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第606节
七品以下的小人情也就罢了,七品以上官员升迁调动都是大人情,不是轻易可以动用的,为这个毫无交情、又无用处的周大人浪费掉,十分不值得。哪怕他出再多的银子。
小竹追随李大老爷数年,对老爷的口气和心情十分清楚,“老爷你听奴家说完。原来那周大人在京城做官没什么意思,前途也不大,所以不想留京,打算外放,又想选个好地方,故而求到老爷。只要老爷肯帮他,那隔壁的宅子就送给老爷了。”
“是么?”李佑神色一动,这可是个好机会。
如果说送银子,只用一个月工夫就已经变成京师商业大鳄的李大官人是不会感兴趣的,但若拿隔壁的宅子当答谢,他就兴趣浓厚了。这附近寸土寸金,家中地方狭小,十分不舒坦,若能将隔壁宅院兼并过来,那再好不过。
“这事办得好!”李老爷当即表扬小竹道:“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既然左邻右舍需要帮忙,古道热肠一些也是应该的。”
小竹同样不吝于褒美自家主人,“老爷说的真好!如此奴家便给她回话了!”
“办事归办事,传话归传话。不要自贬身价,你这次传话值二十两。”李佑对自己的新女人敦敦教导道。
小竹严肃地点点头,紧握小拳头表决心道:“奴家日后一定要做有用的人,不会给老爷丢脸的!”
李佑抚摸着小姑娘的头,慈祥地问道:“千字文可曾识全了?”
说起这个,韩小竹脸色苦楚,低头看着脚尖答道:“所剩不多,只差八九百个字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过年大抵如此。景和十年的春节,便在一天天的热闹中过去了。
对李大官而言,对这个春节的印象就是舒适,很自在,无官职在身就少了很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受罪事情。比如元旦大朝会,比如正月郊祀天地,比如正月十五的……
过了正月十五,李佑便闲不住了,紧锣密鼓地抓紧时间对自己的生意进行改组。过完年就肯定要起复,趁着起复之前,必须要把自己的赚钱生意捋顺。不然以后做了官,限于规矩就不能亲自经商了。
银号这边,从武安伯那边诈来了十几万的存银后,倒也具备了做大的基础。开春后,将有外地货物陆续入京,京师里本钱不足的商家又到了贷银经商的高峰期,银号大有可为。
还有就是等待金百万到京师,商议过各种事项后,约定日期开通京师与扬州两地间的银票汇兑,这是布局天下的第一步。
至于泰盛煤铺,与银号比起来算是小生意,只不过是李佑搂草打兔子得来的意外之财。但总归是个需求稳定、可以源源不断赚钱的行业,不能放弃。
李佑对煤铺进行了改组,泰盛煤铺升格为总店,高掌柜成了总掌柜。其他强取豪夺来的六家占有五成股份的铺子作为合伙经营的分店存在,股份从李佑手里划归给总店,从原泰盛煤铺的账房伙计中派一人过去充当掌柜或者二掌柜。
当然改组不是换个名字这么简单,自然有新的经营之道。李大官人吩咐过高掌柜,今后所有分店不得直接从煤窑矿主那里收购煤炭,而是由总店在银号的支持下大批量集中购买,然后分发至各分店,再由分店卖给走街串巷的散商和百姓。
据高掌柜估计,这些煤铺加起来,正常年景下销售两三千万斤煤,赚个三万两银子问题不大。
美好的前景先不提,眼下却是有个问题。高大掌柜禀报道:“近日将从各家吃入的囤积之煤陆陆续续以两分一斤的价格出售,现在虽然价格快维持不住,隐隐有下跌迹象,但所剩不多,无关大局。约摸赚的现银二万余两……”
“很好!”李佑赞道。
高掌柜忍不住提醒道:“东家休要忘了,那些煤铺从宫中公公们手里欠下的四万两债务可是都由泰盛煤铺承担。扣去这四万两,其实是净赔了一两万的,东家还是想法子趁早解决掉的好。”
对此巨额债务李佑安之若素,“不妨!你也晓得,泰盛煤铺以前是林驸马名下产业。林驸马所尚的归德千岁,你总该有所耳闻罢,那可是个狠角色,我就将这四万两债务转给他好了,再搭上本店的股份,我不信殿下不动心。”
“殿下肯要?”高掌柜不明白所以。
李佑摇着扇子,悄悄对高掌柜说:“你可不知道,皇家是多么黑啊,公公不过是皇家家奴而已。那些公公债主若都一个个的暴毙掉,那么谁还来要债?既然没了债主,那就更没有债务了!”
