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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360节

“他们在城外也不好过。”胡堂笑道,“夏村军队,说是以武瑞营为首,实际上城外军队早被打散,如今一面与女真人对峙,一面在扯皮。那几个指挥使,陈彦殊、方炼、林鹤棠,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听说,他们陈兵城外,每天跑去武瑞营要人,上面要、下面也要,把原本他们的弟兄派出去游说。夏村的这帮人,多少是打出点骨头来了,有他们做骨头,打起来就不至于难看,大家手上没人,都想借鸡下蛋啊……”

“我等眼下还未与城外接触,待到女真人离开,怕是也会有些摩擦来往。薛兄弟带的人是咱们捧日军里的尖子,咱们对的是女真人正面,他们在城外周旋,打的是郭药师,谁更难,还真是难说。到时候。咱们京里的队伍,不仗势欺人,军功倒还罢了,但也不能堕了威风啊……”

“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他们在城外的麻烦,还没完呢。有些时候。木秀于林不是好事,得利的啊,反倒是闷声发大财的人……”

几人说着城外的事情,倒也算不得什么幸灾乐祸,只是军中为争功,摩擦都是常事,彼此心中都有个准备而已。

对于普通百姓,打完了打胜了,就到此为止。对于他们,打完了,此后的许多事情也都是可以预见的。对那支打败了郭药师的队伍,他们心中好奇,但毕竟还未曾见过,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如今想来,他们与女真人对峙,终究还是占了西军搏命一击的便宜。若真打起来,他们也必然是溃败。只是面对着城外十几万人。郭药师又走了,女真人就算能胜,见识过汴梁的抵抗后,意义也已经不大,他们议论起这些事情,心中也就轻松一些。

毕竟。真正的扯皮、内幕,还是操之于那些大人物之手,他们要关心的,也只是能到手上的几分利益而已。

如此议论半晌,薛长功毕竟有伤。两人告辞而去,也推拒了薛长功的相送。门外院落里望出去,是乌云笼罩的寒冬,仿佛印证着尘埃尚未落定的事实。

回到后院,丫鬟倒是告诉他,师师姑娘过来了。

卧室的房间里,师师拿了些名贵的药材,过来看还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贺蕾儿,两人低声地说着话。这是休战几天之后,她的第二次过来。

战事停歇,和谈开始。师师在伤兵营中的帮忙,也已经告一段落,作为京城之中稍稍开始过气的花魁,在军中忙碌一段时间后,她的身形愈显消瘦,但那一段的经历也给她积累起了更多的名气,这几天的时间,想必过得并不悠闲,以至于她的脸上,仍旧带着些许的疲惫。

纵然过气,师师在矾楼中的地位与贺蕾儿之间仍旧是天地之隔,对于她过来看贺蕾儿的原因,薛长功并不清楚。眼下这一段还是武人吃香的时候,但即便如此,他薛长功也配不上这样的花魁,因此他倒也不至于多想。待到师师出来,两人互打了招呼,寒暄几句。

薛长功记起矾楼的名声,忍不住向师师询问了几句和谈的事情几个偏将、副将级别的人私下里的议论,还不可能看得透时局,但矾楼之中,接待各种大员,她们是会知道得更多的。

“……听朝中几位大人的口吻,议和之事,当无大的枝节了,薛将军放心。”沉默片刻之后,师师如此说道,“倒是捧日军此次战功居首,还望将军飞黄腾达后,不要负了我这妹妹才是。”

李师师的时间并不宽裕,说完话,便也从这里离开。马车驶过积雪的长街时,周围城市的杂音时不时的传进来,掀开帘子,这些杂音多是哭泣,道左相逢的人们说得几句,忍不住的叹气,隐约的哀声,有人过世的家门悬了小块的白布,孩子惘然地奔跑过街头,铁匠铺半掩的门里,一个孩子挥舞着铁锤,单调的打击声。都显不出什么生气来。

这几天里,时间像是在粘稠的浆糊里流。

与薛长功说的那些消息,单调而乐观,但事实自然并不这么简单。一场战斗,死了十几万几十万人,有些时候,单纯的胜败几乎都不重要了,真正让人纠结的是,在这些胜败当中,人们厘不清一些单纯的悲壮或是喜悦来,所有的感情,几乎都无法单纯地找到寄托。

