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郎 第183节
赵基笑了笑:“天子英睿不假,单独论聪慧,天子还在我之上。聪慧者往往趋利避害,纵然能百折不挠,但遭遇生死大事,难免心生退让。如果天子有为社稷慷慨赴死之觉悟,河东之事也走不到现在这一步。”
虎贲军勤王之前,难道朝廷真不知道河东豪强富庶?
肯定知道,可饿不到皇帝、重要公卿;只是没想到河东宗贼外强中干,还格外富庶。
吃掉了河东宗贼,又被太原人教唆的匈奴人吓住;没想到太原人是无限强化的河东宗贼,更富有,更天真。
如果一开始皇帝就抱着拼命的觉悟拿河东宗贼开刀,早就一榔头敲翻河东宗贼。
可这家伙真的有些惜命,但凡敢拼命,白波军、黑山军自然乐意效命。
赵基看着张昶:“你也不必拿大话压我,真正忠于天子的良臣,多已丧命于东迁之际。我们这些人,谁是汉室忠烈、孤忠之臣?”
张昶有些窘迫,他与过世的兄长张芝以研究草书为主……当世书法以关陇人为主,拼经义注解拼不过关东人,只能在书法方面钻研。
所以钻研书法的人,时间多用在凝练技巧方面,心思反而没有与经义发生交融。
关东人讲究我注六经,六经注我,想要注解六经,就要阅读百家经义,博百家之长,拿为己用。
在你借用各家注解名句来阐述你眼中六经的时候,你已经被各家所著的六经污染了。
所以张昶这里草书研究的再好,军事嗅觉依旧敏锐,察觉东迁的凶险,早早躲在家里没去凑这个热闹。
身份地位不够,你凑进去,小兵不敢砍你,关中一众将军敢砍你。
贾诩前科再不好,也是跟着天子走完了东迁最难的那段路。
而张昶呢,察觉风险,一开始就没有掺和进去。
这样的人,此刻哪里还有大声说话的资格?
张横是贾诩的老乡,贾诩来河东时,梁兴就跟着过来了,留张横节制军队。
扒掉张横身上的皮,这家伙肯定率军参与了东迁。
只是属于追杀的那一伙,具体参战没有,也只有张横自己清楚。
李应更简单,李傕的堂弟,暴露出去,朝廷那里许多人会跳脚争着杀李应解气。
就这种场合,谁敢拍着胸膛说自己是汉家纯良忠贞之臣?
赵基反问之后,张昶也不再言语,默许了赵基对众人的评价。
贾诩干咳两声,说:“今河东、太原治蝗有力,皆赖赵侯之力。而三辅更为困乏,若得段忠明襄助,关中反手可定。”
不仅是段煨在军屯,其他人也想军屯自给自足。
可这场蝗灾之下,段煨受到的损失相对较小,而其他人基本上全军覆没。
军队会进一步瓦解,李傕郭汜将失去最后的号召力。
当他们失去号召力后,与普通的宗贼、豪强没区别了。
贾诩又看向另外三人:“我召诸位来此,就是想商议此事。朝廷亦有重返长安之意,欲使赵侯镇守河东、太原以挡袁绍;借段忠明之力诛杀李傕、郭汜。若是如此,关陇大定,我等皆是难逃。”
赵基听着不动声色,他不认为贾诩在说笑。
永远永远不要将朝廷、公家当成一个人,这是个复杂的集体,上面决策的不是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展计划;下面执行的人更多,拥有各种的态度。
具体描述的话,朝廷就像周身环绕尖刺触角的巨形怪物。
任何一个尖刺都在本能驱使下搜寻目标,扎进去汲取血肉,一部分留给自己,一部分输给集体。
这些尖刺触手也会相互斗争,就如贾诩此刻的所言,想要促成朝廷返回长安的就是赵温。
只要机会合适,朝廷就会执行赵温路线;不合适,就会执行其他路线。
变化无常,无孔不入,言而无信,趋利而进,才是朝廷的本来面目。
贾诩目光下,张横率先表态:“我听文和先生的。”
段煨敢不配合,张横就敢捣乱。
张昶立刻就说:“某会规劝段忠明,迎奉朝廷返回长安,遗祸无穷。”
李应也说:“若无阻隔,我勉强能与段煨一战。”
他是赵温的故吏,很清楚赵温一直有这种计划。
赵温计划成功,董卓旧部真活不下来几个人。
此一时彼一时,王允执政时赦免他们,还能保存朝廷的元气;现在什么都打光了,朝廷重返长安,继续追杀董卓旧部,才能收拢关陇士民之心。
李应是找出路的,说着去看赵基:“赵侯,如何看?”
“朝廷只能去雒都。”
赵基也看他:“我暂时没精力去管三辅,如果你们乐意休养生息,那我们还有的谈。如果什么都不肯给我,诸胡侵害时又向我求援,恕我难以答应。”
李应拱手:“仆愿以子弟为质,唯赵侯之令是从。”
“我肯定会要人质,也想要三辅。”
赵基目光上移看着李应:“也不是我有意要趁火打劫,我只是想立下规矩。三辅各县要编户齐民,我准许你们暂时驻屯,但不得肆意兼并土地、部众。等府库充盈后,诸位可为将军,也可戍守边郡。想为富家翁,也不是不行。”
李应沉默,张横也是沉默,都想靠着赵基,拿到稳定的粮食,去兼并其他人。
贾诩这时候开口:“此日后之事也,不妨先交纳人质,缔结盟约。待数年后形势变化,再详细议论不迟。眼前是两合则两利之事,当先合纵,再议论其他。”
李应点头,询问:“赵侯意下如何?”
