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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430节

女真大营里,完颜娄室已经提枪上马,扔掉了火油的女真士兵奔向自己的战马,号角声响起来了,那号声高亢嘹亮,是女真人开始围猎攻杀的讯号。南面,一共七千的女真骑兵已经听到了讯号,开始逆冲合流,汇成巨大的洪潮。

华夏军的后阵两千余人,陡然开始收缩阵型,前方的盾牌狠狠地扎在了地上,后方以铁棒支撑,人们拥挤在一起,架起了如林的枪阵,压住枪杆,一直到拥挤得无法再动弹。

军队的中阵、侧翼已经开始往回扑来,特种团的士兵推着大泡疯狂回赶。而七千女真骑兵已经汇成了海潮,箭雨滔天而来。

“稳住!”

巨大的,歇斯底里的呐喊。

时间倒回去片刻,开炮之前。秦绍谦抬头望着那天空,望向远处斑斑点点的火光,微微蹙起了眉头:“等等……”他说。

“箭的数量太少了……”

这是黑旗军与女真人的第一次对抗,一切的战略考量,是以女真人几近天下无敌的超强战力为前提的,他们有自己的自信和骄傲,而完颜娄室,更是有着几乎是全天下最为亮眼的战绩。但黑旗军也没有退缩的理由因为根本无法退缩,在拥有火炮的情况下,黑旗军一方也毅然选择了最为刚硬的打法,大家推算了很多种可能遇上的情况,但总有些事情,是不好推想的。

完颜娄室真正将黑旗军作为了对手来考虑,甚至以超乎想象的重视程度,预防了火炮与热气球,在第一次的交手前,便撤离了整个营地的辎重和步兵……

攻敌必守,若反过来想,他不守了呢?

前阵右侧,马蹄声已经传过来了,不止是在山坡下,还有那正在燃烧的女真大营一侧,一支骑兵正从侧面绕行而出,这一次,女真人倾巢而来了。

陈立波陡然间笑了起来,他对周围的属下道:“果然没这么简单。”旁边的人还在错愕,随后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变阵!”

密集的盾阵开始改变了方向,枪林被压下来,简易的铁制拒马被推出在阵前!有人呐喊:“我们是什么!?”

无数人呐喊。

“华!夏!”

此时,山坡上是蔓延开来,熊熊燃烧的火墙,山坡下的不远处,七千女真骑兵已经形成冲势,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了。

陈立波呼出胸中的口气,笑得狰狞起来:“蠢女真人……”

他想。

前方,女真的骑队冲势,已越来越清晰

……

形成撞击。(未完待续。)

第七零六章 铁火(七)

秋风肃杀,战鼓轰鸣如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夜里的空气都已短暂地接近凝固。女真人的马蹄声震动着地面,怒潮般向前,碾压过来。气息砭人肌肤,视野都像是开始微微扭曲。

在接触之前,像是有着安静短暂停留的真空期。

黑旗军后阵,鲍阿石压住枪杆,张大了嘴,正下意识地呼出气体。他有些头皮发麻,眼皮也在拼命地抖动,耳朵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前方,女真的野兽来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女真人,在加入黑旗军之前,他并非是西北的原住民。鲍阿石曾是太原人,秦绍和守太原时,鲍阿石一家人便都在太原,他曾上城参战,太原城破时,他带着家人逃跑,妻儿侥幸得存,老母亲死于路上的兵祸。他曾见过女真屠城时的情景,也因此,愈发明白女真人的强悍和凶残。

女真人以骑兵作战为主,往往骚扰不成,便即退去。然而,一旦女真人的骑兵展开冲锋,那边是不死不休的情景,在必要的时刻,他们并不畏惧于死亡。此时鲍阿石已经成为军人,也是因此,他能够明白这样的一支军队有多可怕。

两发还是三发的铁桶炮从后方飞出,落入冲来的马队当中,爆炸升腾了一瞬,但七千骑兵的冲势,真是太庞大了,就像是石子在巨浪中惊起的些许水花,那庞大的一切,未曾改变。

鲍阿石的心中,是有着恐惧的。在这即将面对的冲击中,他害怕死亡,然而身边一个人接一个人,他们没有动。“不退……”他下意识地在心里说。

马蹄已越来越近,声音回来了。“不退、不退……”他下意识地在说。然后,身边的震动逐渐变成呐喊,一个人的、一群人的,两千人组成的阵列变成一片钢铁般的带刺巨墙,鲍阿石感觉到了双眼的赤红,张嘴呐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声音。贯穿了一切。

