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红楼 第92节
陈斯远便说道:“林家兼祧一事,来日如何还不好说。你也知我家中情形,就算我来日侥幸中举,也不过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若兼祧一事果然成行,一切都好说。
黛玉之父乃是探花翰林,林家又是累世列侯,我得林家之助,自会飞黄腾达。可若此事有变故——哎,只怕就难了。”
尤三姐道:“有什么难的?你才来京城多久,就结识了燕平王,来日定会生发起来。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这富贵日子过得,苦日子也过得。你若一直不曾发迹,我便做些女红、浆洗衣物贴补家用,总不会让你为难。”
迎着怀中人儿希冀的目光,陈斯远再没了逗弄之心,只觉心下豪情万丈,道:“妹妹说的是,我却不好堕了自个儿志气。”
说罢俯身复又求索起来,那尤三姐初识此中滋味,自是乐此不疲,只须臾便觉魂游天外,身子飘忽忽的好似坠在云巅。
少一时,马车停在燕平王府角门左近,陈斯远留了尤三姐在车中等候,自个儿下车报了名号,随着仆役往内中行去。
仪门处又是丁道隆来迎,二人寒暄两句,丁道隆便将其引到了东路院一处大殿。陈斯远进得内中,眼见正中端坐着燕平王,四下座椅有四人落座,瞧年岁大多四十开外,身穿官袍,既有郎中又有主事。
燕平王见陈斯远来了,歪着身子笑道:“正主儿来了,尔等有何疑难尽管问来。”
话音落下,四人纷纷侧目观量陈斯远,其中一人问道:“敢问陈朋友,这百货铺子何以内、外城各开一家?”
陈斯远拱手道:“回这位——”
一旁丁道隆道:“这位是内府郎中翟奎。”
“回翟郎中,内城内城多为达官显贵,自是要与外城显贵区分开来。”
又一人道:“陈朋友,我看册中要义当以利诱,陈朋友以为造势之时,该用何物引百姓蜂拥而来啊?”
“当寻厚利之物,以内府体量压低采买成本——”
“陈朋友不如说具体些。”
陈斯远略略思量,吐出两个字:“比如铁锅。”
此时铁器可是厚利,明末时一口佛山造铁锅售价三百文,运到扶桑能卖出去一两银子。
待大顺开国后,乐亭探得新矿,铁价略有跌落,可寻常小铁锅最少八十文,大铁锅总要一百五十文,要是佛山产的就更贵些,一口大铁锅将近二百文。
陈斯远话音落下,几个主事、郎中嘀咕一番,随即纷纷点头。
以内府体量去跟铁厂谈,大铁锅能谈到八、九十文,对外宣称二百文,到时百货开业,消费满八百文便送一口价值二百文的铁锅,定会引得百姓蜂拥。
再往后,存二两银钱送一两银钱,每回采买最多抵扣一百文,送的一两银子抵扣没了,立时可寻百货销账,那二两银子原路奉还。
且此百货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陈斯远从没指望百货能赚多少,只要保本就行。
他真正的目的是那二两银子的押金!
京师百万人口,能有五万人入会,这就是十万两的流动资金。留下两万备用,余下八万抽出去,或投资松江开埠,或用作内府票号,用不了几年便能将营生铺满大顺各地。
这几位内府官佐这几日可没闲着,特意查了京师最大的票号鑫盛魁,只去年一年过手的银钱就两千六百万!
汇水按一分五算,到手三十九万两!暴利啊!
且依着册中展望,这内府票号来日可是要接朝廷银钱转运之事,大顺去岁各项税赋加起来近五千万,这可是最少一百万银子的暴利!
真个儿如册子中那般铺展开来,这内府票号又何止年入百万?只怕十几年后真就堪比盐税了!
几个内府官员不禁愈发热络,连连发问,陈斯远起先对答如流,后头倒是遇到几个没想到的,可思量一番还是答了上来。
待过得良久,先前那郎中翟奎笑道:“王爷,下官等再无疑问,此事可行!”
