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红楼 第250节
丁道隆不禁笑道:“不拘如何,还请陈孝廉多等片刻,咱家立刻打发人禀告王爷,料想王爷下了朝立马就能回转。”
陈斯远拱手应下,便在这偏厅里安坐。丁道隆吩咐丫鬟送了茶点,当下急匆匆而去。
待过得须臾,方才有丫鬟送了茶点,随即门前便多了俩王府侍卫。
陈斯远只泰然安坐。
待过得一个时辰,忽而听得外间脚步声匆匆,陈斯远抬眼便见燕平王身披貂裘、内着蟒袍,大步流星而来。
陈斯远赶忙起身,还不待其拱手,那燕平王就道:“柳公权真迹在何处?”
陈斯远仓促拱手,紧忙闪身一指桌案:“便在此处。”
燕平王越过陈斯远,探手便要去抓,那手伸到一半又赶忙停下。扭头往身后一老者递了个眼色,后者便躬身上前,仔细铺展开来,又用丝帕垫了手,一点点将卷轴展开。
那老者原本面目凝重,待卷轴完全展开,顿时眉目生动起来。胡子抖动,浑身哆嗦,燕平王忍不住问道:“如何?”
“回,回王爷,是,是真迹,是真迹啊!”
燕平王仰天哈哈大笑,摆手道:“快将此等祥瑞送去皇兄面前,速去!”
当下便有一众太监将卷轴仔细拾掇了,装进硕大箱笼里,抬着便飞奔而去。
此时燕平王方才负手笑着看向陈斯远:“陈枢良,这金刚经怎么个说法?不管什么说法,本王一概应了。”
贵人给脸,陈斯远可不敢蹬鼻子上脸。
当下便道:“回王爷,此物乃是荣国府珠大嫂子所有,她自知留存此物有如小儿闹市持金,因是干脆委托在下送来内府。一则,典换一些银钱花用;二则,也求王爷念在此举,来日能多加照拂。”
“哦?珠大嫂子又是何人?”
陈斯远便将李纨来历说了个清楚,临了又道:“珠大嫂子如今只一个兰哥儿傍身,心思都在那兰哥儿身上。”
当下陈斯远将李纨、贾兰情形详实说了一番。
那燕平王负手而立,听罢略略沉思,旋即笑道:“此事容易,来呀,送一块腰牌来!”
话音落下,立时有太监送了块腰牌来。燕平王抄起来丢给陈斯远,笑道:“凭此物,来日贾李氏母子若有不谐,尽管来寻本王。另则,那幅字作价七万两,过会子本王便命人开了庄票,你也一并带回。”
七万两不多不少,可加上燕平王的允诺就显得贵重了。
于是陈斯远赶忙躬身应下。待起身才道:“王爷,内府钱庄可是开张了?”
燕平王笑着颔首应下,道:“万客来开张两月余,日进斗金不说,揽银钱无算,年后内府便能在西安、太原、津门三地开分号。圣人闻此事龙颜大悦,又特许伯府内府所得二十万两,先行将这钱庄开设起来。到时候万客来开到何处,内府钱庄就开到何处。”
顿了顿,又道:“是了,你与贾李氏说清楚,那庄票兑个一二万也就是了,余下的好歹多留几年,不然钱庄只怕周转不开。”
陈斯远笑道:“王爷放心,想来天下间也没哪处钱庄比内府开设的更妥帖,便是在下不说,珠大嫂子也断不会将庄票兑了转存他处。”略略思量,又躬身道:“这个……王爷,在下另有一事相商。”
“哦?”燕平王此时心绪极佳,皇兄延康帝业已年壮,十年间逐渐将朝政揽在手中。明面上自是与太上父慈子孝,实则太上那些老臣死的死、退的退,如今还能留在朝堂的不过小猫三两只,不成气候。
历代帝王富甲天下,衣食用度、女色都不缺,但凡大权独揽,所求者不过是青史留名。如何留名?自然要彰显文治武功!
武功上,西域收服,乌斯藏内附,比照唐宗也不遑多让;可这文治一项却略显逊色。当此之时,有此柳公权真迹奉上,定会引得天下震动,也算略略弥补本朝文治不足之处。
燕平王此番急切回返,自是得了延康帝的口谕,如今见此物果然是真迹,心绪自然极佳,连带对陈斯远愈发和善了起来。
当下燕平王探手一指:“枢良且坐下说话儿。”
二人落座,又有太监殷勤续了热茶。陈斯远便道:“王爷,那郑和岛膠乳林不知是怎么个说法?”
