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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 第727节

  到了第四日清晨,上次到村子里接我们的那个僧徒,再次前来接我们,于是步行一段时间,然后乘车到达了白居寺。

  此刻的白居寺依然冷清,门可罗雀,听到了我们到来,小喇嘛江白匆匆前来见我们,将我们安顿在上次留宿的僧舍之后,他告诉我,说临行之前,宝窟法王要见我和杂毛小道。

  我们对那个传说中的老怪物,自然也是有些向往,一拍即合,便将小家伙们留在僧舍,由鬼妖婆婆照看,然后跟着小喇嘛江白一起出了门。

  出门向西,绕过了几个长廊和扎仓,我们来到了西北角的一处土屋门前。

  门外挂着许多唐卡,色彩斑斓,江白带着我们走进去,但见里面盘坐着一个眉毛垂到唇边的老喇嘛。这老喇嘛虽然穿着不合身的红袍,但整体看上去,仿佛脱了水的腊肉,跟那飞尸之前的模样,倒是相得益彰,不分你我。

  两人见礼,似乎平辈论交,当那个老喇嘛看向我的时候,突然有一声古怪的嗓音,在我耳边出现:“洛十八?”

第四十八章 点化失败,祁峰雪山

  听到这个形如枯木的老喇嘛,开口便说这三个字,我不由得脑袋一炸。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萦绕在我心中的疑问便爆发出来,刚要说话,便听此老语气一转,疑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勒个去,这老家伙身为劳什子法王,说话要不要带这么大喘气的啊?

  我的脸色古怪,憋得通红,然后吭哧半天,这才恭声说道:“洛十八是小子的太师祖,法王是如何看得出来的?”宝窟法王凝神看了我一会儿,我毫不畏惧,与他对视,感觉他微微眯着的眼睛里面,有一轮太阳,高高挂起,直接印入我的心中。

  不过他却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是将右手食指,放入干瘪的嘴唇上,沾了沾口水,然后颤巍巍地伸出,朝着我的额头处点来。

  我不明其意,正准备往后躲开,小喇嘛江白稳住了我的肩膀,沉声说道:“勿慌,法王是想给你作点化,让你能够明了这一切。”

  我心中大喜过望,没有再作抵抗,昂起头,等待着这老喇嘛的点化。

  指尖和我的额头轻触,脑门处立刻传来了一种不一样的触感,他的这手指如同枯木,分外粗糙,按在我脑门顶上,咯得慌。

  接着有一股热流,像小心翼翼的触角,轻轻地在我的神经层面扫量过去。这法王没有说话,但是我的双目之间,却有漫天神佛升腾而出,无数檀香禅唱,在心头响起。

  接着,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这眼睛一闭,斗转星移,我仿佛直接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孤独地看着陌生的自己,没有说话,也没有太多的意识,唯有静静地看着自己曼妙的身体,慢慢变得腐烂、长毛,最后变成了一具又干又硬的尸体——我无比厌恶自己的身躯,又似乎有某一件事情没有做,有执念,有挂碍。

  时间如流水,缓缓流淌,而这种永恒的悲伤,却一直在蔓延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感觉眼角有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我睁开眼睛来,却发现面前空无一物,刚才在此的宝窟法王和小喇嘛江白都已经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杂毛小道一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面色古怪。

  我有些奇怪,问他笑个毛线?

  杂毛小道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笑,说你这个家伙,人家好心好意地给你开启灵智,智慧灌顶,结果没持续一会儿,你就发了癫,大声叫骂,让那个老秃驴滚蛋——行啊你,在这喇嘛庙里,你居然敢喊“秃驴滚蛋”?这何止是打脸,简直是打脸!一会儿,看你怎么收场吧。

  瞧着杂毛小道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心中就来气,不过更多的是疑惑。

  对于他所说的,我真的没有什么印象,摸摸自己的身子,肌肉发达,坚硬如铁,哪里有什么腐烂的迹象?而且,我怎么可能去骂这宝窟法王呢,对于这种恐怖的老怪物,得道高僧,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怎么可能会如此肆无忌惮?

  我脑子里乱极了,想到一个可能,我苦着脸,说老萧,我他妈的不会真的跟江白一样,也是一个转世尊者吧?

  杂毛小道夸张地给我施礼,说活佛大人,我是不是应该管你叫作洛十九、十九爷啊?