燕平王笑吟吟看向其余三人:“你们怎么说?”
“可行!”
“哈哈哈——”燕平王得意大笑,一抖肩膀将白狐裘褪下,起身负手而行,到得陈斯远近前道:“陈斯远,此事若果然成了,记你一大功!”
陈斯远拱手应下,思量着道:“王爷,在下还想讨个人情。”
“哦,你且说来。”
陈斯远道:“在下有三位朋友,本是西征军中悍卒,如今闲赋在家,不知王爷可否——”
燕平王一摆手,道:“这等小事儿……翟奎,你在衙门里寻三个差事。”
那翟奎起身拱手应下。
陈斯远又道:“另外,可否由在下去与贾藩台去说松江开埠一事?”
燕平王行了两步到得近前,玩味着观量了陈斯远几眼,笑道:“林家姑娘就那么好?她才多大啊?”
陈斯远正色道:“仙姿佚貌!”
燕平王哭笑不得。他是郡王,深得圣上眷顾,每回大选、小选,总会选那品貌上乘的送到王府来。于他而言可不缺女色,缺的是那等知音。
“少年人戒之在色啊……罢了,这人情送你。贾化过好似十五就走——”燕平王转身看向翟奎:“翟郎中得空与他去拜会一遭,将此事略略说说。”
“是。”
陈斯远拱手谢过,依旧没提告退之词。
“啧,还有事儿?”燕平王有些不耐起来。
陈斯远讪笑道:“这……不知这往扶桑海贸,在下能不能插一脚。”
燕平王气笑了,指着其与众人道:“瞧瞧这不要脸的样子,就这还想着点翰林做清流呢!”
殿中几人纷纷附和而笑。
其中一人说道:“我看陈朋友惯于因势利导,有此等才干,来日必有所成啊。”
又一人道:“想来王爷先前给的赏赐少了,陈朋友花用不够,可不就要另寻门路?”
燕平王笑骂道:“胡吣!本王上回赏了他两千两,二十几两就够小门小户一年花用了,还少?”
翟奎只是笑而不语。不过是两千两而已,人家出的主意,远期前景可是一年几百万的厚利!
燕平王虽看似不满,却只是嬉笑数落,并无气恼之意,可见其心下欢喜。
燕平王笑着摇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罢了,看在你出了个好主意,允你插一脚……嗯,许你报本王名号。”
陈斯远大喜,郑重一揖到底:“王爷雅量,在下拜谢王爷!”
这是最后一章小章,为了拉均订明日起都是大章,打底八千字。
第123章 故技重施
尤三姐枯坐马车之中,时不时挑开帘栊往王府角门方向观量。心下默默掐算,这怕是都快一个时辰了。
心中虽略苦闷,却也为陈斯远高兴。那宁荣二府说出去也是高门大户,可又怎么能跟燕平王做比?
前两者爵位绵延三代,早没了往日威风,不过是荫祖宗荣光,这才守住如今富贵;后者乃是当朝新贵,如今虽只是郡王,可圣上特赐,这府邸修得比照亲王例,想来晋亲王也不过是几年的事儿。
心上人能得这等新贵青睐,来日必有一番能为。她心下为之雀跃,又念及自个儿家世,忽而便觉着好似……差了一筹?又思量起先前陈斯远所言,莫非暗指自个儿家世不配?
正待此时,忽见角门里出来二人,一人正是陈斯远,另一人手捧拂尘、身穿大红袍,想来是王府的太监。那太监满面堆笑,与陈斯远攀谈了良久,二人这才拱手道别。
尤三姐紧忙放下帘栊,鼓着嘴揉了揉脸颊,稍等须臾便见帘栊挑开,陈斯远笑着钻进马车里。
“妹妹等急了吧?”
尤三姐摇了摇头,肃容道:“你,你刚才那般说,可是嫌弃我家世寒酸?”
