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505节
可若魏胜不离开山东,拒绝回到朝中任职,那么他不管他有什么借口,叛臣身份都会落实,这名一生忠耿的老将,就会落得一身骂名。
而且给魏胜造谣要比给刘淮造谣简单的多。
如果给刘淮造谣,在谣言产生的一开始,就会引起虞允文、叶义问等一连串的人应激反应,第一时间发动一切力量将谣言压下去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刘淮是真有可能造反的。
对此,刘淮也只能感叹,刚刚还想用流言的方式来对付纥石烈良弼,现在就被金国用同样的手段先下手为强了。
而且具体操刀之人很有可能是纥石烈良弼。
“刘大郎,现在该如何是好?”陆游见到刘淮脸色数变,不由得焦急询问。
刘淮此时也已经平静下来,不动声色的问道:“陆先生可将这封信给我父亲看过?”
陆游摇头,苦笑说道:“我担心魏公会直接入朝自证。”
以魏胜耿直的性格,这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宋国将会有的反应,无疑是十分混沌的。
有可能顺势塞给魏胜一支兵马,让他在两淮继续当大将;
也有可能将其留在朝中养老;
也有可能见识到魏胜的忠义之后,给他加官进爵,让其回到山东,以制衡刘淮。
任何正常的朝廷,大约都是选第三项的。
但大宋,那可不是一般的国家,骚操作如山如海,不可以常理度之。
陆游也害怕啊。
刘淮将手中文书递给了梁肃,思量了片刻之后说道:“陆先生,你给我个准话,虞相公那里还能不能按部就班的组织北伐了?”
战争不是喊口号,不是热血上头就要抡刀子互砍,而是要将细心的积攒钱粮,要耐心的训练军队,鼓舞军心士气,最后还要有一个完整的战略战术计划。
即便都准备充足,还会有各种意外的出现,让人手忙脚乱,更何况是轻敌大意,直接北上呢?
仓促北伐的结果必然就是,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陆游闻言也沉默了片刻,随后摇头说道:“不知道。”
梁肃有些气急败坏,将文书扔在桌子上:“去年给了虞相公那么大一个功劳,他如愿当上了宰执,难道他连这点事情都阻止不了吗?”
刘淮阻止了两人即将爆发的争论,对梁肃说道:“陆先生不是说虞相公会顶不住压力,出兵渡淮,而是担心有人会得到朝中之人的许诺,擅自出兵。”
梁肃愕然,转头看向了陆游:“你们宋国将军的胆子能有这么大吗?”
这话问出口,梁肃就知道自己问错了。
果真,下一刻刘淮就笑道:“宋国的大多数将军,率兵北伐,与金军硬碰硬的胆子没有。但出兵劫掠,占便宜捡漏的胆子不止有,而且很大。”
“而且,宋国的兵马是要层层掣肘,层层压制的,即便虞相公也不可能获得两淮全部兵马的指挥权,有一两支千人兵马,在统制官一级的驱使下擅自行动,倒也不奇怪。”
说到这里,刘淮也再次摇头以对。
“如果他们擅自出兵败了还好说,无非就是打击一下赵官家的自信心,拖延几年再进行北伐。”
“就怕他们一旦胜了,给了其余人鼓舞,到时候虞相公就要彻底压不住了。”
“天气炎热,行军困难,金军以逸待劳,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是一场大败。”
“损兵折将事小,若是让宋国再次起了议和的心思,主和派再次登上高位,那就要有大麻烦了。”
刘淮说完,又低下头来,在纸上奋笔疾书。
陆游见状,不由得焦急说道:“刘大郎,你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刘淮一边给石琚写信,一边说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人要一个一个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急什么?先让我写完这封与石琚石相公的书信再说。”
“石琚?你要做什么?”陆游那原本已经被刘淮平静的言语安抚妥当的心情再次波动起来,不由得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向了刘淮。
陆游是听过石琚名字的,虽然不知道这厮如今在河南南部主政,却也知道他是金国高官。
难道刘淮是要写信提醒金国,要应对宋国的冒进?
刘淮闻言翻了个白眼说道:“陆先生,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会做出联虏灭宋之事吗?罢了,我知道你也不信,以后我写给石琚石相公的文书,你都先阅览一遍,帮我校对一番如何?”
陆游虽然脸皮薄,但毕竟也算是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战士,闻言不止没有惭愧离开,反而转身坐在了侧方座椅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竟然就地等待起来。
第680章 以信为刀以刺心
所谓七月流火。
按理到了农历七月,天气就应该如同《诗经》中的这句名言一般,逐渐转凉,但是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天气依旧燥热不堪。
石琚感觉自己盔甲之下的衣袍应该已经湿透了,但他却依旧站立在烈日之下,扫视着将台下肃立的一万大军。
这支被称作长枪汉儿军的兵马正是石琚新组建兵马的核心,如今已经训练了几个月,列起阵来,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石琚虽然有两万的军额,却不可能将这些兵马全都训练成正军,一来时间不够,二来钱粮也不够,到最后只有一万正军,配着一万辅兵这种配置,倒也算是有模有样的撑起了摊子。
此外,石琚还命令河南各地组织团练,将团练使的名头不要钱的发放出去,算是打了豪强一巴掌的同时,给了他们一个甜枣吃。
最后的结果就是河南南部的团练犹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一个州有七八名团练使,比较穷的只有一两百人守着庄子,比较富的足以聚集数千兵马。
当然,这些团练兵马大多数都是甲没有,马暂无,军饷为零的货色,可终究是搞得热热闹闹,犹如军阀蜂拥而起一般。
对于这些团练,河南的金国官员自然也是拉拢与戒备并存。
而地方团练使也不会因为任命文书是由石琚发放的,而对石琚言听计从,感恩戴德。
乱世之中,终究还是要看实力的。
此番就是石琚在展示自己的肌肉。
也因此,来到陈州观礼的不仅仅有蒲察世杰与张守素这一文一武,各地比较有名头,麾下能拉出数千兵马的团练使也基本上全都来了。
“分列!”
