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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449节

  这自然是有利有弊的。

  天平军中有太多人跟着刘淮打过仗,知道靖难大军的战力,甚至对于刘淮有一种盲目的迷信,这番言语,自然能提振一些士气。

  但若是抵达济南府,却没人来接应,那么这支经历大败后的兵马很有可能会立即溃散。

  刘淮会不会来呢?

  虽然没有确切的信息,但辛弃疾还是有些莫名的信心。

  因为刘大郎从不负人!

  大军开始行动之后,辛弃疾发现,有一股骑兵打着火把从镇子中冲出,向着东南山中狂奔而去。

  这引起了天平军的一阵骚动,有些人似乎想要跟着这股马军离去,却又被各自军官阻拦下来。

  辛弃疾回头看着那二百余骑兵渐渐离去,直到火把的光芒变成一豆,方才转过头来,微微叹气。

  这可能是对所有人都最好的结局了,天平军可以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侍奉新主,而耿京也可以逃出生天,或者到宋朝有个前途,或者干脆隐姓埋名,当个富家翁。

  东山再起?

  不可能的。

  如今又不是什么兵马崩溃到彻底无救的地步,耿京却已然放弃了大军。

  唯一的可能,就是耿京因为此战彻底丧失了志气,想要找个地方,了却残生了。

  如此想着,辛弃疾再次叹了一口气,对那股骑兵离开的方向遥遥拱手,随后就将一切抛之脑后,统领兵马,向着东北方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萧琦的面前,孔端起与邵进二人连连哀求。

  “萧总管,儿郎们实在太疲惫了,能不能再歇息一个时辰?”

  在时明时暗的火把光芒中,萧琦直接不耐:“你当我神威军不疲惫?你以为我想连夜出兵?这是左相军令,你知道军令是什么意思吗?!军令如山!你若不想遵从,莫要与我撕扯,现在就去跟左相分说!”

  孔端起无奈:“那可否发一部精锐兵马,将大部分留在此处。我军全军八千,耿贼也已经成了疲兵,对付他们如何要全军一齐出动?”

  萧琦冷笑两声,指着孔端起大声呵斥道:“孔老狗,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无非是想要占据一条后路,以拿捏乃公。但是老子告诉你,你若是不提,我还可以网开一面,但你既然提了,为了全军安危,你们所有人必须全都上路!”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孔端起还有邵进也只能无奈点头了。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所幸的是邵进所统率的兵马都是豪强底子,大多数是豪强当将军,私兵佃户当兵卒的规制。

  私兵的家人都住在庄园中,有严重的人身依附情况,倒也没有出现大规模逃兵现象。

  当着近八千叛军当先出发了半个时辰之后,萧琦方才率领神威军出发。

  而此时已经到了子时末尾,丑时出头(凌晨一点)。

  当剩余金军在纥石烈良弼亲自率领下出发的时候,已经到了丑时过半(凌晨两点)。

  昨日一场大战实在是太艰难了,即便金军是以逸待劳,但伤亡却是实打实的。又没能好好休整一番,以至于士气同样变得有些低落。

  当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起已经算是残兵败将的天平军,金军的气势还算是维持了一个较高的水准,最起码还能寻求主动作战。

  但对于武安军的前锋高安仁来说,这项差事就有些枯燥了。

  作为金军的殿后兵马,武安军身前有邵进、萧琦乃至于纥石烈良弼三支兵马,如果天平军想要杀到这里,必须得杀穿两支成建制的大军,并且将纥石烈良弼剁了方才可以。

  理论上,此地就是全军最安全的地方了,甚至比纥石烈良弼还安全。

  这种排兵布阵的方法,属实让高安仁有些看不懂了。

  “伯父,这仗打得实在是……”高安仁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高景山捻须笑道:“实在是诡异,是吗?”

  高安仁连连点头:“确实诡异。伯父,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高景山点头:“有的,之前厮杀的时候还不觉得,而今一静下来,只感到哪里都透着怪异,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说到这里,高景山呵呵一笑:“二郎,老夫也经历了好几次政争,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要么是有大人物犯蠢,准备乱咬人;要么就是有聪明的大人物已经做了决断,不过还不为人知罢了。”

  “二郎,你觉得,左相是哪种人?”