“哈?”陈斯远略略讶然,笑着摇头落座,顺势将其拢在怀中,道:“我还嫌弃你?你不嫌弃我就好。你家中好歹算官宦之家,我家不过乡下一乡绅,又哪里会嫌弃你?”
只三言两句,尤三姐便憋闷不住,脸上绽出笑意来,道:“谅你也不会!不然——”
“不然怎样?”陈斯远低头贴近,气息喷在尤三姐耳根处,尤三姐顿时红了脸儿。
“不然有你好瞧的!”
陈斯远‘嗤’的一笑,擒了柔荑把玩道:“那我就等着了,反正此生你别想逃了去。”
“我才不逃呢!”嘟囔一嘴,尤三姐随即喜滋滋道:“咱们这会子往什刹海去?”
“好。”
当下尤三姐脆生生吩咐了车夫,马车便往什刹海而去。
车中二人自是好一番亲昵,陈斯远心下却别有所想。寻常人等要改命又多难?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这命、运、风水、敬神之说乃是玄学,陈斯远不敢尽信,也不敢不信。
余下几个,积阴德还在读书之前。
何为积阴德?好比父辈结交友人给儿辈定下亲事,那女子贤良淑德、相夫教子,这是阴德;再比如父辈早年帮了一人,此人飞黄腾达后报还在了儿辈身上,这也是阴德。
陈斯远转生此间时不过是扬州城外朝不保夕的小乞丐,哪儿来的阴德?也亏得前番冒了身份,又用假婚书盗了阴德。
偏这阴德虚假,能不能成真还不好说。
接下来读书……哎,还说说说旁的吧。陈斯远自问涉猎极广,偏这制艺一道需要经年累月的功夫,哪儿是倏忽间一下子就能开窍的?
剩下几条,贵人结识了,相貌绝对过关,剩下便只是扬名与养生了。
养生简单,来日寻了三位好哥哥,学学那桩功就是了。至于扬名……也不知正月里那闲趣书寓开不开门。
思忖间,马车到得什刹海,二人自马车下来。陈斯远抬眼扫量,见冰面上果然游人如织。
一旁有租马拉爬犁的,又有各式冰车,还有往外租冰刀的。陈斯远过去扫量一眼,见那冰刀钉在长木板上,再用带子捆在鞋上,滑动时须得小心翼翼,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得崴了脚。
当下二人沿着什刹海游逛,尤三姐时不时停下来指点一番景致。待过后又租了冰车,尤三姐挥动冰穿子肆意滑动,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在游人中穿梭。陈斯远方才得了好处,正是心下畅快之时,便跟着尤三姐一道儿疯玩。
二人嬉笑玩耍,引得一众人等瞩目不已。明眼人能瞧出尤三姐是个西贝货,那眼神不好的只当是契兄弟厮混,连连感叹世风日下。
待过了未时,二人耍顽得累了,便在左近寻了一处食铺就食。吃饭间尤三姐犹豫道:“远哥哥,这年里繁忙,我怕是年后才能来寻你了。”
实则尤三姐一个姑娘家又能忙到哪儿去?一则尤老娘不放她出门,二则今儿个租用马车,她那点脂粉钱尽数搭了进去,哪里还有银钱出门?
陈斯远挑了一筷子粉蒸肉笑道:“不怕,下回我去寻你就是了。”
尤三姐犹豫道:“可是我妈妈——”
陈斯远笑道:“不怕,山人自有妙计,你且等着就是了。”
“嗯。”他既这般说了,尤三姐就信了。
二人吃饱喝足,眼看临近申时,尤三姐便先行将陈斯远送回荣国府。
二人自然又是好一番柔情蜜意,只觉这天时太短,若换在夏日里好歹还能多待一个时辰。
马车停在荣国府后门处,尤三姐与陈斯远依依不舍道别,陈斯远却没急着走,而是一抖手将个锦囊塞给了尤三姐。
“这是何物?”
陈斯远笑道:“上回王爷赏的,分给妹妹一些留着打赏下人。我先走了,妹妹也早些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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