大盾后方,年永长也在呐喊。

他是武瑞营的老兵了,跟随着秦绍谦阻击过曾经的女真南下,吃过败仗,打过怨军,没命地逃亡过,他是卖命吃饷的汉子,没有家人,也没有太多的主见。曾经浑浑噩噩地过,等到女真人杀来,身边就真的开始大片大片的死人了。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亡,身边同伴的死,被女真人屠杀、追逐,也曾见过许多平民的死,有一些让他觉得伤心,但也没有办法。直到打退了西夏人之后。宁先生在延州等地组织了几次相亲,在宁先生这些人的说和下。有一户苦哈哈的人家看中他的力气和老实,竟将女儿嫁给了他。成婚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手足无措。

作为卖命的军汉,他以前不是没有碰过女人,往日里的军应边。有很多黑窑子,对于得过且过的人来说,发了饷,不是花在吃喝上,便往往花在女人上。在这方面,年永长去得不多,但也不是雏儿了。然而,他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一个家。

成亲的这一年,他三十了,女人十八,家里虽然穷,却是正经老实的人家,长得虽然不是极漂亮的,但结实、勤快,不光能干家里的活,即便地里的事情,也全都会做。最重要的是,女人依赖他。

年永长最喜欢她的笑。

这一次出门前,女人已经有了身孕。出征前,女人在哭,他坐在房间里,没有任何办法没有更多要交代的了。他曾经想过要跟妻子说他当兵时的见闻,他见过的死亡,在女真屠杀时被划开肚肠的女人,母亲死去后被活生生饿死的婴儿,他曾经也感到伤心,但那种伤心与这一刻想起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但他最终没有说。

他是老兵了,见过太多死亡,也经历过太多的战阵,对于生死冲杀的这一刻,从不曾觉得奇怪。他的呐喊,只是为了在最危急的时候保持兴奋感,只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想起的是妻子的笑容。

想活着。

想回去。

铁骑如潮水冲来

……

南面,延州城战场。

罗业用力一刀,砍到了最后的还在抵抗的敌人,周围处处都是鲜血与烽烟,他看了看前方的种家军身影和大片大片投降的军队,将目光望向了北面。

攻打言振国,自己这边接下来的是最轻松的工作,视野那头,与女真人的碰撞,该要开始了……

……

怒涛正在碰撞蔓延。

高速冲锋的骑兵撞上盾牌、枪林的声音,在近处听起来,恐怖而诡异,像是巨大的山丘崩塌,不断地朝人的身上砸来。个人的呐喊在沸腾的声浪中戛然而止,然后形成惊人的冲势和碾压,有的血肉化成了糜粉,战马在碰撞中骨骼迸裂,人的身体飞起在空中,盾牌扭曲、破裂,撑在地上的铁棒推起了石块和泥土,开始滑动。

两千人的阵列与七千骑兵的冲撞,在这一瞬间,是惊人可怖的一幕,前排的战马硬生生的撞死了,后排还在不断冲上来,呐喊终于爆发成一片。有些地方被推开了口子。在这样的冲势下,新兵姜火是首当其冲的一员,在歇斯底里的呐喊中,排山倒海般的压力从前方撞过来了,他的身体被破碎的盾牌拍过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飞出去,然后是战马沉重的身体挤在了他的身上,轰的一声,他被压在了战马的下方,这一刻,他已经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巨大的力量继续从上方碾压过来,在重压的最下方,他的身体扭曲了,四肢折断、五脏破裂。脑中闪过的,是在小苍河中的,母亲的脸。

战马和人的尸体在几个破口的冲撞中几乎堆积起来,粘稠的血液四溢,战马在悲鸣乱踢,有的女真骑士掉落人堆。爬起来想要劈砍,然而随后便被长枪刺成了刺猬,女真人不断冲来,而后方的黑旗士兵,用力地往前方挤来!

