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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仙宗 第220节

  几名巡丁之中,上次去幻剑盟铺面收常例的付爷、郭爷赫然在列。

  他俩是随着邵家兄妹被招安来的劫修,算得上是康大掌门在重明坊市做市尉时的嫡系人马,本事是有些,却也不多。

  二人从马家寨的两喽啰,到平戎县第一坊市的两巡丁,这修行资源可是狠狠涨了一大截。

  从人人喊打的劫修,到行得端坐得正的不良帅官寺正役,这身份上,更说得上是脱胎换骨。

  是以从前那什么一二三四当家又算得什么,现在二人眼里头,可只有康大县尊这一个太阳。

  他们这些人此时若晓得了邵氏兄妹从前给康大掌门下过仙人跳,那还得了,怕是转天邵萌就会被捆好了送到康大县尊的塌上去。

  众人正说话间,便见靳世伦亲自端着一个食盒进了雅间,几位酒酣饭饱的巡丁当即停了哄闹,付爷带着人起身拱手拜道:

  “怎好劳靳道友亲自来做这杂事!若是短人手,与我们兄弟们说一声,我们虽粗鄙,可端菜倒茶这些琐事还是做得好的。”

  “哈哈,听了一桩新鲜事,遂特来朝各位道友们打听一番。”靳世伦作为筑基嫡传,却是无有架子,拉着付爷一并坐下,轻声问道。

  “啊?可是今日鸳鸯堂发生的那件事情?”在旁的郭爷才问出口,靳世伦便目光一亮,亲自为郭爷斟了杯酒,拍其肩膀,缓声问道:

  “郭老哥果然知道,快请说说。靳某找了些门路,都未探听清楚,还请老哥说说。”

  莫看郭爷在市面上人五人六的,连幻剑盟这样的筑基大派的赀货执事都不放在眼里头。

  现在听了靳世伦这一句“郭老哥”,却是美得眯起了眼,面如枣色,端着酒杯的右手微微颤抖,半天都没舍得吞下去。

  “我跟付老哥也只是事后才到,我俩到的时候,那虫娘子都已被人劫走了。”郭爷将杯中酒微微啜了一口,“只听那些客人说,动手的是个中年修士,修为高得厉害,怕是位筑基真修。”

  “邓市尉请蓝供奉追了一阵,追倒是追上了,就是差点没能回来”付爷话说到一半,便被郭爷踹了一脚。事涉筑基也敢口花花,这人怕不是喝醉了。

  “我可听说,那虫娘子是被子枫谷的审家人卖到鸳鸯堂去的”有其他的巡丁也在此时插话,却被那郭爷拦住。

  不过靳世伦听到这里,却也晓得了那冒出来的筑基是何人,称谢而回。

  靳世伦回到房内,去了两张信符,一封发往宗内,一封往市尉官寺而去。

  市尉邓百川才从丹师处看望过蓝供奉回到官寺,后者是衮假司马的妻族出身,算得上是州廷司马府的嫡系。

  未想到这次去追击闹事的筑基,却是被伤得厉害,几乎断了道途,这下偌大的重明坊市可就没有筑基镇守了。

  邓百川在事情一发生过后,便已经禀过司马府,恳请派一高明筑基过来驻扎。虽然这蓝供奉忠心可靠是不假,但这身本事还远不如当年的火龙道人。

  邓百川也要筹备自己筑基一事了,无暇再在这处坊市上耗费太多心力。见了靳世伦的信后,邓百川便更焦急了些,又往司马府去信一封。

  新增供奉的安排回信很快便来,却不是从司马府来的,邓百川从中嗅出些不对来,展信一观,更是眉头紧蹙。

  “居然是他,这事情不对了!我需得去寻趟康大宝,好好商量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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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风波渐起

  “州廷特意点了韩城岳沣去重明坊市做供奉?”康大掌门端正立在费南応下手,听到后者的消息,面上稍有惊色。

  费司马照旧打着算盘,淡然一笑,使个手势令康大宝坐下,待两位俏婢给衮假司马与康大掌门分别上好灵茶,才开口言道:

  “这倒无有什么的,我等跟随伯爷近一甲子,做下来许多事情。雷霆雨露本就自出于上,不消挂碍什么。”

  康大宝从费司马这话中听不出什么怨怼之意,但心中却不相信,其对匡琉亭这番举动当真半点意见都无。

  毕竟这重明坊市自建立伊始,可就是二位司马的自留地。

  坊市店铺那点儿赁资只是明面上的收入,未必能入司马府的眼;但现今州廷各类灵物的采买、议购在重明坊市起码占了五一之数,这里头当然大有文章可做。

  这部分进项才是大头,二位司马每年从中攫取的利益有多少,连康大宝都算不清楚。

  现今云角州廷土客之争愈演愈烈,以费司马为首的京畿元从一方在一开始便一直大占上风;

