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636节
当日在蟠香寺分别,贾琮曾经说过,他会待静慧如珠似宝,他果然是这样做的。
他不仅是静慧的福缘,还几次延请名医为师傅诊治,此番恩义不敢相忘,徒儿正在为他祈福。”
修善师太望着香案上的桃木令牌,神情若有所思,说道:“当年在蟠香寺,为师曾对你说过。
个人自有个人的缘分,青灯古佛是缘,恩义情重也是缘,命里若有,不拒不弃,从天受命,便是大善。”
修善师太说完这话,便对着桃木令牌微微合什,口中念念有词。
妙玉心中回转修善师太的话语,心中思绪婉转,一时难以自己……
半晌之后,她才说道:“当日师傅曾说过,贾琮自从承袭双爵,面相中生出阳煞之气,命数走势隐约出现变数。
师傅说他才情卓绝,异于常人,少年早发,光耀同伦。
舞象之龄,官爵荣盛,气数炙热,位份堪重。
这样的人一旦命数迷离,生格叵测,极易今胜明败,福运崩沮,牵连祸结,大吉便化大凶!
如今他是静慧一生的良人,弟子担心他遭遇劫数,静慧和他生死相随,难免受到牵连。
师傅还说其父贾赦的生辰年月,与他颇为不合,父子命数相驳,隐含难测凶险。
所以弟子……”
……
妙玉见师傅双目湛湛有神,润和通透,神光如照,虽是温和的看着自己,却像是将人看透,心中不由泛起慌乱……
修善师太叹道:“所以你想知道他未来吉凶,这才借为他诵咒祈福令灵牌,让静慧拿来他的生辰八字。”
妙玉俏脸泛起红晕,目光却异常稳定,说道:“请师傅成全。”
修善师太叹道:“玉章虽颇有城府,行事不拘小节,但心术秉正,器品不俗,对你我师徒曾有恩惠,为师也不想他出事。”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说道:“前日我让静悬去了趟贾家祖茔,在贾赦的墓碑上,找到他的生辰八字。
只是我从未见过贾赦,并不知他气韵骨相,但多少能算出一些事。”
修善师太说着话,在妙玉身边蒲团坐下,从袖中取出龟甲、卦钱、算筹等物一一排开。
依着贾赦和贾琮的生辰八字,卜卦起灵,右手不断掐指测算,左手在地上摆设算筹,运用秘传先天神数,为贾琮测算命数。
佛堂幽静,时间无声流逝,也不知过去多久。
妙玉见过往日师傅施展数法,都十分快捷便利,可今日花费时间颇多,依旧没停下测算。
并且修善师太蹙眉深思,右手不停掐指测算,脸色变的有些惨白,额头甚至冒出一层细汗。
妙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突然,修善师太左手微微一颤,手上灰黑油亮的算筹,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在宁静佛堂里显得异常刺耳。
佛堂中响起几声剧烈咳嗽,修善师太拿着袖子捂住口鼻,这才止住咳嗽。
只是,等她放下衣袖之时,妙玉脸色一片苍白,因为师傅衣袖上血迹殷红……
第621章 良缘欲成谐
神京城郊,牟尼院。
妙玉见修善师太脸色苍白,脸色萎顿,竟咳出一袖子血迹。
吓得脸色惨白,泫然欲泣说道:“师傅,你怎么了,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为他测命。”
修善师太重重喘了几口气,略微定住心神。
说道:“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本就不济,病根未去,方才心神糜耗,精神有些不支……”
妙玉急忙搀扶修善师太回了禅房,服侍她净口服药。
修善师太歇息片刻,说道:“上回玉章送芷芍回来,我问过他和贾赦的生辰,当时心里便觉得奇怪。
如今得了他们的生辰八字,只是稍加测算,他们果然没有父子命数!”
妙玉给修善师太端了杯淡茶,说道:“玉章和贾家老爷父子嫌隙,是世人皆知之事,必定就是因命数不合,才缺少父子缘法。”
修善神思凝重,眼神难掩困惑,说道:“我说他们没有父子命数,不是说他们没有父子缘法。
而是两人的生辰八字,还有玉章的骨相气韵,他们根本就是八字相冲,生死难容,他们可能不是父子!”
妙玉一听这话,混身微微一震,脸色有些苍白,手中的茶碗失手跌落,在地上打得粉碎。
惊问道:“师傅,世人皆知,他是荣国府长房庶子,是贾家东西两府家主,他怎么不会是贾赦的儿子?
那他会是谁的儿子?”
修善师太说道:“这就难以推算了,不过,荣国贾家是百年望族,这样的豪门大户,不同于平易之家,族内纠葛阴私复杂。
即便他的生父不是贾赦,也可能是贾族之中另有其人,先天神数虽然深奥,但也不是世上穷尽之法。
只是此事太过耸人,只有你我知晓便罢了,你千万不可走露半点风声,连静慧都不能透露半句。
贾琮如今这等官爵身份,都基于他是荣国长房子嗣,他一贯得当今天子器重,牵连不小,如今得中会元,更是名动天下。
要是让人探知贾族中另有隐晦,血脉不靖,萧墙生祸,他就要大祸临头,覆巢之下无完卵,静慧也要陷于危乱。
到时,你我师徒都要卷入其中,或许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妙玉脸色一阵发白,说道:“师傅放心,我懂得其中凶险,必定守口如瓶。”
修善师太叹道:“其实这一桩,还不是最厉害的,充其量不过是豪门中另有私隐暗情,这些的大户内院之事也听过很多。”
妙玉心中惊异,问道:“师傅,他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事?”
