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红楼 第212节
兄弟二人纳罕而来,方才入得内中,后脚王夫人与薛姨妈就到了。
那赖大跪地磕头道:“大老爷、老爷,求二位老爷救救犬子啊。”
赖嬷嬷哭嚎道:“荣哥儿若有了事儿,婆子我也不活了!”
贾母烦心道:“你们两个来的正好,荣哥儿方才被衙门拘了去,快想想法子搭救出来。”
贾政正要开口,王夫人便怼道:“老太太糊涂!这等大案,便是阁老都避之不及,这会子哪里敢让大伯与老爷往前凑?”
贾母糊涂道:“大案?什么大案?不是远哥儿告发……”
大老爷一听便知究竟,不待贾母说完便跳脚道:“诶呀,母亲果然糊涂了!事涉抡才大典,那可是捅破天的大案。可不敢让二弟沾染啊!”
贾母顿时坐蜡,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那赖家母子又哭嚎不止,王夫人心下快意,面上却恼道:“快住了!你家荣哥儿自个儿作死,莫要拖累了主家!”
赖嬷嬷还想说话儿,赖大见势不妙,赶忙道:“这,这,小的也是一时情急,实在不知犬子犯了这等大案。求老太太宽宥!”
贾母这会子哪里不知,方才险些被这两个奴才当了枪使?心下自是着恼不已,奈何一时又离不开赖家。当下便蹙眉叹息道:“罢了,你们也是情有可原……”扭头又看向贾政,道:“老爷帮着扫听扫听,那荣哥儿可能从轻发落?”
贾政思量着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保不齐赖尚荣此番要流放三千里啊。”
“啊?”赖嬷嬷听得此言,顿时双眼一番晕厥过去。赖大更是攥紧拳头,心下懊悔不已。
顺承明制,可是讲究诬告反坐的。赖尚荣造谣生事,站枷号、革功名、流边疆,一条龙怕是跑不了。
常言道: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开眼。
怪只怪赖尚荣不开眼,谁让他造谣生事偏偏说中了真相?谁让助陈斯远舞弊者乃是燕平王,而那燕平王又得了圣人恩准?
也亏得此事有圣人背书,若只是燕平王自个儿行事,只怕早让赖家上下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下贾政冷眼旁观,王夫人不假颜色,大老爷贾赦添油加醋,直把赖家噎得没了动静,赖大灰溜溜背了赖嬷嬷退走。
王夫人暗忖时机正好,便与贾母道:“老太太,不是儿媳多嘴,实在是这赖家太不成样子。错非大伯与老爷明事理,只怕咱们家此番就要被赖家拖累了!”
贾母情知王夫人觊觎府中大权,便为赖家开脱道:“赖家不过是奴几辈儿的,哪里知道官面上的事儿?”
那贾赦也生怕被王夫人夺了大权,于是也道:“赖家素来忠心,许是情急乱投医,若说存心害主家……借赖家几个胆子也不敢。”
薛姨妈这会子不好开口,王夫人便只能求助也似看向贾政。谁知老爷贾政闷头一言不发,直把王夫人气了个仰倒。
不待王夫人再开口,贾母就道:“大老爷说的在理,那就这般……赖家惹的祸事,让其自个儿料理。左右那赖尚荣早已脱了奴籍,谅也轮不着贾家去管。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吧。”
一语说罢,贾母便扶了鸳鸯起身,往西梢间卧房而去。
众人四散而出,唯独王夫人面色不虞。心下暗忖,这没个帮手谋划着,再是好机会也把握不住。不由得又惦记起陈斯远来,只可惜王云屏与其并不登对。
王夫人便不由得思量起来,除去王云屏,王家哪里还有个好女孩儿与远哥儿登对?
“姐姐方才莽撞了。那事儿只消落了老太太威望,旁的只待水到渠成就好。”
“嗯。”王夫人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忽而猛地扭头看向薛姨妈。
是了,王家没合适的女孩儿,薛家有啊,宝钗不就是现成的吗?
薛姨妈被瞧了个心里发毛,不禁抚鬓道:“姐姐怎地这般瞧我?可是脂粉花了?”
“哦,没事儿,我是觉着妹妹说的在理,方才是急切了些。”王夫人心不在焉回了一嘴。
心下思量着,奈何自个儿这妹妹一心盯着宝玉,加之公中又问薛家借了五万两银钱。若骤然撮合宝钗与远哥儿……只怕妹妹这一关就过不去。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好。不若时常叫了这两个小的来,他们二人年岁相当,又正是情窦初开之时,说不得一来二去就情愫暗生。若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想明此节,王夫人面上露了笑模样,与薛姨妈道:“怎么不见宝钗?”