  直到韩城岳家拿着两仪宗假丹的性命纳了投名状,本地土族才算有了主心骨,能跟京畿元从们掰掰手腕。

  可这时候州廷这次却从岳家,拣选人才派到了司马府的聚宝盆里头.这其中深意,值得品味呐。

  “放心,衮石禄半年内便能结成假丹了。”费司马收了算盘,他一个外人说起此事,似是比衮假司马这位正主还要成竹在胸的样子。

  费司马给过定心丸后,只又提醒康大宝一句:

  “岳沣不是个好相与的,岳家年青一代人物当中,除了在两仪宗担任战堂长老的岳澜之外,便属他最有灵气,最有可能接岳檩那老贼的班。”

  看得康大掌门点头应是,费司马突地想起来了什么,复又言道:“你当年初任县尉,从呙县折返回乡的途中,应是遇到过一筑基的截杀是吧?”

  康大宝想起当时那道险些取了自己性命的刀光,背脊上陡然生出一道凉气,点头应道:“确有此事,当时侄婿差点丧命,是黑履师叔援手相助,才捡的回来一条性命。”

  费南応听得出康大宝这语气中的些许怨气,却也不怎么在意,继续淡声言道:“当年点你做费家女婿,某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在你回程之时会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惦记上。

  只是某当年手上可用之人实在捉襟见肘,某与衮石禄也走脱不得,没有可用筑基,遂便将护卫你这事情,派给了铁流云去做。

  但既然你说你是被黑履所救的,那么铁流云派没派人,我却有些不清楚了。”

  康大宝听得沉默不言,那头的衮假司马却是出言提醒道:

  “后来司马府也遣人查清楚了,当年那个出手杀你的唤作岳汶,在这几年却没有露头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岳家人特意将其藏起来了。不过那岳汶便是岳沣的胞弟,你且小心些吧。”

  费司马仍不怎么在意康大宝的反应,说完这些,复又言道:“你与疏荷也是,每次回来,都要特意错开时间”

  眼见康大宝还是低头不语,费司马有些不悦起来:“怎么连你也学起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做派来了?”

  看到康大掌门仍不说话,费司马最后才又言道:“下不为例!”

  “侄婿自后定唯大人马首是瞻!方不负大人栽培之恩!”康大宝似是被这句话点到了什么,当即应道。

  费司马自此再未说什么,康大掌门也瞧不出他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好乖乖听费司马吩咐,留下来吃顿家宴。

  席上的珍馐不消多表,堪称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康大掌门都有些看花了眼。

  其中一味鱼龙羹,相传是从宫中传出来的膳食,源自大卫仙朝太祖当年在外海发生的一桩轶事。

  当年太祖皇帝擒获了一条五阶玄文鱼龙,乃是真螭后裔,要纳其为镇族灵兽。

  玄文鱼龙自持血脉高贵,不识抬举,反还嘲笑太祖血脉低劣不堪、惹得太祖气恼,怒得当场将其剐了,剔下血肉便与众将分食。

  玄文鱼龙鱼籽则被随行庖师尽收,落在帝宫金鳞池中。

  太祖皇帝将孵化出的鱼龙后裔其内的真螭血脉提炼出来,以作宗室子弟伐骨洗髓之用;然后失了真螭血脉的鱼龙后裔,便被帝宫庖师们繁育成了专供皇家的灵肴食材。

  费司马的家宴上头自不可能吃得到货真价实的鱼龙后裔,那是远支宗室们都难吃得到的珍馐。纵是偶有那么一二条流出来,纵以费司马在费家的地位,怕也分不到一筷子。

  不过这鱼龙羹却也是用了数种二阶灵鱼、依着正经鱼龙羹的手法精心烹制的,足称难得。

  饶是康大掌门都已经得成筑基,可也还是自觉体内灵力已有壮大之象。

  以他估测,待将眼前这份鱼龙羹吃完,怕是能当得他半年苦修之功。

  想也知道,便是费司马这样的人家,这等灵肴定也不是时常能吃的。康大掌门这筑基前后的分量,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吃得上好酒好菜了还只是其一,费疏荷那位出自玉昆韩家的婶娘,也纡尊降贵地出席来见了。

