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杀机 第93节

“那你的腿？”

显然实际的情况并没有工匠说的那么美好。如果他能轻松的借助路德维希的力量，也不至于在与神职野兽的斗争过程中失去了自己的双腿，以至于现在自己只能瘫坐在黄铜轮椅上进行工作。

老工匠支支吾吾的接着说道，“他，兽化了。虽然在最后的时刻他把自己关在了教会的训练场中，但是没有人敢打开那扇大门。而那扇门的钥匙现在就在我这儿。”

“呵！也就是说，我需要额外面对一个和我的敌人一样强大的对手，击败他之后我就能得到可能存在的协助。那么为什么我不先击败敌人呢？”

这简直就像是最经典的问题。老鼠如何躲避猫？给猫装上铃铛就好。但老鼠该如何给猫装上铃铛呢？

“不，我没那么蠢！既然你击败了白羊女，那你一定得到了疗愈教会的徽章。路德维希是教会最忠诚的猎人，他的月光大剑永远指引着教会的方向。只要他见到了教会的徽章，他一定会清醒过来的。”

“兽化病无药可治，这是我刚来到亚楠时，我的一位医生朋友告诉我的。”

余烬没有继续说话，但他的意思却不言而喻。即使是疗愈教会的最强猎人，拥有圣剑称这一称号的路德维希，余烬也不认为他能够摆脱兽化病。毕竟连疗愈教会的创始者劳伦斯都因兽化而死。

“兽化病无药可治。”

老工匠以落寞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余烬的话，随后他摘下重叠在一起的黄铜眼镜，以浑浊的目光盯着余烬说道。

“所以目标并不是路德维希，而是他手中的月光大剑。那是被祝福的神迹武器，威能绝对远胜过已经破损的恶龙咆哮。唉，他该安息了。在亚楠的夜晚，他与教会的猎人们身上都沾染了太多的污秽兽血。”

“夜复一夜，无休杀戮。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而兽化也是教会猎人们最后的结局。我会帮助你的，这枚炸弹的力量足以摧毁任何兽化者，但是却必须要进入对方的体内才行。只要你使用徽章唤醒他的意识，将这枚炸弹贯穿路德维希的身躯就可以令他安息。”

“我原本只是亚楠城中的工匠。我见证了疗愈教会逐渐兴起，也见证了劳伦斯与路德维希如何对抗令人绝望的兽化。疗愈教会已经沉溺于鲜血之中，我们这些不甘的亡灵需要安息。

敬畏血液吧！”

工匠最后将右手抚在胸前，念诵着疗愈教会的唯一诫言做出了告别的礼节。

“炸弹给我，我很想见识一下疗愈教会的最强猎人。”

余烬伸手接过了那一枚被层层黄铜包裹着的如同人头大小的精密炸弹，接着抖了抖自己因为数场战斗而变得残破不堪的黑色斗篷，压下帽檐，踏出疗愈教会。紧接着他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血色月光下。

……

穿行在空旷的街道中，角落燃烧着火焰的残破路面上没有现实亚楠的那些热情好客的兽化村民踪迹，显得空无一人有一些冷清。青色石砖铺就而成的街道上只有大片的发黑血迹残留在那里，整个亚楠就仿佛浸在血中，一般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两旁的屋子中没有任何光亮，时不时还会从屋内发出恐怖的吼声。

借由【真视（梦境）】余烬能够看到那血色污渍中所蕴藏的信息。每一道血迹，都代表了一位亚楠居民的过往。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在这梦境中留下痕迹，于是便有了这些血痕。

而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没有危害，个人的力量不够，于是便形成了集体。血痕密集的地方，往往有着难缠的怪物。

如同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传来，在前方的拐角处，一团扭曲的阴影被投射出来。随着声音越来越密集，一只纤细的苍白骨手率先露出了样貌。但这却并不是结束，一只，两只，数百只密集的手臂一同从巷子的拐角中伸了出来，它们的基座是一个与巷子等宽的硕大箱子。

大量的手指支撑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更多的手臂则是无意识的在四周抓挠。在余烬的视野中，每一只手臂都是一个被极度异化的灵魂。他们被塞进一条条手臂中堆叠在这个箱子里，形成了这个拦路的臃肿怪物。

几只手臂突然转向余烬的方向，接着伴随着一些骨折与刮蹭声。庞大的箱子缓缓转向余烬的方向开始加速。这堆叠的怪物并没有眼睛，而这恰恰也是它麻烦的地方。

虽然刚刚那些手臂做出了类似于“看”的动作，但实际上它们是依靠灵魂来感应周围的动向。这种【灵异】类型的侦查，余烬目前还没有应对的方法。不过，这些扭曲痛苦的灵魂堆积在一起，也无法造成什么威胁。

