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372节
若说灵力流转到丹田道基中前,还称得上是奔腾江河、滚滚而来;在经由丹火淬炼过后,便就成了小溪潺潺、婉转爱人。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康大掌门觉得过去自以为凝实纯净的灵力更上层楼。
这当然不纯是件好事,依着这等速度,怕是由这团丹火尽情淬炼,康大宝不消一二年时间,境界便就会重新跌落回筑基初期。
这自是其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同时,康大掌门也在心头大感诧异。
“依着山公所言,他这一回引渡丹火当是失败了才对。毕竟这丹火在其体内时候,一直蕴在周身窍穴,不入丹田,只能外用于炼丹炼器、斗法驱敌,但却绝无如正品金丹一般的淬炼灵力之效。
他却不晓得我这玉叶道基是有神异,非但能尽纳丹火,还能将他分出那股金丹本源也吸纳干净,用以壮大道基莲台。
待得道基这股金丹本源尽数炼化干净,我当就能以莲台蕴养丹火。那却与山公受限于本源数量,手中丹火只有能与假丹稍稍周旋的境况大不相同。
若我所料不差,待我修行至筑基后期再祭出丹火,寻常假丹当就难能相抗。
不单是这金丹丹火犀利,还因了我这周身灵力遭淬炼得十分洁净、能比金丹,是以哪怕这体量远不能及,但也不会在假丹面前落在下风。”
“只是,”念及此处,康大宝再稍稍体悟下修行速度,兴奋心情便就平静许多,紧跟着其脸上便也有苦笑泛出:
“只是我这四灵根修行本就艰难,再加上这么一出,怕不真要到寿尽时候才能结丹!届时哪怕我体内灵力纯如上修,怕也难过得那道槛了。”
康大掌门嗟叹一声,他这辈子,属实未遇上过几回实打实的好事。
康大宝未有着急出去,在静室里头又待了数日方才出关。
甫一推开了门,康大掌门便从一直侍立在外的康昌懿口中得知了山公已醒的消息。前者正要过去拜见,却被同样候在山公门外的秦苏弗出言拦住。
“世叔正在里头与山公相谈,事先讲过,不让旁人入内,老弟再稍待些时候。”
“道兄与我都进不得?”康大宝面上稍有异色,看得秦苏弗同样是一副茫然模样,这才未有多问,只与关心其伤势的后者言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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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山公房内的陈设十分简单,看上去浑不似个修行人住处。便连他用惯了的破烂蒲团,都不晓得是从哪个凡人野观中寻摸来的。
用他的话来讲,他困在练气一境已逾百年,不得寸进,用什么修行打坐都只一般,还不如将好物什早些赐给后辈,以期他们将来能得长进、庇护黎庶。
此时这满身细绒的老者正倚在卧床上,一双浊目里头失了不少生气,满是疲惫。
在外头威风八面的黑履道人此时正挨在榻前,小心地试过汤羹的温度过后,才奉到山公面前。后者笑了笑,也不急去接,只开腔问道:“什么时候走啊?”
黑履道人面上并不意外,显是早已想到山公会问及此事。他手捧汤羹,恭声应道:“再过二三年罢。”
他话音方落,却见倚在塌上的疲敝老叟摇了摇头:
“你既心意已决,那便早些动身、莫要拖沓。连元婴真人都难说清楚匡琉亭何时结丹,但便连我这老而无用的都晓得他若结丹,山南全道的时局都会随之一变。届时你若想走,说不得又要生出许多变数。”
黑履道人将这山公这建议咀嚼一阵,过了半晌方才言道:“那小子便一年后走。”
后者却又摇了摇头,伸手将黑履道人手中汤羹接过,未来及送到嘴边,便又言道:“还是太晚了些,待我死后,你便走吧。”
“山公!”
“不消多言了,”山公声音又弱了一分,脸上却生出来分浅笑:
“你小子与何小子确是不同,你天资出众、才气过人,偏又受不得高修约束,一心一意只求道途、逍遥。那么留在这小小的云角州,确是会耽误埋没了你。”
“小子比不得大兄”
山公却还在笑,直言道:“不说这些,走吧,快些走吧。你既无宗门亲族以为拖累,那自该早些出去闯一闯。
实话说来,老夫之前确未想过,你能因了何小子生前托付,便看顾了他那几个徒弟这般久。若是依着老夫之前所料,你当在筑基过后,便就奔赴前程才是。”
“小子.对不起大兄。”黑履道人面色一黯,山公却又笑言道:“何小子在世时候,都未建得起来一个筑基宗门,你小子又有何对他不起?”
