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红楼 第431节
下头的鸳鸯一直垂着螓首红着脸儿,闻言紧忙凑上前,朝着黛玉大礼参拜。待其磕了一个头,黛玉紧忙起身避过,说道:“有个样儿就成了,我年纪小,可当不得如此大礼。”
一旁贾母也笑着道:“磕过头就是了,往后你也多往潇湘馆走一走,有什么不周全的,只管回来跟我说。”
鸳鸯笑着应下。贾母又扯着黛玉说了半晌,这才放了黛玉回转潇湘馆。
却说主仆三个才过了穿堂,雪雁便笑着道:“这下可好,鸳鸯姐姐也要过来,往后再没哪个不开眼的敢给姑娘脸色了。”
紫鹃瞥了其一眼,顿时好一阵无语。心下只当雪雁心思少,且其人是一早儿随着自家姑娘打扬州来的,怎么论那姨娘也合该有雪雁一个,她自然不用发愁。
可到得紫鹃这儿就麻烦了。一则,紫鹃也是后来的,且先前因着究竟是选远大爷还是宝二爷,紫鹃与黛玉生分了许多,直到她也转向陈斯远,二人这才缓和下来;另则,同是出自老太太身边儿的大丫鬟,论起位份来,紫鹃又哪里比得过鸳鸯?
紫鹃不禁心下发愁,琢磨着若是鸳鸯一来,自个儿岂不是要退居人后了?
她闷声不吭,一径到得潇湘馆里,这才与黛玉说道:“姑娘,老太太怎么想着把鸳鸯打发来姑娘这儿?”
黛玉笑了笑,说道:“来了我这儿她还能活,若是继续留在贾家,只怕就——”
紫鹃蹙眉说道:“照年纪算,留琏二爷房里岂不正好儿?算算鸳鸯比远大爷还大两三岁呢。”
黛玉没答话儿,一旁雪雁伺候着黛玉褪去披风,说道:“老太太都说了求字了,姑娘还能推拒不成?”
一句话噎得紫鹃顿时没了言语。
紫鹃闷闷不乐半日,临近晌午,这才往小厨房为黛玉取食盒。
谁知好巧不巧,到得小厨房跟前,正撞见同样来取食盒的莺儿与红玉。
见二人正说得热闹,紫鹃便上前纳罕道:“今儿个怎么是你来取,五儿呢?”
红玉笑道:“五儿往新宅教晴雯姐儿俩认字去了。”
紫鹃心下一动,悄然扯了二人到得一旁道:“老太太发了话儿,说过二年便让鸳鸯来我们姑娘房里听使唤呢。”
莺儿初次听闻,顿时讶然不已。红玉却早有猜测,禁不住冷笑道:“前一回听她说话儿就不大对,说不得早就存了这般心思,赶上大老爷逼娶,这才朝老太太讨了个去处。”顿了顿,又看向紫鹃笑道:“说来你们也是一起长起来的,往后她来了,你身边儿也多个说话儿的人,真真儿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
一旁莺儿也笑道:“还是林姑娘好福气,我们姑娘身边儿就我一个得用的,正缺人手呢,老太太怎么不想着打发个妥帖的来我们姑娘房里?”
紫鹃瘪嘴看向莺儿道:“那还不好办?宝姑娘与我们姑娘情同姊妹,回头儿我便去蘅芜苑帮忙去。”
莺儿掩口而笑,道:“求之不得,你可说准了,不来都不成!”
紫鹃白了其一眼,入内提了食盒回返潇湘馆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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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前头偏厅。
陈斯远与那单聘仁掉了半晌书袋,方才步入正题。
陈斯远笑着道:“说来……倒是有一桩好事要与单先生说。”
“哦?不知是什么好事儿?”
陈斯远道:“单先生可是有一族兄为大理寺丞?”
那单聘仁抚须得意道:“不错,不瞒哥儿,我与族兄少时便情同手足。前几年族兄还想为我谋个书办的差事,奈何哥儿也知,我这等闲散性子,只怕不耐庶务,便只好推拒族兄好意了。”
陈斯远笑道:“单先生颇得雅趣,自是瞧不上那等刀笔吏的庶务。”
“不知这好事——”
“哦,单先生可知你那族兄左邻乃是梅翰林家?”
单聘仁点头道:“倒是有所耳闻。”
陈斯远道:“我与梅翰林家中多有往来,前次听梅兄无意中提及,其人竟相中了先生族兄之女。”
“二姐儿?”
陈斯远笑着颔首,道:“梅家三代翰林,可谓诗书传家,梅兄小小年纪,错非梅翰林拘着不让下场,只怕如今也过了乡试。啧,先生以为,此事算不算是好事?”