呼！仅仅是依靠无数手指的摆动，足足三四米宽的巨大箱子硬生生跑出了一种泥头车来袭的气势。

余烬并未躲闪，而是站在原地沉身侧身。

嘭！嗷～！

先是猛烈的撞击声传来，随后便是一声悲惨凄厉的兽吼重重叠叠。

余烬侧肩直接撞碎了脆弱的箱体，暴露出了一种类似于金针菇的结构。密密麻麻的哭泣人头堆积在箱子里，形成了那些扭曲手臂的根。

右手掼入那堆头颅中，自身血能被极速抽取的痛苦令这本就核心受创严重的怪物雪上加霜。

引爆！

沉闷的爆炸声传来，原本堵在道路中央的巨大血肉障碍一瞬间化为一片血雨伴随着乱飞的残破苍白手臂洒下。

『内脏暴击』！

这时余烬从那些怪异的符文上所得到的知识。对于一般人来说并不好用，不过用在这些行动简单没有头脑的血肉怪物身上却意外的好用。

将右手上残留的那些血肉残骸抹去，剩余的血渍完美的融入了黑色的皮质，不留一丝痕迹。余烬有些疑惑的看着腰间的屠刀。以往这种盛大的血肉自助往往会引得噬肉屠刀兴奋颤抖，可现在屠刀却只是懒洋洋的挂在腰间，失去了对这些血肉的兴趣。

『这是怎么了？噬肉屠刀，竟然不贪食了！』

余烬看着熟悉的屠刀与那紧闭的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随后将其重新挂在腰间，继续前行。可他没有注意，腰间的屠刀上紧闭的血眼突兀的睁开，打量了四周的环境后，接着重新闭合。

那眼睛不是曾经如血一般的赤红而是昏黄色的，那是野兽一般的眼晴。

第180章 异变突生（血源诅咒）

对比完锁孔的形状之后，余烬看向面前这由厚重钢铁所铸造而成的大门。冰冷的金属在月光下反射着殷红的光彩，精美的剑型纹路刻画着疗愈教会手下猎人们的英勇，可现在这大门上的花纹早已被脏污血迹所覆盖，变得模糊不清。

“圣剑 路德维希，一个强大的对手。”

余烬先是将从白羊主教阿梅利亚手中得到的那一枚变形的疗愈教会徽章拿出来，随后将老工匠所赠予他的炸弹挂在腰间顺手的位置。

皱眉思索一瞬后，余烬又取出一枚明显远超这个时代科技水准的小巧金属方盒。这是一种极高效率的注射器，可以瞬间将药剂注射到体内脏器中。但是却有着巨大的缺点，无法避免那足以令身体痉挛的巨大疼痛。

不过有时候疼痛不一定代表着缺点，疼痛也代表活着与真实。余烬将其贴附在腰间，微小到不可见的金属探针伸出固定在皮肤表面，只要心念一动，便可瞬间完成注射。他的底牌不多，但每一样都是他在多次生死战斗中总结出来的有用精品。

推开大门，浓郁如同液体一般的寒冷白雾倾泻而出，其中还夹杂着血肉的腐败味与野兽身上的臭味。

“路德维希，我是。”

吼！

毫无理性的兽吼声传来，与之同时传递过来的还有致命的威胁感。

没有顾忌所谓的风度，余烬没有丝毫犹豫就地向右边翻滚，堪堪躲过了那一道洞穿迷雾的清冷激光。

历经多年风吹雨打他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青石瞬息崩解成一团碎渣，边缘泛着银色光泽的青色火焰正在以碎裂的石渣为燃料无声的燃烧着。

迷雾散去，教会最强猎人的姿态也终于显露了出来。

头部：两颗硕大的畸形头颅拥挤在佝偻的身躯上。一颗头颅仿佛是人与马的结合，奇长无比的脸颊上凸显着外翻的牙齿，泛青色的皮肤丑陋而诡异。

另一颗则完全不能被称作真正意义上的头颅，它更像是一颗活体肿瘤。与另一颗头颅拥有着同等大小，但却没有眼睛，鼻子那些无用繁杂的器官。表面被撕裂出一张不规则的大嘴，那里是一圈圈螺旋状的糜烂血肉。

从冒出的青烟与其中闪烁的银光来看，刚刚那道恐怖的吐息正是由这颗头颅所发出的。

身躯：异变严重的骨骼令他无法直起身躯，半人半马的身躯爬伏在地上。脊背上还能看到畸形无用的病变肢体在肆意的生长。

四肢：仅仅只有右臂还勉强呈现出类人的姿态，有着六根扭曲粗壮的手指。其余的肢体已经化作了蹄子或是爪牙，被厚重的角质所覆盖。

在余烬与路德维希的正中央，一把由银色石块制造的大剑径直插在地上。显露的半截青色剑刃上有着如同夜空一样不断流转的星光。华美的武器，肮脏的环境，丑陋的骑士与凶残的猎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终究还是堕落成了野兽。”余烬望着面前的怪物喃喃自语道。

咔！

刀刃滑动的声音传来。感受到强敌的威胁气息，噬肉屠刀没有来得及吞食血肉，便进入了最适合狩猎大型野兽的贪婪状态。血肉增生，半人高的宽阔刀刃展开，迅速摆动的骨齿发出了如同电锯一般的激昂摩擦声，只是那以往从不缺席的血眼这一次却没有睁开。