高掌柜冷汗直流……那个层次的游戏,果然不是他能玩的!
第五百九十七章 前度刘郎今又来
二月初春,乍暖还寒,京师各衙门陆陆续续地都开张了,朝廷运转渐渐恢复常态,如果忽略诸君面容上倦怠感的话。
半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心里吟着前贤绝句,李大官人轻松愉快地踏入了吏部。好罢,他承认前三句不是很应景,但要的就是最后一句。
前度刘郎今又来,吏部前庭大堂的老吏见了李佑,确实有这种感受——
景和七年秋,此人在吏部蹲守半个多月;景和八年二月底,此人被罢官,匆匆在吏部领了新任命被贬出京;景和九年八月,此人又回来了,再次以吏部为家蹲守半个多月;景和九年十二月,此人又被罢官。
如今到了景和十年二月,此人又跑来办理起复。短短两三年工夫,几起几落,此人做官做的真不甘寂寞。
却说李佑进了大堂,直奔办事书吏的案前,此时案前有人正与书吏说话,后面还有几个等待的,八成都是来办理选官程序的官员。
复职心切的李佑浑没在意,越众而前,对着书吏插话道:“孙先生!我这边有消息么?”
老书吏尚未答话,却惹恼了先前正与书吏说话的官员,侧头见是个并无官服的年轻“士子”,料想他是初次投名选官的举人之类,便高声呵斥道:“从哪里来的无礼之徒!忒不懂规矩!”
李佑闻言瞥了那官员几眼,正三品,面生,应该是外地入京选官的大员,九成九是按察使或者参政。饶有兴趣地问道:“臬台?参政?谢谢!”
那书吏见两边要不对付,连忙接话道:“李大人!你的事我做不了,你亲自去后面和左大人谈罢!”
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李佑点头致意后,哪里还有心情调侃旁边的三品大员,急急忙忙转身向吏部内院行去。
见书吏先与李佑说话指点,那三品官感到自己被轻视了,愤怒地问道:“此乃谁人?”
书吏抬起眼皮:“你们外地官或许有所不识,正是人称大树御史的李虚江也!”
不认识归不认识,但要说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前来选官的三品大员当即不言语了。暗道京师果然处处卧虎藏龙,随便呵斥了个看着像白身士子的,却就是个硬扎家伙。
李佑熟门熟路地找到文选司,进了文选司郎中左大人的房间,与他见过礼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听前面书吏说,在下的事还得找你谈,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左郎中请李佑到旁边小厅内坐下,上了茶后才道:“你官复原职的事情,天子下朝议垂询,结果被否了!”
李大官人大感意外,仿佛当头被浇了一桶凉水,原以为是轻而易举顺理成章的事情,怎么被否了?
“袁阁老向天子奏称,眼下你在京城里声望太高,风头正盛,所以此时不适合继续担任京师地面官员,不然易生尾大不掉裹挟朝廷之势。包括徐、彭、金在内的大部分阁老都赞同这个说法,所以……”
靠!李佑不由得感慨万分,这是刷声望刷过头的副作用么?别人倒还罢了,这保住地位的彭阁老翻脸可真够快的!
难怪官员都要尽可能地占住位置,有了位置才有一切,没有位置简直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完全没有主动权。即便强势如许次辅,一旦丢下位置丁忧返乡,再回来时也成了未知数。
左大人继续介绍情况:“袁阁老还对陛下奏道,你还年轻,锋芒太利不懂韬隐之道。从培养人才爱护人才的角度,不宜立刻重新担任提督五城御史这样的势要职务,否则反而害了你。故而要适当地压一压,避免木秀于林或者过刚易折的悲剧,让你仕途道路基础更坚实……”
真是冠冕堂皇无懈可击的套话啊,仿佛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实际情况那就只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非李佑心里透亮,没准该对袁阁老的爱护感激涕零了。
总而言之,五成提督御史经过初代目李佑拳打脚踢,从刑部夺来了京城刑名司法大权,权柄发展得太重,又加上李佑本身如日中天的从官场到民间各种声望,更是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