燕平王眉头一挑,那膠乳一物乃是太宗李过力主引进,偏生此物还不曾有所产出,太宗便故去了。太上在位时曾寻能人异士钻研此物,最后却只做了膠乳球用于耍顽。
说白了,此时膠乳于内府而言可是个赔本的营生。每年抛费不少,却入不敷出,因是内府才想着发卖经营权,用以降本增效。
“怎么听你这话……是有意承接那膠乳营生?”
“正是,”陈斯远道:“在下苦心钻研数月,隐隐有所得。只是王爷也知在下年弱家贫……”
嗤的一声,燕平王乐了,指着陈斯远与丁道隆道:“丁道隆,他说他家贫啊,你信吗?”
丁道隆乐呵呵道:“谁不知陈孝廉有殖货之能?孝廉快莫要说笑了。”
陈斯远估摸着自个儿一举一动早为燕平王所知,奈何他是个脸皮厚的,当下面上不红不白叫屈道:“在下虽有些主意,奈何本钱不足,要想成事便要借力而为。王爷也知,那百草堂在下不过占了两成半股子。”
燕平王乐呵呵道:“废话少说,直说你待如何?”
“这……在下想借王爷、内府的势,免得回头遭了小人惦记。”
燕平王心下思量,膠乳林五年经营权本就是内府拿出来发卖,若参与其中,不过是左手倒右手,不用额外掏银钱出来。于是便道:“你想内府掺股几成?”
“三成可好?”
“那就三成。”
陈斯远一肚子说辞顿时没了用处,眨眨眼赶忙起身作揖:“多谢王爷!”
燕平王道:“可还有旁的事儿?若没有,那就赶紧走,本王急着进宫面圣呢。”
陈斯远躬身告退,旋即被那丁道隆笑吟吟礼送到王府门前,少一时便有内府小吏飞马而来,送了一叠庄票。
点算清楚,待进得马车里,陈斯远长出一口气,心下不禁志得意满。有内府参与其中,这营生起码五年内是稳妥了。至于五年后,那会子陈斯远不是已经入仕,便是用心研读,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什么营生?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女子不可一日无财。五年里赚够银钱就好,若还不知足只怕就要学了那扬州盐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人当年猪给宰了去!
内府分润三成,也就是说陈斯远只消筹集七万两银钱便能包下膠乳营生五年经营权。再算上开设工坊所需花销,大抵有个八万两就差不多。
李纨才得了七万庄票,再加上薛姨妈与贾家众人,陈斯远回头儿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料想此事定然手到擒来。
心下这般想着,马车辘辘而行,及至临近皇城前,车外小厮庆愈忽而说道:“大爷,那好似是妙玉师父的轿子。”
“嗯?”陈斯远回过神来,紧忙挑开车帘,遥遥便见一顶青呢软轿自宫门行出来,那轿帘挑开一角,露出半张脸儿来,果然是妙玉。
须臾内中之人瞥将过来,便瞧见了陈斯远。陈斯远朝着妙玉略略颔首,妙玉只点了下头,便将轿帘放下。
马车自是比软轿快一些,待离得远了,陈斯远才与车外庆愈道:“妙玉时常往宫中走动?”
庆愈道:“回大爷,好似每月总有几回。”
陈斯远点点头,撂下车帘若有所思。先前便听闻妙玉时常出去走动,却不想是往皇宫走动。是了,妙玉带发修行,自是比寻常人等更容易进出宫城。
当下陈斯远也不多想,便吩咐庆愈径直往能仁寺新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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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东,八宝胡同,薛家老宅。
薛家规矩比不得贾家那般两餐三点,不过是一日三餐。这日一早儿,新妇曹氏便领了荷心、穗锦两个丫鬟又往西路院正堂里来立规矩。
丫鬟同喜在门前迎了,便笑着将曹氏引入内中。
堂内,薛姨妈正与宝钗说着话儿,见曹氏来了,赶忙笑着招手:“你也坐,若我说,也不用每日都来立规矩。”
曹氏道:“礼不可废。”
说着到底规规矩矩屈身一福,薛姨妈便心下熨帖,面上禁不住点头连连。她目光越过曹氏,又仔细观量了荷心、穗锦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俱都身姿丰腴、地阁丰腴,俗称宜男之相,曹家显是用了心的。
奈何两月过去,那薛蟠每日折腾不休,偏生不见谁有了动静。非但如此,薛蟠先前的妾室也不见动静。
此番再如何也怪罪不到旁人头上,错非薛蟠这会子年纪还小,薛姨妈都想寻了百草堂多拿些丹丸回来了。
当下曹氏听了吩咐落座,面上娴静一片,一一答了日间情形,又说了年节须往各处送的贺礼,一时间事无巨细,便是薛姨妈再挑剔,这会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心下暗忖,这个儿媳妇果然是个贤惠的,除了不能生养,旁的真真儿是没的挑。
待婆媳说过话儿,那曹氏便领了丫鬟回返东路院处置庶务。
薛姨妈便蹙眉道:“你嫂子是个好的,奈何你哥哥实在不争气。”
宝钗知薛姨妈所想,便劝慰道:“妈妈也不用太过急切,这儿女缘都是天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呢。”
薛姨妈只蹙眉点头,没再说什么。正待此时,外间有婆子入内回话儿:“太太,同贵打发人传信儿,说是远大爷自江南回来了。”
“哦?”薛姨妈霎时间心绪激荡,便是一旁的宝钗也不禁面上动容。
且不说薛姨妈与陈斯远恋奸情热,单是宝钗先前也将一颗心大半都放在了陈斯远身上。两人只道陈斯远只怕年后才会回返,谁知他竟赶在年前就回了。
于是纷纷思忖:他莫不是因着自个儿才顶风冒雪回来的?