山公这番话却未令得黑履道人面色转好,前者看过一阵,渐渐也将面上那缕笑意敛了下去。
这老修将语气转作低沉,又叹过一声,方才出声言道:“你与何小子虽一直不与外人讲当年到底是有何事发生。但想来他愿意与你演这出戏,定也是为了你好。
你自出去闯前程便是了,康小子都快七旬的人了,哪还有继续要你托庇的道理?各人有各人的道途才对,你自出去,成丹成婴、成宗成祖。
将来回来哪怕是重明宗已经没了,也不打紧,我与何小子也照旧因你荣光。”
黑履道人刚要作答,却见得山公双耳边的藤萝叶片已然由枯黄转作凋零,便就显出紧张神色。后者初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顺着黑履道人目光偏头看过之后,才晓得缘由。
只是他见过之后,却未有如黑履道人一般现出异样。哪怕一片片焦干的藤萝叶片散去水汽,从其肩头簌簌落下,尹山公也只继续淡声言道:“走吧,是时候了。”
“山公,小子我.”
尹山公却再次将其打断,这回他再开口,不经意间语气中已经开始有一丝发涩:“走吧,走吧你小子成丹成婴、成宗成祖过后,可千万莫要忘了天下生民。这世上高修们只消稍稍念着他们、再稍稍抬一抬手,他们便就能好过许多,就能好过许多.”
第399章 宗门大比(一)
乾丰四百四十九年冬月初六,值神司命,日吉夜凶、岁星隐现。
明日是重明宗开办宗门大比的日子,因了此事,靳世伦才帮着斤县尉将那冒出来的邪修拾掇干净,都来不及稍歇片刻,便就一路疾行的从外头赶了回来。
回来时候都已是傍晚时分,靳世伦也无时间去善功堂交了差事,只与几个相熟的师兄弟匆匆聊过一阵,便就连墨儿都来不及去见,自回到了小院潜心调息、修行起来。
这一回只修行到了次日早晨,靳世伦出门时候,日头已升,看了天色生怕误了时辰,一路紧赶慢赶才到了宗门校场。
到了校场过后,靳世伦意外见得久未露面的传功长老裴奕,正落在台上大声唱名。
后者看起来虽仍是病恹恹的,但却是中气十足,说话时候好似黄钟大吕,震得离得近的一些道行尚浅的弟子耳朵都有点儿生疼。
除了难得现身的裴奕之外,重明宗其余诸位师长亦是都未缺席。
靳世伦甚至还望见了远处搭建的高台上头,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其中一人看轮廓应是黑履师叔祖,至于剩下那位,却不晓得是何方高人。
靳世伦赶来时候,裴奕才刚开始唱名,倒是不虞遭长辈训斥。他匿踪隐形潜入人群之中,不多时便就快步迈到了野瑶玲的身侧。
后者看了他这动作却笑,看了眼台上的裴奕,方才小心言道:“靳师兄这是作甚?我们这真传位置实在显眼,你便是再怎么小心,长辈们也难看你不见。”
靳世伦听过野瑶玲这话才反应过来是这道理,转头一看,却见自家师父一双小眼正锁在自己身上,当即便就端坐座上,佯作合目调息。
“大师兄莫看了,世伦在斤县做得不错,斤县尉前番还特意写信来谢呢,莫要太苛待了。”袁晋在旁笑呵呵地打着圆场。
“我重明宗派谁过去相帮,斤县尉敢不手书来谢?”康大掌门虽是如此在言,但却也未再计较靳世伦这失期之过。
他将目光往远处那座高台上头稍稍一瞥,再开口讲:“山公难得允了师叔与我所请,出来散散心,只希望这回,莫让他老人家看得太过扫兴才是。”
袁晋听得这话,也跟着皱起来了眉头。
蒋青轻叹一声:“常言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大师兄心头舍不得二三子受苦,他们自难成器。”
蒋青这话却令得康大宝颇为不满,只是后者也未发作。盖因蒋青所言却也不差,下一代弟子比起他们这代,却是要差上不少。
段安乐已近四旬,可距离筑基还差不少火候;靳世伦更是都已过不惑,而今却还卡在练气七层的门槛;
至于明喆、野瑶玲等人,虽然同为真传,但勿论手段还是心性,都要比前面两者差上不少,便是在过后几年修行到了练气九层,距离筑基,怕也要堪磨好些时候。未必能比靳世伦早些摸到筑基门槛。
现在看起来,下一代的重明弟子中,或也就只有康荣泉一人,能与蒋青一般,在不惑之前成就筑基。
可是蒋青修行时候是什么条件,段安乐这代重明弟子修行时候又是什么条件?