“小的们都往园子里耍顽去了,宝钗也跟着去凑了个热闹。”
王夫人笑眯眯道:“妹妹也知我最得意宝钗,娴静温良,真真儿是打着灯笼还没处寻的好姑娘。得空啊,你让宝钗多往我这儿走动,我爱与她说话儿。”
薛姨妈眨眨眼,顿时欣喜不已:“姐姐都这般说了,那我往后让宝钗勤走动着。”说着又笑道:“我啊,最得意的便是得了宝钗这个女儿。有时见了蟠儿那浑样儿,恨不得让宝钗分一些灵秀给了他,免得每日家浑浑噩噩的不知所谓。”
待姊妹二人回转王夫人院儿,便见金钏儿、玉钏儿姊妹两个一道儿来迎,玉钏儿就道:“太太,方才远大爷来了一回,得了话儿又先回去了,只说明儿个得空再来拜会太太。”
王夫人颔首应下,思量着明儿个总要将宝钗诓来才好。
此时大老爷贾赦回返东跨院,略略在外书房坐了会子,念及多日不曾看望邢夫人与四哥儿,便过了三层仪门往正房而来。
进得内中,正瞧见二十出头的奶嬷嬷掀了衣裳在奶四哥儿。贾赦一双贼眼不禁盯了半晌,这才来寻邢夫人。
那邢夫人面上欢喜,心下恬淡,招呼大老爷落座,又吩咐丫鬟上茶。
贾赦便一摆手,略略蹙起了眉头。只道:“别麻烦了,我坐一会子就走。”
女子坐月子,自是门窗紧闭,邢夫人又不得梳洗,内中虽有熏笼烤炙了香料遮掩,却依旧难掩一股子怪味儿。
当下两人说了几句话,大老爷待问过四哥儿情形便要走,谁知邢夫人此时突然道:“老爷,远哥儿可是中了举了。”
“嗯?”
邢夫人见其浑然不记得,便道:“老爷莫非忘了,当日可是说过,待远哥儿中了举,再考量着将二姑娘许配给远哥儿。”
“嗯……”贾赦捻须沉吟起来。他心下自是不情愿,盖因陈斯远出身寒微。就算中了举,也不过是稍微有点钱的措大。反倒是陈斯远仗着能为入得燕平王之眼,又来回操持了几桩大买卖,惹得贾赦另眼相看。
真假海贸且不说,单是那百草堂,本月就给大老爷分润了四百两。四百两啊,贾赦不由得懊悔,早知如此赚钱,当日就合该将身家一并砸进去,如此每月岂不是就有个一两千银子花用?
悔不当初啊。
贾赦思量到此处,忽而心下一动。这将迎春下嫁给远哥儿……也不是不行啊,只要远哥儿再奉上一桩好营生。
嘶……这事儿能不能反过来办?比如先画个饼,吊着远哥儿奉上一桩好营生,自个儿再将迎春下嫁了?
越琢磨越觉着有门儿,贾赦不禁笑道:“太太说的有理,这事儿我思量思量,待过几日我寻了远哥儿,问问他是什么心意。”
此言一出,惹得邢夫人心下古怪起来。
暗忖贾赦素来无利不起早,这会子怎么应承的这般痛快?
“得了,你且好生安歇,我先去前头了。”
大老爷贾赦撂下一句话便走。
邢夫人心下存疑,越琢磨越不对,夜里难免辗转反侧。待到了翌日,因着生怕远哥儿被贾赦坑了去,便紧忙寻了苗儿吩咐道:“你去寻了哥儿,就说昨儿个大老爷应承了他与二姑娘的婚事,只是应承的实在太过痛快,只怕其中有诈。”
苗儿早知贾赦是个什么德行,赶忙应了,得空便往后头而去。
此时辰时已过,苗儿出了黑油大门,自角门进了荣国府。又过马厩旁角门进了内院儿,沿夹道而行,赶巧便撞见了自王夫人院儿出来的金钏儿。
两个丫鬟见了不过略略点头,盖因大房、二房之间并不和睦,连带下头的丫鬟也彼此瞧不上。
本道不过同行一段,谁知二人走了半晌竟还在一处,待后来竟一并到了陈斯远院儿前。苗儿不禁狐疑问道:“你也去寻远哥儿?”
金钏儿道:“原来姐姐也是……我们太太打发我来请了远大爷去说话儿呢。”
第189章 王干娘上线
正房里嬉笑声不断,却是陈斯远端坐镜前,任凭红玉、香菱两个伺候着束发。不觉提及昨夜情形,免不得香菱、红玉两个互相埋怨着对方不顶事儿。
那陈斯远自是志得意满,只觉这俩月的喜来芝果然有用。
红玉束了发髻,又将忠靖冠为陈斯远戴上,香菱便将瓶中温水倒了一杯,伺候着陈斯远以牙粉刷牙。
柳五儿早取了食盒来,却是早饭而不是早点。盖因这些时日陈斯远太过恣意,每日家都是临近辰时才起,那早点便大多便宜了芸香那贪嘴的小丫头。
须臾,陈斯远刷过牙,便坐下来用早饭。因着陈斯远素来不看重规矩,香菱、红玉两个便凑坐过来一道儿用了。
眼看早饭吃完,红玉就道:“能仁寺那新宅可确定了?此番大爷南下,就只去个晴雯?”