战事还未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已经开始了。

朝堂之中,一位位大员在暗地里的运作,私下的串联、心机。矾楼自然无法看清楚这些,但私下里的端倪,却很容易的可以找到。蔡太师的意志、陛下的意志、楚国公的意志、左右二相的意志、主和派们的意志……流淌的暗河里,这些东西,隐约的成为主体,至于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意志,并不重要,也似乎,从来就不曾重要过。

师师也是了解各种内幕的人,但唯有这一次,她希望在眼前,多少能有一点点简单的东西,可是当所有事情深入想过去,那些东西。就全都不复存在了。

西军的慷慨激昂,种师中的头颅如今还挂在女真大营,朝中的和谈,如今却还无法将他迎回来。李棁李大人与宗望的谈判,更是复杂,什么样的情况。都可以出现,但在背后,各种意志的混杂,让人看不出什么激动的东西。在守城战中,右相府负责后勤调配,集中大量人力守城,如今却已经开始沉寂下来,因为空气中,隐约有些不祥的端倪。

夏村军队的大捷。在最初传来时,令人心中振奋激动,然而到得此时,各种力量都在向这支队伍伸手。城外十几万人还在与女真部队对峙,夏村军的营地当中,每天就已经开始了大量的扯皮,昨日传来消息,甚至还出现了一次小规模的火拼。根据来矾楼的大人们说,这些事情。分明是有心人在背后挑起,不让武瑞营的兵将们那么痛快。

而其中的有心人,也并不仅仅是城外十余万人中的高层。矾楼的消息网可以隐约感觉到,城内包括蔡太师、童贯这些人的意志,也早已往城外伸出去了。

相对于这些背后的触手和暗流,正与女真人对峙的那万余军队。并没有激烈的反击他们也无法激烈。相隔着一座高高的城墙,矾楼从中也无法获得太多的消息,对于师师来说,一切复杂的暗涌都像是在身边流过去。对于谈判,对于休战。对于一切死者的价值和意义,她忽然都无法简单的找到寄托和归依的地方了。

她小心地盯着这些东西。午夜梦回时,她也有着一个小小的期待,此时的武瑞营中,毕竟还有她所认识的那个人的存在,以他的性格,当不会坐以待毙吧。在重逢以后,他屡屡的做出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成绩,这一次她也希望,当所有消息都连上以后,他或许已经展开了反击,给了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一个凌厉的耳光纵然这希望渺茫,至少在现在,她还可以期待一番。

她坐着马车回到矾楼之后,听到了一个特别的消息。

“竹记那边,苏公子方才过来,转交给我们一些东西。”

妈妈李蕴将她叫过去,给她一个小本子,师师稍稍翻看,发现里面记录的,是一些人在战场上的事情,除了夏村的战斗,还有包括西军在内的,其它军队里的一些人,大都是朴实而壮烈的,适合宣传的故事。

“竹记里早几天其实就开始安排说书了,不过妈妈可跟你说一句啊,风声不太对,这一宝压不压,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帮忙他们说说,我不管你。”

李蕴给她倒了杯茶暖手,见师师抬起头来看她,目光平静又复杂,便也叹了口气,扭头看窗户。

“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你我都不好说。”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抬头叹了口气,“这次金人南下,天都要变了,往后谁说了算,谁都看不懂啊……这些年在京里,有人起有人落,也有人几十年风光,从来不倒,但是每次一有大事,肯定有人上有人下,女儿,你认识的,我认识的,都在这个局里。这次啊,妈妈我不知道谁上谁下,不过事情是要来了,这是肯定的……”

师师拿着那本子,微微沉默着。

“不说这些了。”李蕴摆了摆手,随后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宁公子偷偷回京了,暗地里正在见人,这些肯定就是他的手笔。我知道你坐不住,放你一天闲,去找找他吧。他到底要怎样,右相府秦大人要怎样,他要是能给你个准话,我心里也好踏实一些……”

