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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吧女神 第345节

  酒保怯怯的探出头,看到桌子上一枚金蒲耳嗡嗡转着,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上一次见到黑夜会的那座破旧货仓屋顶,透过破口,能看到几个人正在货仓里面低声交谈。

  海瑟薇张开隔音结界,问李奇:“你是想依靠这些黑夜会的暴徒,打破阴影城的屏障,为这些平民带来曙光吗,曙光之子?还是只是单纯利用他们搞乱阴影城,逼迫我的导师低头?”

  “如果是前者,我可不答应,如果是后者,这样的力量实在太微弱了,我的导师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李奇讶异的问:“你不是也追求凡人的自由吗?为什么会反对打破阴影城的屏障?”

  海瑟薇叹道:“在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会有这层屏障之前,我并不希望风暴群岛的现状被贸然打破,万一这层屏障就决定了风暴群岛的生死呢?”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分歧”,李奇的话让海瑟薇一惊,他知道了?

  李奇说:“如果风暴群岛必须剥夺百万平民的自由,压榨他们的生命,才能确保安全,说明这个魔法师家园的本质是邪恶的。它不仅无益于这个世界,相反,消灭掉它才是有益于世界的正义之举。”

  海瑟薇蹙眉道:“这个论调跟你之前为了救一个小姑娘就下跪的做法是矛盾的啊,消灭掉这个家园,百万平民不也完蛋了吗?他们虽然不自由,他们虽然活得很痛苦,但他们还想活下去,甚至大多数人都不觉得痛苦。”

  李奇摇头:“我救乔茜,仅仅只是微观层面的事情,到了宏观层面,判定正义还是邪恶的唯一标准,就是让世界进步还是退步。个人和阶层的利益甚至生命,在这样的标准面前都微不足道。”

  “而且你的推论基于一个错误的前提,风暴群岛是魔法师刻意从主位面割裂出来的次位面。它面临的威胁,都是魔法师自己制造出来的。消除什么屏障,风暴群岛就会全部完蛋的说法不过是自欺欺人。那只是残留在你们魔法师心底数万年的恐惧,对回归世界的恐惧。”

  “你让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海瑟薇竖起柳眉,没好气的道:“现在不是听你讲大道理的时候,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李奇紧紧看住她的银瞳:“就是来证明,阴影城的屏障到底关系着什么啊,你不是也不清楚吗?”

  “地底城藏着什么秘密,你也不知道吧?作为夜女士的圣女,你更不知道风暴群岛本就是夜女士的试验场,你的导师是个守夜人,他的职责就是确保试验能够持续的,顺畅的进行下去。”

  海瑟薇的眼瞳瞬间紧缩:“我知道导师是守夜人,但我只知道他的职责是确保我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不知道什么试验……”

  李奇追问:“那么你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呢?”

  “是……”

  海瑟薇有些不确定了:“是以我的本心,推动世界完成有益的进化。”

  “真是宏大啊”,李奇感慨的道:“看来你对这个使命的理解,跟你导师的理解,应该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他指指下面的人,那是魔武士德雷斯,还有黑夜会的人,包括首领绷带人范斯,光头女魔武士流银和半魔人红角,他们看起来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到这里来,就是让黑夜会给我的行动提供一些必要的协助,让你也来,是希望你能做个见证,毕竟你还代表了风暴群岛大多数魔法师的理性。”

  “是的,我准备去一趟地底城,去查清楚地底城到底有什么,为什么阴影城必须要有这层屏障。”

  “我相信,真相才是对抗你的导师最有力的武器……”

  海瑟薇下意识的道:“这也是我的疑问,我跟你一起去!”

  “不”,李奇摇头:“真相到底是什么还不确定,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件更可靠的武器,那就是一场新的革命。你最好坐镇白银城,确保革命能够成功,并且有利于风暴群岛的整体利益,而不是让革命失败,或者变成单纯的破坏和复仇。”

  想起李奇之前在至高议会发表的言论,海瑟薇苦涩地笑道:“果然,你早就计划好了,从一开始,你就是来风暴群岛捣乱的。”

  李奇无辜的耸肩:“如果你的导师没有这么决绝的话,我也不会做到这一步。原本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们在我的条件上打点折扣,我都能接受。说不定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谈判,正杯觥交错,谈笑风生呢。”

  “导师认为……现在虽然我们是同路人,但未来会有根本性的分歧”,海瑟薇叹道:“他是强行留在主位面的半神,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已经不会从凡人的角度出发了。”

  李奇心中打了一连串寒噤,竟然还真的是被梅奈苏斯看穿了底细,认为“攘外必先安内”?