  高安仁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诚恳说道:“应该不是蠢人吧。”

  高景山叹了口气:“是啊,左相不是蠢人,那就只能是咱们这些蠢人被耍的团团转了。”

  两人俱是沉默下来,随后在沉默中率领兵马前进。

  在北清河与泰山余脉之间,这条宽约十里,长一百余里,自东北到西南的通道中,大军的火把连成一条线,如同火龙一般,向着东北方蔓延而去。

  然而即便火把充足,道路清楚,行军却依旧不如白日那般清晰明了,速度自然也没有白日迅捷。

  也因此,直到寅时一刻(凌晨三点),邵进率领的豪强兵马前锋方才抵达天平军之前驻扎的平德镇。

  又过了半个时辰,寅时过半之时,纥石烈良弼方才带着自己的左相大旗,在三个猛安,两千余士卒的护卫下,抵达了平德镇左近。

  与此同时,辛弃疾已经率领天平军抵达了济南府境内,归德镇周边,而他派遣的军使也带回来了好消息。

  “五哥!”毕再遇跟着天平军军使一起来了:“大郎君已经知晓了,大军已经发动,最迟两个时辰就能够抵达,五哥且去长清县城暂住,王五哥与何长史驻扎在那里,可以接应。”

  望着这几个月来越来越雄壮的毕再遇,辛弃疾长舒了一口气,却立即愤怒起来:“这仗打得窝囊,我不能就这么全军缩在大郎身后,我们也要参战!”

  毕再遇借着火把的长龙看了一眼天平军的队列,随后有些犹豫的开口:“五哥,非是我冒犯,但如今天平军需要休整,即便想要报复,也不急于一时。”

  辛弃疾笑了笑:“几百兵马还是能凑出来的。

  你们几个快去,将这消息传达出去,就说都统郎君已经率大军前来支援,咱们马上抵达长清县,那里有热腾腾的饭菜,有热汤,还有屋舍床榻,到了那里就能歇息了!”

  各个参军、副将也都兴奋异常,强打起精神来,将这个好消息传递给全军。

  随后,几名天平军大将都聚集了过来,也没有下马,纷纷拱手请战。

  这些人都是有些小心思的,败军之将,走投无路前来投靠,那岂不是立即就得拿低做小?

  若是能聚集起来百余精兵,跟着汉军厮杀一阵,岂不是说明天平军输人不输阵,依旧是英雄好汉?

  辛弃疾自然也懂,他端坐于马上,立即下令:“刘大郎也不会让咱们来打头阵,但咱们也不能糊弄,你们每个人挑选出百人精锐兵马来,随我一起在此地等待大军抵达。然后再……”

  此时月色偏西,旭日未升,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刻,火把的明暗交错之间,辛弃疾赫然发现了张安国的身影。

  平日里辛弃疾绝对不会犯连麾下将领都清点不全的错误。

  但今日实在是太乱了,辛弃疾夜间能拉出人马来,跟着一起行军已经算是不得了的事情了,根本没有时间去总揽全军。

  “张七?!你如何在这里?!你没有跟节度一起?!”辛弃疾的声音都有些变形。

  而到这时,其余人方才发现了落在最后的张安国,几乎人人诧异。

  而少数脑筋伶俐的,则是立即面露惊骇起来。

  辛弃疾同样立即反应过来,声音颤抖:“节度……节度真的是去……”

  张安国眼睛红肿,似乎已经哭过一场,闻言再次落泪,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慌忙点头。

  辛弃疾心乱如麻,勒马转身,看向了西南方向。

  夜色如墨,山水相隔,却又如何能看清楚呢?

