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543节
但汉军的声名实在是过于煊赫,败在汉军手下的名师大将数不胜数,也就让徒单海罗心中起了犹疑,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出兵厮杀,以至于将高安仁唤来,想要通过分析刘淮的性格,来决定接下来的决断。
然而想明白了之后,高安仁却是心中惶恐起来。
如果自己夸大刘淮的本事,使得徒单海罗错过战机该如何?
可若是自己贬低刘淮,使得徒单海罗仓促轻敌又该如何?
这不就成了自己的错了吗?
这特么不是你的责任吗?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推到我身上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高安仁一阵腹诽,犹豫片刻之后,方才决定实话实说:“总管,末将不想涨他人威风,可……可刘贼……”
说到这里高安仁摇头叹道:“刚刚总管说的那句,末将与刘贼厮杀交手过许多次,这话其实是不对的。”
“哦?”
“确切说来,是末将被刘贼击败了许多次,狼狈逃窜了许多次。”
徒单海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片刻沉默之后方才说道:“高二郎屡败屡战,却不丧志气,乃是大丈夫……”
高安仁摇头以对,正色说道:“总管,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大金所有精兵能将,只要是与刘贼对上的,全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能逃的就逃了,不能逃的基本上都死了。如果有人与总管说他与刘贼作战平分秋色,那肯定是在说大话的。”
徒单海罗摇头说道:“刘贼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人罢了,莫要过于夸张。”
高安仁再三沉默,再次犹豫片刻后,方才艰难说道:“总管,你这番言语,我已经是第六次听说了……”
“第一次乃是家父,当时还是忠义贼北侵海州,当时家父觉得能轻易战胜,结果却是海州城破,家父殉国。”
“第二次乃是仆散达摩太守,他在沂州觉得忠义贼不堪一击,去夜袭天平贼。却被当时出使天平贼的刘大郎率一群残兵败将,反攻回来。到最后仆散太守与刘芬刘通判只能狼狈弃城而逃。”
“第三次乃是我家叔父高公与韩棠韩公,在淮南皂角林之时,觉得刘贼只率几百骑,又是长途奔袭而来,可以试着进攻。结果则是武安武锐两面大旗被夺,我军前锋只能狼狈撤退。”
“第四次乃是从叔父口中,得知陛下……逆亮所言,全军回师,与占据巢县的靖难贼决战。结果总管也知道,巢县一战,天崩地裂,就连逆亮都被刘贼擒了。”
“第五次就是前年,良弼相公南下,率武安、神威两个万户平定山东。待天平贼被分裂追杀之时,良弼相公也说山东贼不堪一击。然后……”
不顾徒单海罗已经脸色铁青,高安仁摇头说道:“然后与刘大郎对上之后,神威军几乎全军覆没,我们武安军也只能狼狈逃回了河北。”
高安仁说罢,抬头看着徒单海罗的双眼:“总管,之前那些人都不是庸碌之辈,却最终死的死,逃的逃,擒的擒。这已经是第六次了,让我如何不犹疑恐惧呢?”
徒单海罗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夏日的热风灼烧着喉咙,心中有些后悔跟高安仁说这番话了。
“高二郎,如果照你这番言语,岂不是刘贼是根本无法战胜的了?他如果北伐,大金难道只能回到关外,过苦日子去了?”
高安仁摇头以对,诚恳说道:“总管,若是我如此丧气,那又何苦再次率军南下,与刘贼决生死?”
“总管,我的意思是,千万莫要轻视刘贼,若非有万全准备,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高安仁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苦口婆心的模样。
徒单海罗闻言非但没有静下心来,反而更加焦躁了。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战机?何时才有万全的准备?”
高安仁闻言再次沉默,心中再次腹诽。
我特么是主将吗?你将这种要命的问题扔给我,打赢了还成,输了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就应该拿我的首级祭旗了?
徒单海罗见状也反应过来,摆手说道:“高二郎会错意了,非是向你问计,而是……唉……果真是令人心焦啊……”
高安仁闻言根本不搭话,只是保持着叉手行礼。
他当然能理解徒单海罗的焦灼,但是毫无办法。
事实上,高安仁心中已经有些怀疑,汉军中军薄弱乃是刘淮装出的假象,就是为了吸引金军前去进攻。
即便经过分兵之后,汉军两翼各自还有两千骑兵,想要绕过他们是不可能的,只能派出些兵马牵制。
即便与左翼的乌延查剌配合默契,到时候在汉军中军处会师的金军甲骑,最多也就是八千骑罢了。
而汉军中军再空虚,五千兵马还是得有的。
难道真的能轻易拿下吗?
对此,高安仁持悲观态度。
就在两名大将各自怀着心思时,一名身后插着红旗的军使从南边飞马而来:“徒单总管何在?徒单总管……啊……”
话声刚落,军使胯下战马前腿一弯,跌倒在地,连带着军使也滚成了满地葫芦。
亲卫上前,将军使拖拽起来,拉到徒单海罗身前。
“总管!八百里加急!”军使从怀中掏出一封湿淋淋的文书,不知道是浸着汗还是水。
徒单海罗拆开后看了一眼,随后脸色大变起来。
“阿五,你带着军使去寻元帅!”徒单海罗对着一名亲卫大声下令,随后又对高安仁说道:“高二郎,你且去回到军中,准备厮杀吧!”
高安仁只觉得后背汗毛直竖,拱手应诺,拨马转身之余,不由得高声发问:“总管,是战机已经到了吗?”