  不,应该没看到细节,不然海瑟薇是不会跟他站在一起的。

  至于梅奈苏斯竟然是个半神这事,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夏安那个猥琐变态的家伙不就是个半神吗?强行留在主位面的半神,说不定心理更变态。

  跟海瑟薇这样的聪明人交谈,看似凌乱,却很有默契,到此时两人算是完成了必要的沟通。

  李奇总结性的道:“现在就看你的选择了,是跟着我向前,还是站在你的导师那一边,继续封锁风暴群岛,孤立于世界之外,进行夜女士的什么神秘试验。”

  海瑟薇抿着嘴唇,似笑非笑:“我很想把你打死在眼前,我心底深处有个声音说,那会是一劳永逸的选择,谁知道你以后还会给我找多少麻烦。”

  “不过我已经跟导师撕破了脸皮,为了在面对他的时候能够站得更稳,更理直气壮一些,我也需要找到真相,而且……”

  她的神色变得阴沉:“我是夜女士的代言者,没有人能声称只有他理解夜女士的想法,只有他明白夜女士交托给我的使命,哪怕他是我的导师,那是僭越!”

  李奇松了口气,到此时海瑟薇才算是完全站在了他这边,他说:“那么我们的意见统一了,当然你可以派个人跟着我,比如萨希娜,让她充当你的耳目,她跟我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海瑟薇沉吟了片刻,缓缓点头。

  货仓附近忽然有了动静,几部浮空车疾驰而来,到了货仓边停住,涌出来一群身着阴影城卫队制服的士兵,簇拥着一个白发妇人。

  海瑟薇低呼道:“母亲……”

  果然,前任圣女格温托琳,就是现任圣女海瑟薇的母亲。

  “是我叫她来的……”

  李奇说:“阴影城也是革命的一环,曙光会和黑夜会需要携手合作,所以我把两边约到了一起。”

  海瑟薇不屑的道:“你这是做梦吧,两个组织在理念上有根本的分歧,过去几十年积下了深仇大恨,就算我母亲发话,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李奇淡淡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摆摆手:“我下去了,你尽量别露面,不然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我当然不会露面”,海瑟薇晒然笑道:“我就想看看,你是怎么用一张嘴让两边携手合作的。”

第三百五五章 左与右,永恒双蛇

  格温托琳带着卫兵出现时,黑夜会的人马上亮出了武器,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德雷斯拦在中间喊道:“是公爵约大家过来的!相信公爵!”

  格温托琳平静的说:“就算不相信你们的曙光之子,也该相信你们的老太婆吧。”

  范斯止住仍然很激动的流银等人,叹道:“黑夜会的很多人,包括我,都受过您的照顾。我们当然相信您。但我们的立场毕竟不一样,我的导师,黑夜会的前任会长,就是死在曙光会的手里。”

  “他是为了不牵连你们自杀的,也给了我说服曙光会不把你们连根拔起的理由”,格温托琳说:“现在你走得比他还要偏,我必须阻止你。”

  范斯冷冷的道:“不要逼我们把目标转向曙光会,这是我们拯救阴影城的最后机会了。”

  格温托琳身后几个人应该是曙光会的首领,闻言恼怒出声。

  “不要这么狂妄!你们不过是群阴沟里的老鼠!”

  “阴影城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黑夜会来拯救?”

  “这是我们给你们的最后机会了!”

  黑夜会的人不甘示弱,纷纷回骂。眼见两边气氛又紧张起来,又一个声音让争吵骤然停住。

  “这是你们所有人的最后机会了。”

  李奇从暗影中走出来,格温托琳、范斯以及德雷斯等人都松了口气。

  “风暴群岛正面临着又一场革命风暴,如果你们不能携手合作,抓住这个机会,让阴影城加入到革命里,争取自己的解放。等风暴过后,大局定下来,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奇的话让曙光会等人冷笑,格温托琳摇头叹道:“曙光之子,阴影城的平民虽然也不满意现状,但绝不会为了你的事业去做无谓的牺牲。”

  “我早感觉到了你有所谋划,却没料到你是想掀翻整个风暴群岛。你现在迫切需要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而我们阴影城的人,力量太弱小了,在你的计划里,大概也就是用来扰乱视线,迷惑敌人而已。”

  “就为了这点小小的用途,让阴影城的几十万平民像点燃柴薪一样牺牲自己吗?你的用心,实在难以跟你的信仰匹配啊。”

  她坚定的道:“不管风暴群岛上层怎么变化,都是魔法师的事情,跟阴影城无关。我来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阻止黑夜会加入到这场动乱里。”

  范斯冷笑:“所以你们是铁了心的要给魔法师当狗腿子了?那么我们的战争,会首先从曙光会开始!”

