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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济世,我只是想长生不老 第279节

“没有问题。”

禽厘胜点头。

这些东西已经完全不必再去解释一遍,庄生的说法,也并没有出错和故意歪曲。

“墨家之言因墨子而成,墨子修身,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其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谓之为圣者也。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不如此,不足以称墨。

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

庄生一开口,说的却并不是批判之言,反而是对墨家的创始者墨子大加赞赏。

下方的听众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谁不知道墨丘好?

墨丘不好至圣先师的名讳会安在他的头上?

可今天是让你过来夸人家的么?

而且夸的还这么卖力!

这人,该不会是墨家自己找来,故意在所有人的面前重申墨丘功绩的吧?

就算是禽厘胜都显得有些讶异。

无他,庄生总结的非常之好,甚至可以说将墨家、墨子的德行一件不漏的全都算了上去。

“然”

还不等其余人有更多的反应,庄胜继续说道:“为之太过,已之大循。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无服。墨子泛爱兼利而非斗,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

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今墨子独生不歌,死无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已。未败墨子道,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乱之上也,治之下也。

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

真正的批判,来了。

墨丘很好,墨家也很好,但问题太大。

使人无上下尊卑,无贵贱之别,既不爱别人,也不爱自己。当唱歌时而反对唱歌,当哭泣时而反对哭泣,当奏乐时而反对奏乐,这样果真合乎人的感情吗?这样乱天下有余,治天下不足。

人活着时勤劳,死后那样瘠薄,他的学说太苛刻了;使人忧伤,使人悲哀,他的主张难以实行,恐怕这种主张不可以成为圣人之道,违反天下的人心,天下人不堪忍受。

说到底,想要打倒墨家,如果是想从变得更好这方面出发的观点,已经不可能了。

因为墨子和禽厘胜已经做到了极致,还能再怎么去苛求呢?

只能够从人性出发,予以批判。

禽厘胜说道:“利天下者,天下为公。墨子可任,墨家亦可任之。上下尊卑,贵贱之别,人之私欲,奉一时而不及万世,不为墨者惜。”

你说墨家不爱人,我说墨家就是太爱人,人之私欲只是一时之功,又能留恋多久呢?

而墨家要的是万世之功,因此而不惜身。

听到禽厘胜的回答,庄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墨子、墨家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

虽然墨子、墨家能独自实行,然而他把天下人又能怎样呢!背离于天下的人,这种做法离开王道也太远了。

墨家就像是直接瞄准终点的人,一切只为终点服务,却并不肯去看看如今的时代是否合适,这种做法也过于苛刻。

仅仅依靠着少数一小撮的人,最终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没有继续等待禽厘胜的回答,庄生已经明白了禽厘胜的想法。

墨家,是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道理禽厘胜都懂,但他就是不改。

以至人之心,求普世之众,为之奈何?

与其争辩已经没有了意义。

太阳离人间太近的时候,带来的也将不再是生机,而是炙烤。

庄生离去了。

很多人尚且还沉浸他的发问之中。

墨家无私至此,却是背离了天下,无视了人之私欲。

林凡之死,尚且历历在目。

连墨者中的自己人都有些扛不住,更何况乎外人?

过刚易折,如此不肯同流者,哪怕坐拥先贤的威名,最终的下场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多半是束之高阁,最多再为其精心妆点一番。

“你的这个弟子,有些意思啊!”

台下的顾担却是眼前一亮。

庄生对墨家的剖析,不可谓是不独到,之前他也曾试图劝说过禽厘胜,只是同样也被拒绝了。

而庄生选取的角度,竟和他差不多。

这可不像是一个不谙世事,沉浸在神神鬼鬼世界中的痴人。

而且,他隔空探寻庄生自己的气血,发现竟然已经即将完成气血见障。

庄生的年龄,可是比荀轲还要再小几岁。

没有青木液的帮助,竟能这么快的走到如此一步,单从练武的资质上来说,是绝对的当世奇才!

如果能够顺利的渡过五行交感那道难关,排除顾担的话,庄生或许有机会争一争凡尘中最快宗师的成就。

“那是,我收弟子,一般人可看不上。”

难得能被顾担夸赞一番,虽然夸赞的是自己的弟子,但弟子的就是师父的,清平子很是高兴的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肯定。

“看来夏朝还有一个宝藏没有挖掘。”

顾担也有些高兴,看着原本的孩子们一个个成长起来,接任过职责,他留在凡尘之中的念想,也终于可以慢慢淡去。

有这些人在,何愁夏朝不兴盛呢?

便是没有了他,对于夏朝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了吧?

毕竟,当初的孩子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这场盛会,还在继续。

而顾担,已经确信自己可以放下心来。

第260章 天下甚大,何足道也?

庄生走下去后,便再没有人对墨家进行批判。

因为没有必要。

庄生已将话说尽,禽厘胜却是仍不肯改,墨家要让所有人都成为至人,这可能吗?

现在都已经是夏朝二十五年了,墨家却还活在宗明的年份之中!

无论是庙堂还是民间,都已经开始对墨家颇有微词。

伴随着夏朝越来越富庶,百姓家中的余财也越来越多,他们就越能够感受到墨家之下的条条框框的束缚,以及不合人性之举。

在曾经一穷二白之时,他们可以拍手叫好,等到自己也终于混出脸面,墨家反倒是和他们有了冲突。

人之私欲是一定存在的,强行压抑自身的欲望,少数人或许的确能够做到,放眼四海,又怎么可能?

大人,时代变了!

禽厘胜之后,第二个上台的人便是杨朱。

墨家兼爱绝对的反对者。

大家虽然不太喜欢墨家,可对于杨朱的贵己之说则更加愤慨。

兼爱起码还能算是引人向善,你别管要求要不高吧,就算听不进去也没什么。

可为我、贵己用不好,就是在教人自私自利,难度不比兼爱小,危害却大了太多太多,再怎么不喜欢墨家,也不能让杨朱来恶心自己。

任谁都没想到的是,杨朱才刚刚登台,刚刚下去的禽厘胜便又走了上来。

这一次,乃是由这位墨家巨子发问。

“你说为我、贵己。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则天下治也。那如果拔你身上的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获得好处,你会干么?”

禽厘胜直接发问道。

“天下人的事情,绝不是一根汗毛所能解决的。”

杨朱立刻说道。

“假使能的话,你愿意么?”

禽厘胜再问。

杨朱却是默然不语。

静了片刻,杨朱问道:“如果有人略略伤害你的肌肤,便可赠予你万金,你愿意吗?”

禽厘胜当即点头道:“为之。”

杨朱又道:“那如果砍掉一截胳膊,便能够得到一个国家,你愿意么?”

这一次,换成禽厘胜不说话了。

因为他明白,这次再点头,下一次就是砍掉脑袋,得到整个天下。

人之已死,得到天下又有何用呢?

这是任谁都不会同意的。

杨朱笑道:“一毛微于肌肤。一根汗毛比肌肉皮肤小得多,肌肉皮肤比一节身体小得多,这十分明白。然而把一根根汗毛积累起来便成为肌肉皮肤,把一块块肌肉皮肤积累起来便成为一节身体。一根汗毛本是整个身体中的万分之一部分,为什么要轻视它呢?”

拔一毛以利天下,不予也!

禽厘胜开口道:“我不能用更多的道理来说服你。但是用我话去问墨丘,那我的话就是对的了。”

当道理一同走向两个极端的时候,谁都说服不了谁。

正如同他不能接受杨朱的学说一样,杨朱同样不可能认同他。

一个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一个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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