徒单海罗看向高安仁,但目光的焦点似乎在更西的方向,他一字一顿的郑重说道:“不是战机已经来了,而是战机快没了。”
高安仁被盯得浑身发毛,同样不由自主的向身后望去。
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正在牵着马坐在地上进食的骑士,向更远方。
那是大名府方向……
第727章 秋风不用吹华发
金军虽然说是倾巢而出,却终究不是顾头不顾腚,后方一点防备都没有。
事实上,如果算上镇防军、签军、汉儿弓手等地方部队,东金在大名府周边营垒、军寨、村镇最起码还有五六万的兵马。
这些兵马拉出来打决战,那肯定是不成的,不过躲在事先准备好的阵地中迟滞敌军,还是能做到的。
元城更是天下坚城,周遭有河流环绕,金国早有准备之下,汉军战力再强,也不可能穿越层层阻碍,以偏师去偷袭攻下元城的。
即便有火药也不成!
而刘淮也不可能派出成千上万兵马去偷袭元城。
一来汉军精锐兵马就这么多,本来南北分兵就让兵力捉襟见肘了,若是再分兵,主战场可能就会被金军捉住机会,一举击破。
二来纥石烈志宁不是傻子,你分兵我也可以分兵,到时候依靠主力正军外加尚能控制的地方兵马,虎口拔牙将偏师吃掉又能如何?
元城既然碰不得,那么刘淮就要另辟蹊径,选择一个更安全的办法了。
早几个时辰之前,东平军老将呼延绰登上了舰船,感受着初夏微醺的风,思绪莫名回到了几十年之前的水泊之畔。
那时并不是五月盛夏,而是阳春三月。不过清晨的景色与今日却是差不多的。
月亮西沉,星光渐隐,东方出现鱼肚白,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芦苇与水波摩擦的沙沙声。
周围的年轻军将们皆是斗志高昂,眼中如同塞下了整片晨光一样闪闪发光,看向主将。
只不过,当时是在缩头湖,今日是在马颊河。
只不过,当日呼延绰只是看向张荣期待军令的普通军卒。而今日,他却成了万众瞩目的主将。
身份与时间的变化,使得呼延绰有一瞬间的恍惚。
“大哥,我们……我们来到河北了……”呼延绰喃喃自语,随后紧了紧罩袍,在初晨黑暗的掩护下不由得抹了抹眼角。
毕竟是统军大将,呼延绰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粗糙干瘦的大手抚摸着船舵,瘦小的身形如同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阿绰,所有人都已经上船了。”东平军另一名老将李俊来到舵楼上,对呼延绰沉声说道:“启程吧,勿要误了都统郎君的大事。”
呼延绰点头:“拔锚!出征!”
安置在船上的大将军鼓轰然作响,八艘内河大船拔锚启程,沿着马颊河向着东北方行驶。
且说河北虽然是一片平原坦途,但河流还是有的。宋国的三易回河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北宋时,束水攻沙只是个理论模型,最常用的治水方法却是分流。
其中理论倒也通俗易懂,黄河水流大,那就将其分成许多小的河道,理论上就不会发大水了。
当然,小河水流缓慢,泥沙更容易沉积,以至于更容易发洪水,那就是后话了。
马颊河就是在北宋时期产生的一条小河,它只有二十多步宽,在河北自西南流向东北,距离元城不过三十里。
东平军水军进入马颊河着实费了一番手脚。
舰船先从济南府出发,入北清河,也就是济水,随后转向黄河岔道,再通过黄河进入黄河故道,方才进入了马颊河。
这一路行来,实在是耗时耗力,即便天公作美,一路顺风顺水,也让呼延绰差点没赶上这场大战。
马颊河既然是这番走势,也自然成了金军退回元城的必经之路。
也因此,马颊河上的浮桥渡船准备的十分充足。
而且,负责此事的乃是完颜谋衍,这名老成持重的大将生怕会出岔子,后路被截断,所以不止将浮桥分散布置,甚至在马颊河上拉上了铁链,修建了堡垒,以作防备。
在完颜谋衍看来,即便汉军舰船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马颊河中,这么窄的河流,舰船也摆不开阵势。
到时候锁链一拦,营垒中的弓弩手一齐放箭,汉军舰船来多少死多少。
事实也正是如此。
二十几步宽的马颊河别说无法让舰船并行,就连单艘舰船前进也是异常困难。
岸上更是早早有金国的地方兵马发现了东平军的舰船,有些胆子大的金军甚至靠近过来,遥遥放箭。
东平军也不甘示弱,双方就在隔着河岸,互相对射起来。
一路上伤亡没有多少,却让呼延绰觉得不厌其烦,另外,他也担心有人用找来油料临时准备火矢,所以顺势放下四百步卒,让他们沿着河岸进军,顺带驱散金军。
这些前来骚扰的金军毕竟只是地方三线部队,面对东平军正军的进攻,瞬间溃散。
保证了行军安全之后,全军一起沿着马颊河继续进军,直指浮桥设立最密集的孟家渡。
此时的孟家渡东西两边皆已经变成了营垒,其中各驻扎着八百镇防军,在完颜谋衍看来,这已经是万无一失了。
营垒的守将也是这么想的,他在接到部下的汇报之后,立即就集中油料,制作临时的火箭,并且派遣几十名弓弩手登上营寨墙头。
任何舰船但凡敢靠近,就等着被点成火炬吧!
他们只要能坚持两刻钟,周围其余营垒的兵马就会抵达,到时候数千兵马汇聚,淹也能淹死这些山东贼!
当金军将领看到东平军舰船停下之时,心中就是如此想法。
但是伴随着五百汉军在岸上列阵,大炮开始轰鸣之后,金军将领就彻底傻了。
眼睁睁的看着营垒的一处木墙轰然爆开。木屑纷飞之余,连带着墙上三名金军腾空而起,重重落在地上,这名金将心中恐惧终于抑制不住,抢过一匹战马,狂奔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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