凶残的骨质面具覆盖在脸上，一瞬间仿佛撕破了伪装。即使是如同身着如同绅士一般的猎人装束也属于无法掩盖那种如同凶兽一般的嗜血气息。

气势展开，路德维希如同野兽一般的身体瞬间紧弓，发出了警戒的咆哮。但在它的视角却只能看到，在泛着红光的苍白迷雾中，一道高大的黑影，手持血肉屠刀缓缓走出。那的血色气雾甚至在他的背后凝聚出了一只狰狞的凶兽幻像。

狩猎，开始了！

来自深海之主的慷慨赠予令余烬看到了独特的讯息，大量曾经的过往被凝练成简短的话语展现在余烬的面前。

『野兽 路德维希（五阶）』

『能力：硬化角质，月华喷吐，野蛮冲锋』

『评价：一只毫无理智的野兽。』

刚刚的紧缩身躯只是进攻的前奏。曾经的圣剑，即使堕落为野兽，也不会有丝毫的退缩与犹豫。

呼！

比起之前碰到过的骨手盒子，路德维希的冲撞才能真正意义上被称为泥头车。如烈马一般的畸形身躯瞬息来到余烬的面前，红色月光照耀下的左手那如同马蹄的坚硬角质重重踩下。

火星四溅，这异变的组织有着如同钢铁一般的硬度！

但这却仅仅是开始，庞大的身躯已与之不相称的灵敏度迅速后跳，半空中那颗畸形的肿瘤头颅瞬间喷涌出银色火焰灼烧前方地面。这看似简单的扑击，背后却隐藏着恶毒的招数。

不论对方是格挡还是躲闪，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银色火焰都会将对方灼烧至灰烬。不过这银色的火焰挡住了他浑浊的视线，他并没有看到在火焰之下，只有空空如也的地面并没有余烬的身影。

可惜，曾经的战斗技巧在兽化之后只剩下这么一丝本能了。余烬并没有如同这只野兽所预料的那样，反而在对方爪击的一瞬间选择了极为冒险的突进。

『灵界行走』！

如同照片卡顿那样的闪现，余烬出现在了路德维希的身下。一秒的时间只能移动一步的距离，但这一步的距离就已经足够了。

比起野兽更好的是什么？那自然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野兽。此刻正因为后跳而处在半空中的路德维希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他这变异的躯壳并没有赋予他飞行的能力。即使注意到了身下那绽放着杀意的眼睛，他也来不及反应了。

踏着坚实的地面，力量从小腿的肌肉沿着腰一路传导致双手紧握的屠刀。瞄准着两腿之间的要害，余烬毫无怜悯的挥刀砍去。

血肉飞溅，利刃沿着胯下径直切进腹中。不过这速度却比余烬料想的要慢很多。以往切割血肉无往不利的骨齿，在触及路德维希的血肉时，却发出了艰难的切割声，而这还只是对方的腹部要害，并不是最为坚硬的四肢。

“好硬的肌肉！”

余烬赞叹一句，沿着裂口将炸弹投入其中，便毫无形象的继续翻滚躲开。下一刻，几近狂乱的野兽双爪并用疯狂的击打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地面。

火焰从他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显得这个怪物反而像一个大号烟花。

扭曲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他的头颅被摔在了自己曾经的武器旁边。虽说并没有机会用到那枚疗愈教会徽章，不过老工匠的炸弹威力确实足够。

余烬走到路德维希的面前，打算拔出名为月光的传奇大剑。

下一刻异变突生！

耀眼的银色光华，从天空倾泻至地面。庞大的能量击飞了余烬，也让那毫无生机的头颅再次缓缓扭动。

第181章 海葬仪式（血源诅咒）

在耀眼的月光中，余烬能够听到一个宽厚坚毅的声音传来。

“啊哈，你与我是同一阵线。”那声音很慢，但却格外的富有力道。随着那耀眼的光华逐渐减弱，余烬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缓缓握向那把流转着月光的大剑。

“我真正的导师！引导我的月光啊……”

话语落下，升腾的银色光焰在路德维希的丑陋躯体上肆意的燃烧，既是毁灭也是新生。随着月光的照耀，本来四分五裂的残骸，竟然重新汇聚成了他的身体。比起刚刚的野兽姿态，此刻的路德维希似乎清除了一些污染，眼神也不再变得如同野兽般昏黄。

纯银的月光将训练场照的宛如白昼，也照亮了那些原本隐藏在暗处的污秽角落。那是成堆骸骨，身上穿着破旧而又显眼的教会衣袍。地面上原本已经干涸的血迹，随着路德维希鲜血的泼洒再度变得黏滑。

在余烬的【真视】之下，全新的内容从他的身上涌现出来。

『圣剑 路德维希（五阶.极）』

『能力：月之指引，流光剑技，狩猎技艺……』

『评价：被欺骗的偏执之人，死亡都无法改变他的执念』

强大，这是余烬对他的唯一评价。如果说之前的路德维希只是没有理智的野兽的话，现在的他则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教会圣剑。更为重要的是，余烬可并不想把自己最珍贵的金色底牌直接交代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