生命或者漫长,或者短暂。更北面的山坡上。完颜娄室率领着两千骑兵,冲向黑旗军的前阵阵列。许许多多本该漫长的生命,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抵达终点。

无数的线断了。

完颜娄室冲在了第一线,他与身边的亲卫在黑旗军军阵中破开了一道口子,奋勇砍杀。他不光用兵厉害,也是金人军中最为悍勇的将领之一,早些年金人军队不多时,便常常冲杀在第一线。两年前他率领军队攻蒲州城时,武朝军队固守,他便曾籍着有防御措施的云梯登城,与三名亲卫在城头悍勇厮杀,最终在城头站稳脚跟攻破蒲州城。

亲自率兵冲杀,代表了他对这一战的重视。

剧烈的冲撞还在继续,有的地方被冲开了,然而后方黑旗士兵的拥挤犹如坚硬的礁石。枪兵、重锤兵前推,人们在呐喊中厮杀。人群中。陈立波昏昏沉沉地站起来,他的口鼻里有血,左手往右手刀柄上握过来,竟然没有力量,扭头看看,小臂上隆起好大一截。这是骨头断了。他摇了摇头,身边人还在抵抗,于是他吸了一口气,举起钢刀。

“盾牌在前!朝我靠拢!”

连队的人靠过来,组成新的阵列。战场上。女真人还在冲撞,阵列小,犹如一片片的礁石,骑阵大,犹如海潮,在正面的冲撞间,侧翼已经蔓延过去,开始往中央延伸,不久之后,他们就要覆盖整个战场。

他们在等待着这支军队的崩溃。

这是生命与生命毫无花俏的对撞,退后者,就将获得全部的死亡。

在过往的无数次战斗中,没有多少人能在这种平等的对撞里坚持下来,辽人不行,武朝人也不行,所谓精兵,可以坚持得久一点点。这一次,或也不会有太多的例外。

蔓延过来的骑兵已经以飞快的速度冲向中阵了,山坡震动,他们要那孔明灯,要这眼前的一切。秦绍谦拔出了长剑:“随我冲锋!”

战场侧翼,韩敬带着骑兵冲杀过来,两千骑兵的怒潮与另一支骑兵的怒潮开始碰撞了。

厮杀延伸往眼前的一切,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潮水中抵抗的黑旗军,犹自岿然不动。

“挡住!”

“来啊,女真杂碎!”

“不退!不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呐喊或坚决或愤怒或悲怆,燃烧成一片,重锤砸上了铁毡,重锤不断地砸上铁毡,在夜空下爆炸。

延州城侧翼,正准备收拢军队的种冽陡然间回过了头,那一边,紧急的烟火升上天空,示警声忽然响起来。

“女真攻城!”

在对着黑旗军发动最强攻势的一刻,完颜娄室这位女真战神,同样对延州城落子将军了。

************

小苍河谷地,星空澄净若长河,宁毅坐在院子里树桩上,看这星空下的景象,云竹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她能看得出来,他心中的不平静。

云竹握住了他的手。

“打仗了。”宁毅轻声说道。

“嗯。”云竹轻轻地点头。

……

同一时刻,距离延州战场数里外的山岭间,一支军队还在以急行军的速度飞快地向前延伸。这支军队约有五千人,同样的黑色旗帜几乎溶入了黑夜,领军之人乃是女子,身着黑色斗篷,面戴獠牙铜面,望之可怖。

青木寨能够动用的最后有生力量,在陆红提的带领下,切向女真大军的后路。途中遇上了无数从延州溃败下来的军队,其中一支还呈建制的队伍几乎是与他们迎面遇上,然后像野狗一般的落荒而逃了。

逃跑之中,言振国从马上摔落下来,没等亲卫过来扶他,他已经从路上连滚带爬地起身,一面往后走,一面回望着那军队消失的方向:“黑旗军、又是黑旗军……”

幕僚匆匆靠近:“他们也是往延州去的,遇上完颜娄室,难有幸理……”

“……没错,没错。”言振国愣了愣,下意识地点头。这个晚上,黑旗军发疯了,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恍然有黑旗军想要吞下女真西路军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七零七章 凛锋(一)

八月底了,秋日的末尾,天气已渐渐的转凉,落叶的树大片大片的黄了叶子,在漫漫漠漠的秋风里,让山河变了颜色。

武朝的河山,也确实在变着颜色。

这是英雄豪杰辈出的年月,黄河两岸,无数的朝廷军队、武朝义军前仆后继地参与了对抗女真侵略的战斗,宗泽、红巾军、八字军、五马山义军、大光明教……一个个的人、一股股的力量、英雄与侠士,在这混乱的大潮中做出了自己的抗争与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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