修善师太说道:“按他的八字测算,他的确命格异常贵重,极具贵勋血脉气象。
但人存红尘之间,皆天地气机交感而生,生合四柱干支,蕴含阴阳两变,上下溯源,因果相连。
父母和子女更是血脉交结,气机相通,卜相运程息息相关,其中必生定数。
或许是他生父母命途凶戾,导致他福寿削折,我算得他在十岁前后,有一生死大劫,并且凶险难化,有死无生!”
妙玉越听越是心惊,她看到修善师太双眉微蹙,眼神中闪动迷惑,甚至还有一丝古怪的恐惧。
妙玉跟随修善师太十几年,知道自己师傅神数精妙,几近通达天人,从没出现这等迷茫落寞的神情。
修善师太幽幽说道:“但如今他却好端端的活着,且阳煞之气愈发凝重,生机似断非断,恍非尘世之人,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为师自习得先辈神数,一生测算无数,从未失手,从来没遇到他这等奇怪命数。
以往每次见他,都觉得他灵气充盈,异于常人,不然怎么会有这等惊人文采,否极泰来的强盛运势。
如今想来,其中必有因果,难道他十岁那年,竟有通天奇遇,这才生死相易,断棋重生,枯木逢春……
这世上怎会有这等奇事,先圣典籍从没此等记载……”
……
妙玉见修善师太口中喃喃自语,像是遇到一生未有的艰难之事。
她知道师傅精研先天神数,从来都是算无遗策,如今突然遇到难测之机,对她内心冲击极大。
妙玉心中害怕,说道:“师傅,你不要再想此事,以后再也不要为他测命,你先好好歇歇一下吧。”
修善师太心中难去此事,但在妙玉哀求劝慰之下,总算放下这桩心结。
妙玉一时不敢离开禅房,一直等到修善师太睡去,确定无虞,她才蹑足离开。
她出了修善师太禅房,想到方才师傅述说贾琮的命数,诡异迷离,幽深难明,心中不禁颤颤……
此时晚风拂过,妙玉不由感到一阵寒意,一双纤手下意识抱在一起。
一时之间心绪幽沉,恍恍惚惚,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是信步而走。
腰上系的淡墨白绫裙,在夜色中微拂动裙角,青布衲鞋踩着轻缓步调,纤腰上银丝麈尾万千丝缕,在风中飘洒无依……
她不知不觉又走到庵院正堂,堂中悬挂两盏琉璃香油佛灯,黄融融的灯光无声流泄。
灯火映照之下,观音大士慈和面容,似乎有安心人心的力量,让妙玉迷乱惊惧的心绪,微微得到宽慰安定。
她独自走入正堂,观音大士立像之前,黑檀香案之上,佛前红烛,左右成双,光华婉转,烛泪流荡,照得俏脸也染上红晕,平添几分娇艳。
两支红烛之间,摆着一枚桃木祈福令牌,上面写着贾琮的生辰八字。
妙玉拿过那枚桃木令牌,放在手中轻轻抚摸几下,想到那日贾琮送芷芍回来,还请来神京名医给师傅诊病。
自己陪着他在禅房闲坐,两人烹茶闲谈,虽然时间不长,但言辞投契,各有妙语,如今想起,竟是从未有过的旷达欢畅……
妙玉双眸微阖,将那桃木灵牌放回香案,在蒲团上跪坐良久,才敲动木鱼,手持念珠,对着桃木令牌念咒祈福。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去除内心不安,早藏心中的莫名牵绊……
呢喃悦耳诵咒之声,伴着清越木鱼声,缠绵清正,宏愿虔心,在庵院佛堂缭绕不息,穿透黑夜,一直到东方微明。
……
伯爵府,贾琮院。
东方微明,正房的雕花窗棂上,漏进第一缕朝阳,在枣木地板上落下淡金色影子,温煦融和,隐含生机韵意。
贾琮的床榻响动,芷芍过来掀开床帐,笑道:“往日这个时候,三爷都起身了,今日竟睡过头去,可是昨晚入眠晚了?”
贾琮心中也有些奇怪,这些年他晚睡晨起,作息都十分固定,偏偏今日有些反常。
笑道:“倒是正好相反,昨晚躺下就睡着了,也不知是怎么的,心绪还异常安宁和美,一夜睡得特别酣甜。
一觉醒来居然过了时辰,也是少有的奇怪。”
芷芍微笑说道:“前几日贺客盈门,三爷每日忙着接待应付,也是够累的,或许是事情去了,松了心思的缘故。”
贾琮笑道:“想来是这个缘故,等过几日入宫殿试之后,科举大事也就落地结果,以后更少桩大事操心。”
贾琮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上次你和岫烟去看望修善师太,师太的病症是否稳妥,还有反复吗?”
芷芍回道:“上次过去,师傅气色还好,毕竟年事已高,身子不如以前,她还常研习神数,我劝过她少些耗费心神。”
贾琮说道:“可惜张神医在外游历,一直没有消息,不然让他给师太诊脉,那是最稳妥的事。
我今日给张先生传信,请他这两日辛苦一趟,去尼牟院给师太复诊,这样你也好放心些。”
等到芷芍刚帮贾琮梳洗完毕,正房的门被推开,晴雯拿着刚熨好的官袍,五儿端着铜盆热水,她们后面还跟着英莲和龄官。
贾琮笑道:“今日你们大早倒是来的齐全。”
五儿笑道:“今日是三爷丁忧半年期满,起复原职的好日子,我们自然都要来服侍,给三爷讨个人气彩头,祝三爷从此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