  这中年美妇仪态雍容,面对康大宝时语气虽然做出了一分亲近,但那份骨子里那看不起贫贱出身的傲慢疏离,却还是难掩盖住的。

  不过她这倒是有点人人平等的样子。

  漫说康大掌门这祖上连个筑基都未出过的草根门户,人家半点也看不上,康大宝还看得清楚,便是衮石禄这即将要成就假丹丹主的小姓子弟,在这位韩家贵女的眼里头,也照旧算不得什么。

  这场家宴方才用到一半,韩夫人便借故起身离席。

  衮假司马与康大掌门自都不敢有丝毫意见,费司马也不管二人心中是做何想,反而少有地主动谈起了新云盟的事情:

  “书剑门虽稍有气象,但掌门老而无用;子枫谷自掌门丧后,门中两姓内乱不堪;翡月单家那独苗筑基若殁,后继无人;

  至于那什么禾木道,自黑履道人弃了他们过后,居然自己外聘了一名散修筑基为其做了供奉,何其短视。以弱驭强这等事,非是庸人可为。这么看来,他家早晚也是个被人鸠占鹊巢的下场。”

  费司马说到此处一顿,又道:“按说这些微末小事,某根本不消理会才对。可事涉你家,却要累得我费些心思。你怎不想想?重明宗长期与这些不堪的门户纠合在一起,又有个什么前程可言?”

  “我家师叔倒与大人想法一致,亦是这般说的。待此次侄婿与各家重新定好灵石矿脉份额,二十年期满过后,诸家这盟约,也当能松一松了。”康大宝整衣敛容,正色言道。

  费司马将杯中淡茶一饮而尽,语气认真了许多:

  “嗯,你家黑履是个有眼力的。只是在现在的云角州,逍遥散仙可不好做呐。

  你将某这话与他带回去:‘入席越晚、膏腴越稀’

  他若想通了,还愿来州廷效命,某可以跟伯爷谏言,将来待他结丹之后,或可请元婴真人收他为徒。”

  见得康大宝倏地一惊,费司马又添了一把火:“且不拘于宗室真人。”

  此言一出,康大掌门面上的惊色更浓了些。

  在旁一直老神在在的衮假司马也出言说道:“大卫仙朝有许多事不是你们想的那般简单,仙朝若真像明面上这般,只有三尊真人在世,那.”

  话才说到一半,费司马用眼神将其止住,旋即又道:“你只需将话带给黑履便是了,用饭吧。”

  听了这番话后,康大宝便觉案上的珍馐美味失了些味道了。他在心中泛起了嘀咕:“道爷都成筑基了,怎么还是个传话的?”

  不过康大掌门到底是个心宽的,想着从前在费司马处连茶也没得喝,这回来便能吃上席了,假以时日,说不得就能

  是以饶是这顿丰盛的家宴吃得好没滋味儿,康大宝还是能够揣着满肚子灵气,乘兴而归。

  回程路上,因了在马厩等候之时,被费家下人喂过两枚上等的饲灵丸,金毛老驴的步子较之来时又矫健了许多。

  而今它已突破至了一阶上品,成了重明宗内品阶最高的灵兽。或许是因了被康大掌门去过势的关系,现今金毛老驴不仅长得膘肥体壮、连骨架子都狠狠涨了一截。

  论起体格,此时的金毛老驴,已经毫不逊于当年康大宝从鬼马枭首赵古手里,缴获来的那匹乌血驹了。

  加之自服过那不知名丹药过后,其吐火的异术也愈发厉害。

  这么一来,便是段安乐、贺元禀这类门中斗法本事最为出挑的弟子们,不使出浑身解数,也难将这老驴压得服了。

  康大掌门从前倒未想过,当年这随手擒来,拴在门中当做存粮的吃人妖驴,竟能有这般造化。

  照这么看来,这老驴说不得还能有一分进阶二阶的可能,比大部分弟子们还要值得栽培。

  而今的康大宝不是从前那个无名小卒了,甫一从费家宅中出来,刚踏入宣威城的大街上头,便有数家亲随迎了上来。

  大多都是似刚从京畿一带迁来的筑基大族派来的人,莫看他们跟费司马、衮假司马这二位能称得上一句乡党。

  实则门第很低,甚难与两位司马攀附得上什么关系。

  康大掌门成就冰叶筑基,在黑履道人、费南応、铁流云这些大人物眼中的确只是个小辈不假;但在这些初来乍到的筑基大族眼中却是位值得相交的新贵,得了机会,自然要尽力结交一番。

  有些家族甚至都已做好了功课,家中常备着些颜色甚好的小寡妇.

  但刚刚才被费司马敲打过一阵的康大宝,此时可没有这个心气。遂一一婉拒过诸位筑基派来的亲随,放了些诸如“改日定登门拜访”之类的响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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