师师的眼中亮起来,过得片刻,起身福了一礼,道谢之后,又问了地方,出门去了。

马车驶过汴梁街头,小雪渐渐落下,师师吩咐车夫带着她找了几处地方,包括竹记的分店、苏家,帮忙时分,马车转过文汇楼侧面的小桥时,停了下来。

师师穿着白色的大髦下了马车,二楼之上,一个正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边,宁毅正坐在那儿,静静地往窗外的一个地方看着什么。他留了胡子,神情安静淡然,似乎是感受到下方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到了下方马车边正放下头罩的女子。雪花正缓缓落下。

楼上似乎有人进了房间,宁毅看看那边站起来,又扭头看了看师师,他关上窗户,窗户里模糊的剪影朝客人迎过去,随后便只剩淡淡的灯光了。

傍晚,师师穿过马路,走进酒楼里……(未完待续……)

第六一九章 惊蛰(二)

天渐渐的就黑了,雪花在门外落,行人在路边过去。

围城数月,京城中的物资已经变得极为紧张,文汇楼背景颇深,不至于歇业,但到得此时,也已经没有太多的生意。由于大雪,楼中门窗大都闭了起来,这等天气里,过来吃饭的无论是黑白两道,均非富即贵,师师自也认识文汇楼的老板,上得楼来,要了个小间,点了简单的菜饭,静静地等着。

城外两军还在对峙,作为夏村军中的高层,宁毅就已经偷偷回城,所为何事,师师大都可以猜上一二。不过,她眼下倒是无所谓具体事情,粗略想来,宁毅是在针对旁人的动作,做些反击。他并非夏村军队的台面,私下里做些串联,也不需要太过保密,知道轻重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往往也就不是局内人。

她倒也并不想变成什么局内人。这个层面上的男人的事情,女人是掺合不进去的。

风雪在屋外下得安静,虽是寒冬了,风却不大,城市仿佛在很远的地方低声呜咽。连日以来的焦虑到得此时反变得有些平静下来,她吃了些东西,不多时,听到外面有人窃窃私语、说话、下楼,她也没出去看,又过了一阵,脚步声又上来了,师师过去开门。

“立恒。”她笑了笑。

“怎么到这里来了,吓我一跳。”

门外的自然便是宁毅。两人的上次见面已经是数月以前,再往上回溯,每次的见面交谈,大多算得上轻松随意。但这一次,宁毅风尘仆仆地回城,暗地里见人。交谈些正事,眼神、气质中,都有着复杂的重量,这或许是他在应付陌生人时的面貌,师师只在一些大人物身上看见过,说是蕴着杀气也不为过。但在此时,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反倒因此感到安心。

随即撒了个小谎:“我也吓了一跳,真是巧,立恒这是在……应付那些麻烦事吧?”

“有些人要见,有些事情要谈。”宁毅点点头。

“立恒……吃过了吗?”她微微侧了侧身。

“马上还有人来。”

“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作陪的,师师可抚琴助兴……”

“不太好。”

“嗯。”

说话间,有随人过来。在宁毅耳边说了些什么,宁毅点点头。

“天色不早,今日恐怕很忙,这两日我会去矾楼拜访,师师若要早些回去……我恐怕就没办法出来打招呼了。”

“不回去,我在这等等你。”

“怕是要到深夜了。”

“我这些天在战场上,看到很多人死,后来也见到不少事情……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宁毅见眼前的女子看着他。目光清澈,又抿嘴笑了笑。倒也微微一愣,随后点头:“那我先失陪了。”

这一等便近两个时辰,文汇楼中,偶有人来来去去,师师倒是没有出去看。

她年纪还小的时候便到了教坊司,后来渐渐长大。在京中名声鹊起,也曾见证过不少的大事。京中权力争斗,大臣退位,景翰四年宰相何朝光与蔡京打擂台,一度传出皇帝要杀蔡京的传言。景翰五年,两浙盐案,京城首富王仁连同诸多富商举家被诛,景翰七年,京中战和两派互相争斗攀扯,众多官员下马。活在京中,又接近权力圈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她见得也是多了。

这样的气息,就如同房间外的脚步走动,纵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也知道对方身份必然举足轻重。以往她对这些黑幕也感到好奇,但这一次,她忽然想到的,是许多年前父亲被抓的那些夜晚。她与母亲在内堂学习琴棋书画,父亲与幕僚在外堂,灯光映照,来去的人影里透着焦虑。