康大掌门念及此处,心头又叹一声。
只将目光放在了康昌懿那些年岁更小的弟子身上,依着后者现在的修行境况来看,成就筑基当是与蒋青一般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消怎么担心。
但只凭二灵根的资质能成就何等道基、能否争一争假丹道途,都也只在未知之数。
“短时间内,宗门哪能尽出天才?”叶正文在旁看出了康大宝心事,言过之后,又劝慰道:“你兴复宗门都还未到半个甲子,能有如此境况已算难得十分。
便算如马家、单家这般的积年筑基之家,也都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门下只这区区二三百弟子,其中都能有这么一二个可望筑基的。较之他们,不晓得何其有幸呢!”
叶正文这话确有道理,这道理康大宝也不是晓不得,但自己知道与旁人劝说,却是两种意境。
想通过后,康大掌门的目光便就又重新落回到几名真传身上,看了一阵过后,其心头也在念道:
“是了,安乐与世伦不过是四灵根,能在如此岁数便就修行到这等境界,便算有宗门提供资粮以为助力,也算难得了。是我贪心、不该过分肖想才是。”
他方才想通,裴奕那头也已唱好了名。他止了声音,目光从校场上的弟子们身上一一掠过,目中便又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悲色。
但他眸中这丝悲色却是稍纵即逝,便连康大掌门这等目力都未见得。
只见裴奕长舒口气,手中现起毫光,掌心上那枚名册玉简便就倏地散了开来。一片片玉牍次第有序地落入一个个重明弟子的手中。
随之而来的,却是这嘈杂之声压制不住。众弟子们或是嗟叹、或是庆喜、或是惊讶、或是惶恐.
裴奕稳坐台上,将场中这些表情动作尽收眼底,久未发言,半晌过后,方才开腔:
“言够了便开始吧,此次大比除了不得蓄意害人性命、不得恶意重伤对手之外,并无有旁的规矩,某先将此次大比所设奖品再叙一遍:
此次大比得胜一场者,可得善功二十;
此次获大比前二十名者,可得善功二百、中期法器一件、玉宝丹两瓶;
获大比前十名者,可得善功五百、上品法器一件、黄龙丹两瓶;
获大比三甲者,可得善功八百、极品法器一件、白露丹两瓶;
获大比头名者,可得善功一千五百、极品法器一件、伪灵器一件、筑基灵物一件;
除此之外,外门弟子入得大比前二十名者,可由长老掌门商酌,是否擢为内门弟子;内门弟子获大比三甲者,可由长老掌门商酌,是否擢为重明真传。”
靳世伦之所以如此焦急的赶回来自是有道理的,随着裴奕每念一句,场中粗重的呼吸声便就跟着此起彼伏响来一片。
奖品都珍贵十分暂且不讲,只那可因为大比名次晋升弟子身份的机会便了不得。
若说真传们一个个都不好招惹,内门弟子们对于争得三甲的位置,心头也难有什么想法。
但外门弟子们却是不同,他们有好些人修行时候都算不得短,只是因了突破中期修为的时候年纪已逾四旬,这才只能背得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郁郁十分。
如杜青、魏古这样的积年修士,入得宗门比起许多内门弟子都要早上许多,修为也不见得会弱上什么。
加之他们年岁也大、阵仗经验也足,真要与门中这些未见过几回血的雏儿斗起来,甫一上了擂台便就已占了三分胜算,争得前二十的机会也算不得小。
便算退一万步说,哪怕只胜了那么一场,也有二十善功入手。这在寻常时候,便是那些资历浅的内门弟子,怕也要耗费半年时间方能挣得。
他们这些无甚本事的外门弟子,便就更不晓得要耗费几多时间了。是以对于此次大比,他们怎么能不兴奋?
干劲十足的当然不止这些外门弟子,便是坐于台前,平日里头资粮不差的真传们,也都一个个摩拳擦掌,难以自已。
与前面几次小比相比,这回诸位师长举办的大比所设的手笔自是大了许多。
毕竟过去每岁一次的宗门小比所设的奖品,最多也不过一二上品法器,或是等值的丹药。
似康荣泉、段安乐这类过去在小辈中算得上是断层人物的角色,若是不得空,倒也不会特意放下手中事或是修行进度出来比拼。
但这一回,若能争得头名,几位师长可都连芦花丹这类筑基灵物都舍得赐下了。与之相比,本来也足算诱人的什么三甲奖赏,却就黯然失色,难有半点吸引力了。
康、段二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与本来和气十足的师兄弟们中间,似是陡然多出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这感觉倒是称不上难受,只觉有些怪异,令得他们大感不爽。
点将楼上的袁晋见了此幕,却是与下头的小辈们反应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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