第613章 堪嗟岁月蹉跎久

  夜色如墨。

  泰山余脉中纵横交错,沟壑众多,可以屯兵之处也都许多。

  不要说在夜间,就算是在白日之时,游骑探马也难以将所有地方都照顾周全。

  正对着平德镇的一处山坳之中,一片黑暗死寂,但如果用心去听,还是能听到一些战士喘息与战马的响鼻之声。

  待到神威军走远,那面形制尤为特别的纥石烈大旗抵达平德镇附近之后,黑暗之中,方才有声音传来。

  “俺虽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出身,却也算是中产之家,家中在前宋之时出过进士,做过知县的,所谓耕读之家就是如此了。”

  “后来,金贼来了,俺阿爷逃难到了济南府,安定下来之后,娶了俺阿娘。”

  “世道乱了,读书识字不如刀子管用,俺舅父家擅于舞刀弄棒,所以俺小时候,就一直在娘舅家习武,住的久了,自然就有了情分,更是与家里表妹定了亲。”

  “再后来,齐国没了,山东又乱了起来,俺全家人都没了。”

  “俺身上有些武艺,也就带着几个弟兄落草为寇,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耿京缓缓说着自己的过往,眼睛越来越明亮,就连手中也多了几分力气。

  虽然折腾了几十年,却终究是一场空,然而他的这些亲兵,又如何不是在时代浪潮中起起伏伏,几经溺死的老卒呢?他们听着耿京的诉说,再想起自己的经历,这些老卒们即便因为口中衔枚而无法交流,心绪却也是渐渐开始了起伏。

  耿京不管这些,继续说道:“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年,完颜亮那个贼人又开始折腾。济南府流民遍地,来投奔俺的人越来越多,俺没有那么多田地安置他们,没有那么多粮食喂饱他们,却也不能将投奔俺的人赶走,也就顺势扯旗造反了。”

  说到这里,耿京不由得笑了笑:“呵呵,然后俺们就被金贼主力兵马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好几个老兄弟就没了踪影,死不见尸。”

  “再后来你们也知道了,俺到了泰安州,做出了一些局面,随后南下沂州,西进东平府,终于建立了制度,也敢名正言顺的自称一句节度了。”

  说到这里,耿京缓缓起身,望着远方影影幢幢的金军队列,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俺来到了这里。”

  “之前俺虽然也是屡战屡败,却终究还能有个金贼势大的说法以作遮掩。”

  “可这一次,终究是俺错了,俺不该妄动,不该轻易相信孔端起这些东平府地主,更不应该与魏公、刘大郎他们离心离德,心生猜忌。”

  耿京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如今,阿泰与叶二都已经为了俺的错误拼却了性命,俺若是不认,岂不是将他们二人都当成了糊涂蛋?”

  “而认了,就得改!”

  说着,耿京握住了缰绳,将战马也牵到了一处高地,随后点燃了火把,让麾下的二百多亲兵看清楚了自己的身影:“诸位,你们都是跟俺许多的心腹,俺今日不说虚话。金贼这般衔尾追杀,咱们天平军主力兵马是很难全须全尾逃出去的,若没有一二阻拦,全军被击溃,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今日有许多人为俺拼却了性命,如今,俺也要为他们拼命了。

  此刻,俺就要斩了金贼的狗屁左相,这笔买卖属实九死一生。你们不想去的,就趁着这夜色,暗中散去吧。

  待会儿举火之后,无论还剩多少人,俺都会亲自带着他们冲杀到底的。”

  片刻之后,黑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离开,又似乎只是在整理武备。

  不过片刻之后,火把纷纷被点亮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耿京的死忠,已经被恩养多年,也随着耿京出生入死许多次。

  说句难听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些人又怎么可能连与主君一起赴死的勇气都没有?

  耿京环视一番,满意点头,仰天大笑:“俺耿京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有一百七八的忠勇之士跟随俺,又有何求,又有何憾?!”

  说罢,耿京跨上了战马,高举起长刀,在冬夜的寒风中放声嘶吼起来,一如当日起兵反金时的模样:“举旗!杀金贼!”

  这一年来,耿京一直试图充当三流的政客,二流的军事领袖,可到了今日,这一切身份都已经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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