心下遐思不断,薛姨妈就道:“这个远哥儿,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宝钗便道:“许是远大哥惦记学业……听闻下一刻远大哥便要下场呢。”
薛姨妈道:“菩萨保佑,远哥儿品貌才学样样不缺,金榜题名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宝钗便笑着颔首应下。
母女两个闲说半晌,心绪却早已飘到了不知何处,于是各自回房,却不免心焦不已。
薛姨妈坐卧难安,不禁手托香腮回思过往,想起小院儿中羞人情形,便愈发心烦气躁;宝姐姐也回得梢间里,将那早就做好的四方平定巾叠了又展开,展开了又叠,素来娴静恬淡的脸上也噙了笑意。
待好容易捱到这日下晌,母女两个俱都生出倦意,正要一并小憩,谁知便有婆子入内来回:“太太、姑娘,远大哥送了年礼来!”
薛姨妈闻言顿时喜得站起身来,又生怕宝钗瞧出破绽来,赶忙笑道:“这远哥儿也是,昨儿个方才回来,也不说多歇息几日,怎么今儿个就来了?”
宝钗便笑道:“今儿个都二十六了,料想过几日远大哥定还要忙着往四下送年礼。”
薛姨妈笑着颔首,思量着道:“快去催催蟠儿,可不好劳烦远哥儿久等。”
婆子笑道:“太太放心,一早儿就往东路院知会了。”
薛姨妈又与宝钗道:“我的儿,咱们也往前头去,怕是过会子你哥哥就领了人来了。”
宝钗应下,母女两个便往前堂而去。
却说此时陈斯远已然进了大门,后头自有薛家仆役答对小厮庆愈,将半车的苏样布匹、锦缎等一一往库房里归拢。及至仪门前,遥遥便见一消瘦身形快步而来。
“远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声音熟悉,只是这人……陈斯远定睛观量几眼,才发觉此人乃是瘦了两圈儿的薛蟠。
陈斯远瞠目愕然道:“这……文龙兄怎地突然就瘦了?”
薛蟠心下尴尬,含糊道:“一言难尽……走走走,妈妈、妹妹还在西路院等着呢,咱们先去见过了再说。下晌别走,咱们兄弟定要一醉方休!”
陈斯远笑着应下,又忍不住催问,还调笑其莫非被曹氏苛待了?那薛蟠含糊两回,到底经不住唉声叹气道:“曹氏自然是好的,只是荷心、穗锦那俩妖精极难对付!”顿了顿,又低声道:“远兄弟,那百草堂的药丸……额,可有旁的补药?”
陈斯远心下暗笑,暗忖薛蟠这是被曹氏的俩丫鬟拿住了?
其所想大差不差,这大婚头一个月,薛蟠隔三差五还能往外头厮混。待薛姨妈与曹氏唠叨了两回,夜里就成了荷心、穗锦两个丫鬟齐上阵,此二女本就是宜男之相,又被曹氏开出了赏格,床笫之间隐隐有坐地吸土之能。
如是,即便薛蟠是铁打的身子骨也遭受不住,不过月余光景就暴瘦了两圈儿!
偏偏薛蟠还求告无门,前些时日与薛姨妈抱怨一嘴,便被其呵斥了一番,说乡下人家不会踩蛋的公鸡莫不如宰杀了吃肉。
薛蟠听得心下悚然,于是这两日夜里愈发卖力,偏生不知为何,荷心、穗锦两个一直不曾有身子,倒是让薛蟠好生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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