单聘仁捻须大喜,点头连连道:“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只有一样,梅兄有些……腼腆,这等事儿不好亲自登门提及——”
单聘仁闻弦知雅意,立时笑道:“好说,待我过会子往族兄家中走一趟,成与不成,总要听听我那族兄怎么说。”
陈斯远大笑一声,道:“好,先生快人快语,我与梅兄交情不浅。此事若成了,我定当备下一份厚礼以谢先生。”
单聘仁连道:“好说好说。”
二人计议停当,那单聘仁施施然告辞而去。陈斯远目送其离去,心下暗自舒了口气,只盼着单聘仁此行顺遂。负手挪步回转大观园里,谁知正撞见蹦蹦跳跳而来的芸香。
那芸香瞥见陈斯远立马眼睛一亮,飞快凑过来道:“大爷大爷,老太太发了话儿,鸳鸯以后要跟着林姑娘了。”
陈斯远先是愕然,旋即蹙眉不已。心下暗忖,大老爷这会子正气急败坏呢,若得知此事,岂不是要迁怒自个儿头上?当下扭身就走,吩咐芸香道:“就说我往新宅去了,过两日再回。”
“哈?”眼看陈斯远大步流星而去,芸香顿时傻了眼,想了半晌也不知大爷怎么扭头就走了。旁的都好说……赏钱呢?
第311章 釜底抽薪
陈斯远也不理会芸香,扭身便出了大观园。谁知甫一路过东北上小院儿,正撞见薛姨妈领了同喜、同贵两个出来。
二人厮见过,俱都一肚子的话儿。彼此使了个眼色,薛姨妈便将同喜、同贵打发在一旁,凑近了与陈斯远道:“听说单聘仁来了?怎么说的?”
陈斯远道:“你且放心就是,此人见钱眼开,听闻这等大好事儿,哪有不上手的道理?这会子他已经去了单家,咱们等着好信儿就是了。”
薛姨妈顿时舒了口气,道:“菩萨保佑,只盼着此番再别生出波折来。”
陈斯远瞧着薛姨妈,纳罕道:“你怎么还留在荣国府?不回老宅了?”
薛姨妈为之一噎,说道:“我躲两日清净也不行?”顿了顿,说道:“你是不知,我若留在老宅,那薛蝌晨昏定省,规矩拿了个十足,话里话外都是讨要银子,真真儿是烦不胜烦。
再者说了,我看蟠儿这阵子管束的太狠了些,不若趁机让他松开几日,免得适得其反。”
陈斯远蹙眉道:“文龙什么情形,你自个儿不知?我就怕他这一松快就松快出了事儿。”
薛姨妈不以为意道:“不能,上下丫鬟、仆役我都仔细叮嘱过了,断不会再出金陵那档子事儿。”
陈斯远瞧了其一眼,没言语。心道行吧,总是你亲儿子,自个儿这个便宜后爹就不瞎掺和了。
薛姨妈又问道:“你这急急忙忙的是往哪儿去?”
陈斯远愁闷道:“也不知老太太发哪门子疯,竟说过二年便将鸳鸯赏给林妹妹。你也知大老爷是个什么性儿,说不得便要迁怒于我。说不得,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往外头躲一躲吧。”
“哈?还有这事儿?”
陈斯远摆摆手,道:“不说了,迟一步只怕便要被大老爷逮过去教训,我先走了。”
薛姨妈自是应下,目送陈斯远沿着夹道远去,这才领着丫鬟从角门进了王夫人院儿。
兜转到正房前,自有玉钏儿候在抱厦里。见了薛姨妈,招呼一声儿紧忙引起进了内中。薛姨妈绕过屏风一瞧,便见这会子王夫人正与探春、李纨、夏金桂说着话儿呢。
王夫人瞥见薛姨妈只点点头,又扭头与探春道:“你这孩子性子爽利,可莫忘了那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但凡条规法度,都须得慎之又慎。你甫一管家便要大刀阔斧的革除弊端,心思是好的,性子却太过急切了些。”
探春闷着头不言语,李纨在一旁转圜道:“三妹妹性子是急切了些,不过这条陈都是大伙儿一道商议的,我看也没什么差错。”
王夫人摇头,教训道:“有些条规瞧着不妥,用起来却极好;反之,有些瞧着好,反倒不大好用。你们都是聪敏的,这等道理还用我来教?这脂粉采办一项,停了也就停了;倒是这园子各处都要包出去……岂不丢了贾家的脸面?我看此事还是暂且缓行吧。”
探春抬眼便要辩驳一二,却见李纨暗自冲着摇头连连,探春便只得叹息一声儿,应了句:“是。”
王夫人这才露出几分笑模样来,道:“旁的都好,我也说不出什么。没旁的事儿,你们也去后头歇着吧。”
李纨、探春、夏金桂一并应下,起身告退而去。
待三人离开,王夫人就摇头道:“到底是年轻,想的少了些。若让外头人知道贾家还要从下人嘴里勒银子,那像什么话了?”