“列鹤翼阵!”
“守!”
伴随着一声声的军令,旌旗招展,金鼓齐鸣,传令官在阵列的缝隙中来回穿梭,传递军令。
不多时,将领们就指挥着麾下步卒进行了数次变阵,竟然丝毫不乱。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一般人可能觉得这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大军来回走动罢了,但蒲察世杰这等军中悍将脸色瞬间就变了。
对于他们来说,能在混乱的战场上听到并坚决的执行命令,而且执行的一丝不苟,步卒能列成大阵,就已经有资格跟金国正军正面交锋一场了。
面对这样的军队,金国正军即便能战而胜之,损失一定也会不小的。
而那些地主豪强出身的团练使就更加畏惧了,这种大规模军队调动属于屠龙术,许多人别说会用了,连见都没有见过。
“石相公果真好手段,短短数月就将一群乌合之众,训练成这副模样,此等手段,老夫不及矣。”
待到傍晚,大军归营,石琚几人勉励了一番那些团练使后,也回到了帅帐之中。
蒲察世杰几乎迫不及待的发出了一番感慨。
“是啊,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石相公一名文士,竟也能如此知兵呢?”张守素也捋着花白的胡须感叹。
这厮在巢县之战后原本想要投靠完颜雍,却因为族兄张浩在汴梁被牵扯住一直没有成行。
等到完颜亮如闪电般归来之后,他更是哪里都去不成了,被隔在涡口,被迫当了一名忠臣。
至于完颜奔睹,去年九月就在涡口一命呜呼,去见完颜阿骨打去了,以至于如今张守素就如同浮萍一般,除了涡口那几千兵马,什么都没有,更是因为立场动摇而在完颜亮与完颜雍之间左右不是人。
但还是那句话。
此时乃是乱世。
在平世中被皇帝怀疑那就是天塌了,但在乱世中,有兵就是草头王,只要继续掌握涡口兵马,那么张守素的地位就依然稳如泰山。
这厮可是从渤海高永昌建国的时候就活跃于政坛的老臣,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这番景象,只能算是毛毛雨。
听到张守素与蒲察世杰的吹捧,石琚解下身上最后一件铁裲裆,随手挂在衣架上,只穿着湿透的短打素衣笑着回应:“两位都是老将,可莫要折煞我这书生了。”
“我招募的兵马,本来就有些从军的底子,甚至有些人都是从两淮战场上跑回来的,只差些整编罢了。”
“而我麾下的将军,也是纥石烈相公精挑细选的。”
“再加上训练充足,军饷完备,裱糊一支兵马,其实并不算是难事。”
石琚拿起一个大蒲扇,一边扇风,一边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这铁枪汉儿军,自然是比不上武捷军与涡口兵马的。但胜在后备兵马齐全,河南汉儿皆能从我召唤。”
蒲察世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武捷军在去年从徐州撤退的时候伤亡惨重,尤其女真骑兵更是如此,今年同样招兵买马,补充军队。
但关键是在河南南端哪有什么女真契丹人?汉人倒是遍地都是,可要是将汉人都吸纳进来,武捷军中的女真人话语权就会被急速稀释,到时候蒲察世杰总管的位置都很难坐稳。
折腾了几个月,武捷军方才堪堪补上了二十个谋克,距离满员还有一定距离。
“还有张相公。”石琚得势不饶人,看向了张守素:“我早就说你在涡口多招纳一些汉人,你非不听,如今是不是又有人闹事,需要我去平定一下?”
张守素苦笑说道:“他们无非也是想回家罢了,总共六千多人,若是石相公南下厮杀一番,边防都要不得了。”
话题终于到了正轨上。
此番二人前来,也是为了与石琚商议该怎么完善河南防线。
宋国再怎么弱,那也是万里大国,若是被他们渡淮占了便宜,那该怎么办?
难道还真的指望仆散忠义放弃镇守汴梁,南下来救援吗?
更何况仆散忠义还得应对南阳方向,根本是没有余力的。
现在河南南部数州,除了数量已经不太清楚的团练兵马还有地方守军,最大的三支野战军,一支在寿州、一支在涡口,正面应对宋国,一支在陈州作总预备队。
正军人数加起来大约三万人,也是金国在河南南部维持统治的最后军事力量了。
当然,对此石琚还是有些不满足的。
在他看来,待到今年秋收之后,还得进行下一轮扩军,他麾下这支汉儿军的规模最起码要将武捷军压死才可以。
否则他凭什么在这数州之地军政一把抓?
石琚掌握了话语主动权,还来得及继续压迫二人,就有人快步进入了大帐。
这名明显是石琚亲兵打扮的甲士浑身汗津津,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一番奔波,他没有想到帅帐中还有其余人,当即就有些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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