  李奇对此早有所料,指指范斯:“你是左倾盲动主义……”

  再指指格温托琳:“你是右倾投降主义……”

  他感慨的道:“左和右,不管在哪个世界,果然都是永恒的命题啊。”

  两边没搞懂左右,但盲动和投降这两个词却听清楚了。前圣女鄙夷的哼了一声,范斯脸上的绷带扯了几下,显然没料到李奇也会指责他。

  “先从你开始吧”,李奇看向格温托琳:“我们先澄清一下基本的立场,你认为阴影城的平民天生就是魔法师的奴隶,反抗魔法师的奴役是错误的吗?”

  “那怎么可能……”

  格温托琳断然否认:“阴影城的人身上流淌着和魔法师一样的血液,很多魔法师还出身于阴影城,我们并不是不同的族类,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从古至今就有的。”

  “我只是反对做无谓的牺牲,阴影城跟魔法师的力量对比太悬殊了。我们必须更善于忍耐,更有智慧的进行斗争,不能再继续走以前单纯依靠暴力反抗的老路,千年前的惨痛往事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教训。”

  李奇点头:“也就是说,你们曙光会还是在坚持斗争,只是斗争的方式是向魔法师妥协?”

  一个首领冷笑:“不妥协又能怎么样?大家一起去死?”

  李奇撇撇嘴角:“在我看来,你们的妥协都快从斗争手段变成立场了。从右倾投降主义到真正的投降派,只有一步之遥啊。”

  格温托琳皱起了眉头:“公爵阁下,你难道忘了之前我们谈过什么?我们怎么没有斗争?”

  李奇鄙夷的道:“聚在一起喊喊口号,再冲击一下本来就是你们控制的城市议会,就这样?跟狂欢节有多大区别?甚至还怕我搞出什么乱子,特意跟我做场交易?”

  “我一直没提奴隶的事情,还是在给你们曙光会面子,现在是不是要转到那个话题上?”

  格温托琳咬牙,这时候再说曙光会输出奴隶的事,还有什么立场谈斗争?

  她顿了顿,苦笑道:“我们根本找不到什么机会,在魔法师面前,我们毫无力量……”

  李奇打断了她:“魔法师并不是铁板一块的!”

  他朝上指指:“就像现在,魔法师已经分裂了,就连你的……就连泰德家族和梅奈苏斯家族,都已经决裂。”

  格温托琳依旧是那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我当然知道,但泰德和梅奈苏斯并不能代表所有家族。你是外人,风暴群岛,还有夜女士的很多事情,你并不清楚。”

  “这都不重要!”

  李奇拔高了声调:“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这还不是机会,阴影城就再没机会了!如果你,还有曙光会,在这样的时刻,还坚决的站在魔法师一边,压制阴影城人民的反抗,你们所谓的斗争,就是从右倾投降主义转变到叛徒的谎言!”

  终于有人不满李奇的古怪用词了:“什么右倾,说清楚啊!”

  “好吧,我尽量说得简单点”,李奇心说费恩人的脑子大概全都投在了力量上,对政治哲学和斗争艺术的认知不比原始人强多少。

  “我们做一件事的正确道路是不左也不右,也就是不偏不倚。这样的道路是怎么样的呢?是我们对这件事的理解和认识,跟现实状况是一致的。指导我们做事情的理论……唔,大的方针吧,是符合现实情况的,是可行的。”

  “如果我们对这件事的认识已经落后于实际,分明条件已经成熟了,却因为过往经验或者其他因素的束缚而止步不前,这就是右倾。如果还进一步倒退的话,那就是投降主义了。”

  李奇看向若有所思的格温托琳:“右倾投降主义的进一步发展,就是将投降当作斗争手段,而这是粉饰和自欺欺人,沦为真正的投降派,背叛了自己的立场。”

  “这样的事情在历史里比比皆是,比如说在黑暗时代,一个叫龙国的国家,被近邻的菊国入侵。龙国的一位领袖,少年时也是推翻残暴统治的英雄之一。他觉得龙国无力抵抗侵略,于是投降了菊国,当了傀儡。他为自己辩护说,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大多数人民的性命,他这是在做曲线……不,圆弧斗争。”

  古怪的用语背后,是一套古怪的说法,让格温托琳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这个说法包括的东西,他们每个人都有过类似的想法,但全是零零星星的,没有联系,不成体系。

  现在这么一个“右倾投降主义”就把他们的作为概括了,同时也把他们压在内心深处的种种疑问和不安也全勾了出来,即便是格温托琳,都有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同时又苦涩难当。

  货仓里沉默了好一阵,有人怯怯的嘀咕:“黑暗时代发生了什么,没谁清楚了,什么龙国和菊国,什么圆弧斗争,怎么听起来像是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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