薛姨妈暗自腹诽,只当王夫人为了脸子丢了里子。
不提姊妹二人叙话,却说李纨、探春入得大观园里,便在路口别过夏金桂,一径行至翠烟桥,李纨才道:“如何?我便说太太一准儿不会允的。”
探春叹息一声儿,蹙眉不已。
李纨思量了下,又劝说道:“太太如今与凤姐儿斗得不可开交,这会子又岂敢四下得罪人?三妹妹心思是好的,只是……我这儿有一句不该说的——三妹妹就算将家业治好了又如何?过几年总要嫁人的,到时换了人管家,规矩又改,岂不白白劳心劳力?”
探春兀自咬着下唇不说话儿,李纨见此也就不再劝说,到得秋爽斋左近二人方才分开。
探春闷闷不乐回返秋爽斋里,心下自是委屈不已。她性子素来是个舒朗的,憋闷了半日也会缓和过来,心下暗忖,治家本就千难万阻,以自个儿的能为,便是改上一星半点的弊端也是好的。
探春逐渐想开,又琢磨着从何处着手革除弊端,不意四姑娘探春匆匆闯进来,与探春道:“三姐姐可知,老太太将鸳鸯给了林姐姐?”
探春愕然不已,问道:“这话儿怎么说的?”
惜春叽叽呱呱说了一通,因二人年岁还小,心下只顾着大老爷会不会迁怒陈斯远了,却不曾多想。
荣国府四下漏风,这二人都知道了,旁人自然也知道了。那得了信儿的宝姐姐便匆匆来了潇湘馆,仔细过问了一番,一时也拿不准贾母的心思。
缀锦楼里,二姑娘与邢岫烟也得了信儿,这二人一个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是闲云野鹤的性儿,听过便算,竟全然不在意。
待到得这日下晌,东跨院里的大老爷贾赦也得了信儿。贾赦气急而笑,恼道:“真真儿是自古嫦娥爱少年!老夫还道她相中了宝玉或是琏儿,谁知竟物色了个更好的!哼,去了林丫头处,来日还不是要给了远哥儿?”
内中人等大气儿都不敢出,大老爷负手踱步,面上怒不可遏。心下越想越气,贾赦忽而止步吩咐道:“来呀,去将远哥儿叫来!”
仆役答应一声儿,紧忙往外就跑。须臾,邢夫人蹙眉而来,入内说道:“老爷又要闹哪样儿?话是老太太说的,你寻远哥儿计较个什么?”
贾赦道:“老夫前脚要纳鸳鸯,后脚儿给了远哥儿,这是什么道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邢夫人暗自腹诽,你早都没脸了,哪里还用搁?因生怕与陈斯远闹起来,邢夫人便转圜道:“一码归一码,老爷要纳妾,老太太不是给出了银子?再说鸳鸯还要留在老太太身边儿再伺候二年呢,便是去了玉儿房里,没个一二年也出不了阁。
要我说,远哥儿纯纯是遭了无妄之灾,老爷若发狠,怎地不寻老太太计较去?”
“你——”
邢夫人如今有儿子傍身,当下气势不减,迎着贾赦咬牙切齿的脸面道:“我怎地?上回老爷要强娶,我都说一准儿不成了,老爷偏要我去说道。如何?老太太发了火儿,老爷置身事外,反倒将我骂了个灰头土脸。”
恰此时仆役跑进来道:“回老爷,远大爷方才就去了新宅……这,是不是小的去新宅请?”
贾赦蹙眉不言语,正待开口,又有前头管事儿入内道:“回老爷,那位孙大爷又来了。”
贾赦登时变了脸,一拂衣袖道:“就说老夫身体不适,今日不便见客!”
管事儿的应声而去,贾赦瞧了眼那臊眉耷眼的仆役,一摆手道:“滚,你也滚出去!”
仆役如蒙大赦,扭头就滚了出去。
内中只余邢夫人与贾赦,贾赦不禁挠头锁眉,半晌才道:“再不想个法子,只怕就要过不下去了。”
邢夫人瞥了其一眼,嘀咕道:“老太太不是说出银子吗?老爷回头儿胡乱买个丫鬟回来,就说是打青楼里买来的清倌人,如此一来,怎么也能省下几百两。”
本道贾赦会嗤之以鼻,谁知贾赦眨眨眼,竟颔首道:“这倒是个主意……嗯,就这么办。”
邢夫人立时傻眼,暗忖,看来贾赦这回不是装的,那银子是真真儿亏了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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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出得荣国府,骑马兜转一番,便到了能仁寺北。心下暗自盘算,数日不去看那妙玉,也不知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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