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392节
刚刚被断弦抽飞出去的射声火长低骂一声,随后这年轻的重明宗外门弟子便不顾那蜈蚣状的新鲜血痕已经将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分成了两半,挣扎起身过后,只是吞口污血,大声在喊:
“佰将,射星弩又崩了一架!”
单家嫡脉出身的佰将费尽全力,持着已经龟裂的阵旗连挥数次,几道玄雷总算险险将外间那二阶翼虎的巨爪从护阵光罩丈前迫退。
做完这些的单姓佰将方才有空应话:“娘的,喊乃公有什么用?!那些后头只知道缩脑袋的器师呢?!喊上来修呀!!”
“乃公在这儿呢!叫你娘啊。”出自巧工堡的器师喝骂一声,他此时显是已经失了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体面风度。
其一身法衣扛了不晓得多少力道,已经碎成布条,索性直接赤着身子,浑似个只剩条命的精穷散修。
他骂声时候手上动作亦是未停,手中金文锄瞄向外头一一阶上品黑甲罴脑袋凿去,却被那畜生识破,落在空处。
受了偷袭的黑甲罴未有善罢甘休,这畜生显要比寻常同阶莽撞许多。
哪怕顶着头顶一片符箓、玄雷不顾,也要在四足上头蕴起乌光,对着那器师向来珍惜的金文锄轮番践踏。
哪怕踩得四足都已血肉模糊,这畜生亦是瞪着一双血瞳动作不停,只在三两息工夫之内,就令得这质地颇佳的法器成了烂铁。
勾连心血的法器遭破,令得这器师口中呕血、面色煞白。他嘴里头又蹦出来几句脏话,却还是没有停下动作,东倒西歪地迈了数步,才走到一个已经断成两截的同门身侧,拾起其手中那把尚有余温的鲜红飞剑。
待得器师迈回寨墙,那飞剑便与他的怒呛声一道飞了出去:“尔母婢,什么器师不器师的,没见得我们都已经上来寨墙与这些畜生们互砍了吗?!”
单姓佰将勃然大怒:“尔母婢,你们自己有多精贵是不晓得么?!有我们在,何消你们上来拼命?!”
“叫唤你母!”器师见得自己掷出的那飞剑又是未能建功,转头过来睁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冲单姓佰将爆喝一声:
“整个兵寨里头哪还找得到半个合用备件,要我等拿什么补?你胯下那二两肉?!且切下来试试!”
后者被骂得面色通红,正待再呛声反击,另一侧的一佰队伍中又传起来了一片惊声:
“西面副阵破了!”
“西面副阵破了!!”
单姓佰将心下一慌,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巧工堡与寒山派这般无用吗?!”
那器师又骂了声娘,过后才瞪着单姓佰将吼道:“能敌假丹的妖兽来攻你们单家,你们要能撑得这般久,我把我胯下这半斤赔给你用!”
二人争吵声未能持续太久,只是一声更为尖锐的厉啸声过后,寨墙下头本就亢奋的兽群则变得愈发嗜血,攻势比起先前还要猛烈许多。
内忧外患之下,这支由斤县乡兵组成的队伍人心自然不稳。
窸窸窣窣的人声在此时尤为扎耳,单姓佰将哪怕不消故意去听,也一字不落地随风灌耳:
“战到这等时候了,是该走了吧?我木原苏家六个练气都只剩四个了,也算对得起他康大宝这些年的善政了吧?”
“尔母婢,过去大家还只道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孰料这些高修却还是一丘之貉!康大宝这厮还要狠些,得了他的好处,竟要拿命来还!”
“跑吧!咱们又不是他重明宗的徒子徒孙!咱们在这打生打死,死了连个香火祭祀都无;人家回了宗门,照旧有费家贵女脱光了在榻上伺候!!”
