为了吓唬吓唬我罢!”
林驸马真没想到李佑居然随身带着五千两银票,还当场拍了出来对着他叫嚣,惊讶之余忽然也激动起来。
比狠谁怕谁?他也站起身,对外面叫道:“店家拿纸笔来!”
眼看双方越闹越大,劝也劝不住,拦也拦不住,朱部郎以手加额,无可奈何地长叹不已。
店家拿了纸笔,林驸马行云流水三下五除二地写了契约,对李佑道:“你敢签押么!”
“有何不敢!”李佑斩钉截铁地说,接过笔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驸马便又将契约递给朱放鹤道:“烦请朱兄作保!”
朱部郎执笔苦笑,“你们终归要反悔的,到那时,为兄我少不得还得将你们请在一起说和。”
立约双方和保人都签押过,还得拿到官府去用印才能生效。李佑豪气干云地说:“驸马今晚便可将银票取走!契约我拿着去宛平县盖了印,回头你这份送到驸马府上!”
“那便一言为定!到时候,我便叫来人将店铺地契屋契都捎给你!”林驸马毫不犹豫地说。
三人就此作别,林驸马得意地先走了。虽然他有点小小的后悔,这十几年的产业说卖就卖有点武断,但再不卖只怕五千两都收不回来。五千两银字,也够他花一阵子了。
朱部郎临别时对李佑道:“驸马本是个拗脾气的人,你跟着他胡闹什么。”
李佑攥着契约,咬牙切齿地答道:“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驸马苦苦相逼,将过错都抱怨到我头上,不可忍!我就不信了,凭着自家本事,区区一间煤铺还能办不好!”
“我知道你打心底不想要这家店铺。”朱部郎议论道:“但你还是年轻气盛啊,听说你最近打算从商?这从商和做官只怕是不同的罢。”
这李佑做官就是不怕事的性子,做生意还是这般不怕事的性子,做官可以这样,但做买卖能这样么?他也不知道。
坐进了轿子中,李佑感到手中契约沉甸甸的,这又是给自己增加了很大的压力,自己又不敢保证能百分百成功。
原本做那一票煤炭,政治意义大于经济意义,能成功更好,不能成功也没什么损失。现在多了一家半死不活的煤铺,若是不能救活,那真是先白扔了五千两银子又给自己找了个负担。
这样的事情肯定要先与关姨娘说,正好今夜也轮到睡在她那里。李佑回到家里,问过门子今日无事,便去了后院三房。
关绣绣正在明亮的烛光下看账本,见到夫君进来,她抬头喜道:“这两日柜上存银剧增八万三千多两,估计明后日还有。要次次有这种好事,多被砸几次才好呢。”
李佑坐在旁边,“现在消息都散出去了,都晓得银号后面是谁撑腰,世上哪有这么多真不长眼的人。”
关绣绣对李佑建议道:“别家银铺,家和店是前后一体的,我们这却是分开的。存银太多,都放在店铺那里,妾身总觉得心悬,为图稳妥,应当移动一些过来到家里保管。”
李佑觉得有理,但未必可行,“家里地方太紧张,在哪里另辟银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