年深日久,这样的印象其实也并不准确,细细想来,该是她在这些年里积累下来的阅历,补完了曾渐渐变得稀薄的记忆。过了这么些年,处于那个位置里的,又是她真正熟识的人了。

风月场上的来往逢迎,谈不上什么真情实意,总有些风流才子,才情高绝,心思敏锐的如同周邦彦她也未曾将对方视作私下的好友。对方要的是什么,自己有的是什么,她一向分得清清楚楚。纵然是私下里觉得是朋友的于和中、陈思丰等人,她也能够清楚这些。

对于宁毅,重逢之后算不得亲近,也谈不上疏远,这与对方始终保持分寸的态度有关。师师知道,他成亲之时被人打了一下,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这反倒令她可以很好地摆正自己的态度失忆了,那不是他的错,自己却不能不将他视为朋友。

从前许许多多的事情,包括父母,皆已沦入记忆的尘埃,能与当初的那个自己有所联系的,也就是这寥寥的几人了,哪怕认识他们时,自己已经进了教坊司,但仍旧年幼的自己,至少在当时,还保有着曾经的气息与后续的可能……

假若李师师要成为李师师她始终觉得曾经的自己,是不可丢弃的。这些东西,她自己保留不下来,唯独从他们的身上,可以回溯往前。

如今,宁毅也进入到这风暴的中心去了。

而她能做的,想来也没有什么。宁毅毕竟与于、陈等人不同,自重逢开始,对方所做的,皆是难以想象的大事,灭梁山匪寇,与江湖人士相争,再到这次出去,坚壁清野,于夏村迎击怨军,及至此次的复杂状况。她也因此,想起了曾经父亲仍在时的那些夜晚。

这中间打开窗户,风雪从窗外灌进来,吹得灯烛半灭,渗人的凉意。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在房间里几已睡去,外面才又传来敲门声。师师过去开了门,门外是宁毅微微蹙眉的身影。想来事情才刚刚告一段落。

“还没走?”

“想等立恒你说说话。”师师抚了抚头发,随后笑了笑,侧身邀他进来。宁毅点了点头,进到房里,师师过去打开了窗户,让冷风吹进来。她在窗边抱着身子让风雪吹了一阵,又呲着牙关上了,过来提宁毅搬凳子,倒热茶。

“围城这么久,肯定不容易,我虽在城外,这几日听人说起了你的事情,好在没出事。”宁毅喝了一口茶,微微的笑着。他不知道对方留下来是要说些什么,便首先开口了。

“我觉得……立恒那边才是不容易。”师师在对面坐下来,“在外面要打仗,回来又有这些事情,打胜了以后,也闲不下来……”

“女真人还没走,谈不上打胜。”宁毅摇摇头。

“师师在城内听闻,谈判已是十拿九稳了?”

“有别人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的十拿九稳。也有我们要什么就能拿到什么的十拿九稳,师师觉得。会是哪项?”

宁毅笑着看她,师师听得这句,端着茶杯,目光微微黯淡下来。她毕竟在城内,有些事情,打听不到。但宁毅说出来,分量就不一样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骤然听得此事,仍然开心不得。

宁毅便安慰两句:“我们也在使力了,不过……事情很复杂。这次谈判,能保下什么东西,拿到什么利益,是眼前的还是长远的,都很难说。”

“我也不太懂这些……”师师回答了一句,随即嫣然笑笑,“有时候在矾楼,装作很懂,其实不懂。这终究是男人的事情。对了,立恒今晚还有事情吗?”