“噤声!!”单姓佰将暴喝声后,迎来的却是一双双早已猩红如血的眸子。
他倒也不觉诧异,战到这等时候,谁不是杀红了眼睛?若是强要拦他们,怕是摆个筑基过来他们也该凑上去砍个两刀。
“一群愚氓,想跑?!怎不想想我们能跑得了吗?!!”
单姓佰将不顾背后那些似刀子一般的眼神,只落在阵位上操持阵旗,哪怕因玄雷陆续炸响而发出的巨大轰鸣声,也未能将他声音掩盖过去。
“尔等哪跑得过?外头尽是些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尔等在这些畜生眼里头就是块淌着肥油的香肉,难不成还能降了不成?!!”
这道理确是粗浅,众修被他这话喝得面色稍霁,单姓佰将却又言道:
“尔等当乃公自己不想跑?要知道那姓康的剥皮抽筋,真要我家从他儿那借来的筑基灵物借一还二还回去。若不然,乃公这时候都在族里头筹备筑基了,哪消跟你们这群泥脚汉一道在这里打生打死!”
“.”
听得这单姓佰将的骂声不似作伪,却令得阵中修士的对立之心散了大半。
巧工堡器师又拾起来了一件无主法器,跟着附和喝道:“莫想了!我巧工堡虽是罪家出身,但这些跟着他们重明宗征伐数次,丧了不晓得多少同门?可又哪有挣得许多好处?!
谁不想走?!可哪走得脱?!都莫干站着了!而今我等只有固守待援一条路子,若是守不住便只有一条死路!”
“砰”随着巧工堡那器师话音落下,那头一直在外游曳的翼虎终于寻到机会,一双铁翼交错划过,两道黑色玄光重重的斩在护阵光罩上头。
几个失了战心只顾哭丧的小家子弟当即被震飞出去,大片鲜血从周身毛孔与七窍泄出来,又给这古素的条石地砖加了一分颜色。
纵是千不甘万不愿,这生死存亡也还是要顾的。
阵中众修被吓得开始动作起来,为了挣得那一丝生机,又捡起法器、陷进了烂泥一般的战场里头。
而此时,距离此处不远的三个真修面色各异,立在中间的那昂藏大汉面上神色却最是精彩。
才带着门下弟子从西面寨墙败退回来的墨闻额头上面渗出细汗,朝着康大宝作揖不停:“墨闻御下不严,教出来了这等混账,还请盟主降罪责罚。”
墨闻身侧的单士杰年岁更轻、资历更浅、本事更是不济,比起前者来更要小心许多:“待得此间事了,晚辈回去过后,便将这不孝子弟打死在祠堂里头。”
康大宝却未有如二人所想的那般震怒不止,毕竟自己这一回事情确实做得差了,这些小修所言也不能说是无的放矢,被人骂一骂便骂一骂罢,左右又不会从老爷的储物袋里头摸一块灵石出去。
总不能自己当年都骂过了,现在却要来堵别人的嘴。
至于名声这事情,依着他康大掌门敦本务实的性子,确是不怎么看重。就算有碍重明宗声望,也是需得事后再想办法澄清便是。
毕竟西面寨墙的副阵,魏古等一行早已言过撑不得太久,失陷也是在意料之中之事,后手也早有让魏古等阵师备好,不消太过紧张心忧。
只是不做反应却不可能,他只淡声言道:“不过是些为振奋军心所做的手段罢了,二位道友何消如此紧张?”
似康大掌门这般能自己给自己寻得台阶下的上位者确是稀罕,墨闻与他相处时候不短,就坡下驴、恭声谢过,单士杰却还是有所顾虑,刚要再开口解释,却被康大宝拂手止住。
“老三怎在外头?!!”
第418章 困囿一阵
————云角州分楼
一个要比燕清薇更加熟美几分的中年妇人立在马厩里头,与周遭繁杂脏污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她只用一双清亮的眸子、耐性十足地看着那老马夫持着铁篦子将厩中瘦马梳洗干净过后,方才开腔:
“母亲遣我来问老姜你一问,黑履道人既然都已走了,康大宝如今在州廷与费家也不受器重,为什么还要派假丹去救他性命?”