陈斯远颔首道:“嗯,二姐儿一门心思学理账,早说不去江南了。”
红玉便蹙眉盘算道:“香菱、晴雯,这两个都不是能料理事儿的。”
香菱嗔道:“哪里就不能理事儿了?”
红玉没好气道:“姐姐照料大爷起居自是无妨,可这与外头人打交道,姐姐又哪里会了?”
香菱吃吃笑着,说道:“诶唷,原是这么个理事,那我倒真不会了……不若妹妹也跟着一道儿南下?”
红玉倒是意动不已,奈何一则家中总要留了人手打理,二则红玉也舍不得爹妈。左右来日还有机会,红玉此番便不去了。
揶揄了香菱两句,红玉又蹙眉盘算:“五儿怕是去不成,眼看入冬,舟车劳顿的,五儿那身子骨只怕受不得。”
一旁柳五儿心下委屈,她心下向往江南,奈何身子骨不顶用,便只好留下。
眼看数来数去也数不出个得用人手来,陈斯远就道:“我带了芸香、庆愈就好。”
如此,待人接物自有陈斯远自个儿打理,芸香、庆愈两个都是能说会道的,打发着跑跑腿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红玉只觉差强人意,一时间又没旁的人手,便只能蹙眉应下。
说过此事,红玉又道:“大爷可路过金陵?贾家另有十二房还在金陵,还有不少老亲,回头儿往老太太处走一遭,总要带一些土仪;另一则,林姑娘那边厢是不是也要问问?”
香菱笑道:“大爷瞧瞧,红玉妹妹处处周全、面面俱到,这哪里是内管事,怕是管家娘子也就这般了。”
陈斯远自是大笑不已。
连番揶揄打趣,红玉哪里还忍得了?当下自是起身与香菱嬉闹不已。
不比无忧无虑的香菱,丫鬟出身的红玉自是多了些心思,想着当姨娘,还想着当那有名有实的姨娘。因是她便夜里极力逢迎,白日里又处处周全。
待此番陈斯远中举,红玉认定自家大爷来日必高中皇榜,且行兼祧之礼,两房妻子,这四个姨娘里怎么着也有自个儿一个,这才略略放松了几分。于是这十来日性子愈发活泛,与香菱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陈斯远手撑桌案笑吟吟观量着,但见这个拔了金钗去,那个扯了衣裳,没一会子又绕着柳五儿兜转,只觉此间美好,这才叫过日子。
待过得两刻,陈斯远用过早饭,还不等红玉等拾掇了,便有小丫鬟芸香在外间嚷道:“大爷,金钏儿姐姐、苗儿姐姐来了!”
红玉紧忙撂下食盒往外去迎,须臾便引了二人入内。苗儿与其相熟,扫量一眼就道:“哥儿怎地才吃完?大老爷打发我来与哥儿说一声,哥儿得空往外书房走一趟。”
陈斯远颔首应下,金钏儿就道:“我们太太也说了,请远大爷这就往太太处去,好似太太有话儿与远大爷说呢。”
陈斯远暗忖,亏得大老爷一早儿须得去五军部值衙,不然两桩事凑在一处,他又不会分身术,又哪里周全得了?
陈斯远当即应下,又打发红玉将两个丫鬟送走。起身任凭香菱伺候着穿戴齐整,紧忙先行往王夫人处而去。
出得小院儿,一径进得园子里,心下不禁暗忖,都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莫非那王夫人真想撮合自个儿与那王云屏?
若果然如此,须得想个法子遮掩过去。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那王子腾如今不过是圣人手中的一把刀,专门用来砍四王八公乃至于贾家在军中的势力。
贾家因着与王家联姻,又主动让渡了京营,是以与王家还算亲近。那余下几家王公,只怕心下恨不得将王子腾剥皮揎草!
大顺开国百多年,从一、二代皇帝对勋贵的信重,逐渐变成了如今的警醒、提防。身处那把椅子上,不看你勋贵心下如何作想,只看你有没有能为作乱。是以历朝历代,待平定战乱之后,总会由武转文。
前宋如此,前明如此,这大顺也是如此。
当此之时与王家结了姻缘,那要心下多想不开?
说不好听的,陈斯远宁愿选了贾家姑娘,也绝不与王家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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