“求同存异,我不反对,以后再根据你我力量强弱再做讨论。”
赵基应下,反正是自己收人质,没什么好担忧的。
至于现在谈好一切,他也不相信这些人会有什么崇高的契约精神。
贾诩这时候又说:“今河东、河西之间,并无大仇。若生变故,则祸福难测。祸福有二,一是朝廷迁回长安,此事自有赵侯与某阻挡;另一则是韩遂、马腾。今凉州受灾,本就贫瘠,又见李傕郭汜势弱,必有入屯关中之意。”
张横对赵基拱手:“愿听赵侯调遣。”
李应也是拱手:“李某也愿。”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推辞了。”
赵基去看贾诩:“如果韩遂、马腾想要入关中,我们就胁迫他们去河雒之地。”
说难听了,马腾、韩遂在凉州没饭吃,跑到关中来吃饭。
关中这伙人也没饭吃,自己只要出一些粮食,就能胁迫关中军逼走马腾、韩遂,也能引诱他们去雒阳,给关东吃鸡大赛注入新的强劲活力!
现在的关陇诸将,格外虚弱。
但这些饿的饥肠辘辘依旧存活的人,每一个都是精英。
贾诩想到马腾、韩遂介入关东之后,不由露出微笑:“善。”
贾诩也有一套善恶观念,他不喜欢韩遂,也不喜欢马腾。
这两个人对西州的破坏,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若不是怕关中各军走投无路与韩遂、马腾联合,今年冬季就很适合清剿关中。
这场会议就这样结束了,人质不是很重要,关键就是对韩遂、马腾一事达成共识。
排除这种意外介入的势力,剩下的事情双方慢慢磨合即可。
第213章 鸡犬升天
暑气燥热,赵敛乘船逆涑水而上,抵达安邑。
关中方面的军情警戒解除,蒲坂驻屯的三千郡兵将进行轮戍,这让他感到很是失落。
新的一批驻守军队乘船从晋阳走汾水而下,直入黄河,来到蒲坂。
这也是汾水船队第一次经过黄河而入涑水,直接往安邑运输粮食。
省去了北绛卸载,陆运到桐乡转水运的过程。
这次主力船队南下,运来了三千河东籍贯的虎步军。
分别补充到汾阴、蒲坂与安邑,这些地方的郡兵也不能裁汰,就今年这样的旱情,裁汰对方,就等于要饿杀对方。
为了节省粮食运输过程中的虚耗,河东郡兵将分批前往平阳、晋阳,参与建设工作。
表现好的留下担任郡兵,表现寻常的,消磨到明年春耕前就遣散为民,或编为军屯。
关中已经处于绝粮状态,所以很是恐惧赵基。
而被他们恐惧的河东,普通青壮不当郡兵,不服征役,那就只能在饥饿中死亡。
飞蝗就那么一茬,捕蝗的百姓热闹过一阵后也只能去山野刨食,或在田地里劳作。
整个河东、太原运转的根本逻辑就在于赵基乐于散发粮食,而不是跟其他人那样,深恐明年又是干旱,所以将粮食死死攥在手里。
宁肯发霉,也不给军队吃。
例如袁术,大范围搜捕美女、终日酒宴享乐之际……注意,袁术不是一个人在享乐,避居淮南的士人,多少能蹭点酒肉。
却不给士兵发放粮食,士兵只能采摘桑子、河蚌充饥,要么去奉命劫掠百姓,自给自足;坐拥淮南芍陂这个国家级水利工程,拥有徐淮最大的产粮地,袁术那边日子过的稀里糊涂。
赵基这里一切发展的根本逻辑就是建立在赵基敢发粮食,敢去抢粮食。
明眼人都知道,赵基在赌明年气候恢复正常。
如果还是干旱与蝗灾,那赵基不想完蛋的话,只能裹挟全部力量远征中原或河北,成为另一股百万级别的流寇。
到了那个时候,赵基麾下吏民只能咬牙追随,跟着一路抢过去,还有活命的希望。
若是留在原地,大概率饿死。
河东的军队能果腹,这是关中各军难以比拟的巨大优势。
段煨那里有粮食,可他只能保证绝大多数人不饿死,要最低程度供应粮食,他要保存足够的粮食用来应对其他天灾或人祸,也就数百名部曲健儿能吃饱,作为武力支柱而存在。
李傕、郭汜这些人其实都有存粮,但都不敢像赵基这么挥霍。
牢牢攥着手里的储粮,这才是现在李傕、郭汜控制军队,拖住外围势力的唯一办法。
谁敢动手,他们就敢烧粮。
将粮食与自家性命绑定,绑架所有军吏,这就是李傕、郭汜目前的生存策略。
没有攻下苏氏庄园,他们不想家族灭亡,只能采取这种遭人恨的手段。
大多数的军士都有家眷,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有亲友饿死的军士,都会积攒一份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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