  听到这个无厘头的名字,我所有的认真也都化作了喷笑,又气又好笑地呸他,说滚你娘的蛋,咱这是准备穿越到雍正年间,去演一场“九龙夺嫡”了么?

  我们笑闹一番,之后杂毛小道很认真地对我说道:“前尘已矣,现在方才是我们所能够把握的,不管你是不是,反正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陆左,是来自苗疆晋平乡下的穷小子,小毒物,至于其他的,都放下吧,那不属于你,也不需要你来负责……”

  听他说得情真意切,我点了点头,说是啊,想得太多,有什么用?反倒是累了自己。

  说着话,小喇嘛江白跑了进来,我带着歉意跟他表达了自己刚才的失控,江白笑了,说无妨,法王他何等人物,怎么会与你计较——话说回来,今天见你,倒是法王说得最长的话,平日里,他一向都不怎么开口的。

  听到江白如此说,我将心放宽了一些,午间我们用过了斋饭,沐浴更衣,然后在小喇嘛江白的带领下,从白居寺北面,步行出发,前往百里开外的祁峰雪山。

  与藏区著名的冈仁波齐山、雅拉香波山等神山相比,祁峰雪山算不上很著名,甚至很多人都不知晓。

  但是我们听鬼妖婆婆介绍,这祁峰雪山藏名为俄德巩甲玛山,它是位于青海湖南岸阿尼玛卿山那三百六十个兄弟神中的其中一位,而且也是最有智慧的一位。

  当然,这都是藏区的民间传说,古老信仰,说不得真假,但既然能够被编进神话故事里去,那这山必然有其不凡之处——据闻其四壁分布极为鲜明对称,形似圆冠金字塔,山顶终年被白云缭绕,很难目睹其真容,峰顶终年积雪,威凛万峰之上,极具视觉和心灵震撼力。

  队伍的人并不多,除了般觉老喇嘛、江白小喇嘛、宝窟法王和五个抬给养仪仗的普通僧徒之外,便只有我、杂毛小道和鬼妖婆婆几个人。

  这阵容,比前几天围剿邪灵教右使洛飞雨都不如,不过有那个宝窟法王在,我们却能够感受到莫名的安全感。

  高手镇场,果不其然。

  一路上,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人,都显得很沉默,默默地挑着担子,默默地转着经轮,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圣洁的景仰,面朝神山。

  宝窟法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厚厚的红色喇嘛袍子里,不露出一点儿来,瞧那严实劲儿,跟鬼妖婆婆比起来,他似乎更加像鬼妖一点。

  与他相反的,鬼妖婆婆走在江白的身边,除了用帽子将头裹覆着,却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哦,对了,有淡淡的阳光从云层上洒下,照在鬼妖婆婆的身上,但是地上,却没有影子,而是一层曲率过广的折射光线。

  行路的过程,其实也算是一种历练。

  在行走的途中,让心灵得以沉淀下来,特别在这样三个在藏传佛教中有着一定成就的高僧陪同下,让我们更能够感受那种肃穆的气氛。

  一开始我还会四处张望,遥望周边的风景,并且和头顶上成为一个黑点的虎皮猫大人打招呼,到了后来,在我的面前,就只有眼前的路,还有头顶的天空。

  那心情,是如此的纯净,仿佛随着这辽阔的天空,而变得更加纯粹了。

  这百里路,我们从中午一直行走到了傍晚,终于来到了雪山脚下,二月天,高原的寒风依然凛冽,仰望那皑皑雪山,心中忍不住地对这天地,产生了浓重的敬畏感,人生一世,不过百年,而我们面前的这连绵山峦,却已然在这个地球上耸立了无数个年头和岁月,在它的面前,我们是何其之渺小?

  如此一想,世间的无数争斗和得失,就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

  天色已晚,我们的目标是山端口处的石坛,但是没有人敢黑夜行路,于是就在山脚下一块背风的平地里宿营。

  搭立帐篷、生火等这些杂事,自然有那五个普通僧徒来做,我们则对于明天给伦珠上师脱离罗浮镭射石,作剥离超度一事,进行了探讨。

  整个过程中,我发现宝窟法王和鬼妖婆婆,都没有插话,或者点头,或者摇头,居然连一声肯定回复都没有,全部都成了江白和般觉这一小一老喇嘛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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