“事情是有的,不过接下来一个时辰恐怕都很闲,师师特意等着,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师师坐在那儿笑了笑,“立恒离京之时,与我说的那些话,我当时还不太懂,直到女真人南来,开始围城、攻城,我想要做些什么,后来去了酸枣门那边,看到……很多事情……”

她如此说着,随后,说起在酸枣门的经历来。她虽是女子,但精神上一直清醒而自强,这清醒自强与男人的性情又有不同,和尚们说她是有佛性,是看透了许多事情。但说是这样说,一个十多岁二十岁出头的女子,终究是在成长中的,这些时日以来,她所见所历,心中所想,无法与人言说,精神世界中,倒是将宁毅视作了映照物。此后大战停歇,更多更复杂的东西又在身边环绕,使她身心俱疲,此时宁毅回来,方才找到他,一一吐露。

宁毅也未曾想过她会说起这些时日来的经历,但随后倒也听了下去。眼前稍有些消瘦但仍旧漂亮的女子说起战场上的事情,那些残肢断体,死状惨烈的战士,酸枣门的一次次战斗……师师话语不高,也没有显得太过悲伤或是激动,偶尔还微微的笑笑,说得许久,说她照顾后又死了的战士,说她被追杀而后被保护下来的过程,说那些人死前微薄的愿望,到后来又说起薛长功、贺蕾儿等人……

时间便在这说话中逐渐过去,其中,她也说起在城内收到夏村消息后的欣喜,外面的风雪里,打更的锣声已经响起来。

“……这几日在矾楼,听人说起的事情,又都是争权夺利了。我以前也见得多了,习惯了,可这次参加守城后,听那些公子哥儿说起谈判,说起城外胜败时轻佻的样子,我就接不下话去。女真人还未走呢,他们家中的大人,已经在为这些脏事勾心斗角了。立恒这些日子在城外,想必也已经看到了,听说,他们又在私下里想要拆散武瑞营,我听了以后心里着急。这些人,怎么就能这样呢。但是……终究也没有办法……”

师师的话语之中,宁毅笑起来:“是来了几拨人,打了几架……”

师师也笑:“不过,立恒今日回来了,对他们自然是有办法了。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我倒不想问立恒做了些什么,但想来过段时间,便能听到那些人灰头土脸的事情,接下来,可以睡几个好觉……”

“呃……”宁毅微微愣了愣,却知道她猜错了事情。“今晚回来,倒不是为了这个……”

“啊……”师师迟疑了一下,“我知道立恒有更多的事情,但是……这京中的麻烦事,立恒会有办法吧?”

宁毅沉默了片刻:“麻烦是很麻烦,但要说办法……我还没想到能做什么……”

“……”师师看着他。

“他们想对武瑞营动手。只是小事。”宁毅站起来,“房间太闷,师师如果还有精神,我们出去走走吧,有个地方我看一下午了,想过去瞧瞧。”

师师便点了点头,时间已经到深夜,外间道路上也已无行人。两人自楼上下来,护卫在周围悄悄地跟着。风雪弥漫,师师能看出来,身边宁毅的目光里,也没有太多的喜悦。

但在这风雪里一路前行,宁毅还是笑了笑:“下午的时候,在楼上,就看见这边的事情,找人打听了一下。哦……就是这家。”他们走得不远,便在路旁一个小院子前停了下来。这边距离文汇楼不过十余丈距离。隔着一条街,小门小户的破院落,门已经关上了。师师回忆起来,她傍晚到文汇楼下时,宁毅坐在窗边,似乎就在朝这边看。但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不记得了。

“这家人都死了。”

宁毅挥了挥手,旁边的护卫过来,挥刀将门闩劈开。宁毅推门而入,师师也跟着进去,里面是一个有三间房的破落小院。黑暗里像是泛着死气,一如宁毅所说,人都死了。

“下午保长叫的人,在这里面抬尸体,我在楼上看,叫人打听了一下。这里有三口人,原本过得还行。”宁毅朝里面房间走过去,说着话,“奶奶、父亲,一个四岁的女儿,女真人攻城的时候,家里没什么吃的,钱也不多,男人去守城了,托保长照顾留在这里的两个人,然后男人在城墙上死了,保长顾不过来。老人家呢,患了风寒,她也怕城里乱,有人进屋抢东西,栓了门。然后……老人家又病又冷又饿,慢慢的死了,四岁的小姑娘,也在这里面活活的饿死了……”

房间里弥漫着尸臭,宁毅站在门口,拿火把伸进去,冰冷而凌乱的普通人家。师师虽然在战场上也适应了臭气,但还是掩了掩鼻孔,却并不明白宁毅说这些有什么用意,这样的事情,最近每天都在城里发生。城头上死的人,则更惨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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