姜宏道提了提脏污的犊裈,随手捡起一把地上铺的干草乱揉了几把便算擦过了手中污物。做完这些才转向美妇人言道:“副楼主,本楼当真缺那么一位假丹坐镇么?”
那美妇人眉宇间生出些不悦出来,语气又冷了一分:“老姜,现下是我在问你。”
姜宏道眼神一怔,旋即又在脸上生了些浅笑出来:
“副楼主,左右不过是令羊决那王八蛋跑一趟寒鸦山脉便是了,几日就能往返。他整日枯坐在腾文府又无事做,动弹下也无妨的。便算退不得兽群,能救得康大宝一人性命回来总是不难。”
“说得轻巧,羊执事坐镇山南道首镇腾文府,可不似你这老儿每日缩在凡人庄子里头亵玩妇人这般清闲。为何要羊执事舍了腾文府的大把急事暂且不管、为何要救?”
“为何不救?”姜宏道语气又变得轻佻了些,只道:
“副楼主,要知道康大宝是费家歙山堂家主费南応的侄婿、大卫仙朝本代宗室第一人匡琉亭信重的干臣、去外海寻上品金丹机缘的黑履道人最亲近的后辈、左近几州里头最为出众的掌家人之一副楼主或是还看他不起,但他这几重身份将来只要有一处有用,咱们救了便是不亏。”
美妇人发出冷笑:“胡吹大气,他康大宝若真有这般值钱,怎么还能沦落到咱们无畏楼派人去救?”
姜宏道点了点头,只道:“副楼主说的是,若非他现在离那几口热灶离得远了,咱们无畏楼也难寻到机会。
可副楼主,咱们无畏楼触及山南道这廿六州府、数百县厅,可能寻到一个比康大宝这身份更难得的修士轻易收拢?您难道又能笃定十分,咱们无畏楼将来就一定无有用得到康大宝的时候?”
美妇人轻斥一声:“老姜你当年便是用这般说辞来哄我与母亲听,这些年来,只有他康大宝从楼中占得便宜的时候。你说那几重关系,楼里头这些年来何曾挨到过半点?!”
姜宏道被这美妇斥责过后亦是不羞不恼,拱手言道:“副楼主莫要心急,这些事情当年老姜我也已得到过楼主首肯,不是用不到、而是时候未到罢了。”
这番言语可算不得恭敬,美妇人听得眉目一拧,就要拿话来辩,却听得对面那老修又道:
“这将来的事情,谁又能够说得清楚?当年那任摘星楼主算得上仙朝境内最为亲近宗室的大教掌门,几乎与太祖称得上有师徒之谊。
还不是在大卫太祖失陷禁地的时候第一个跳反出来,弄得仙朝各派真人云集响应、匡家天下支离破碎?!
楼主当年能容老姜我这般施为,自也是未有看重我们所下的这点儿本钱。遑论既然咱们无畏楼的本钱也都已投了下去,总要将借贷的本主儿性命抢回来,才能够收得本金利息入手吧?”
妇人面上怒容稍霁,随后才缓声言道:“老姜你现在确是越发僭越了,便连这等事涉真人的事情,也敢随意挂在嘴边。”
这老修不以为意的又笑一声,才道:“县官哪如现管?这是稚子蒙童都晓得的浅显道理。何况目下无人,老姜我私下与副楼主说些人尽皆知的旧闻,又有甚好怕的?更何谈僭越?!老姜我又不是在副楼主面前提观鱼上修.”
“姜宏道!!”美妇人闻得最后四个字,当即变了颜色。
爆喝声后,胸前一双丰满咣咣乱颤,手中灵光现出过后,却是一对寒光凛凛、雪亮非常的鸳鸯刀被其握持手中,又将这美妇人映衬得更冷艳了些。
“哈哈,副楼主何消动怒?不提就是,不提就是!老姜我再不提了。”姜宏道连连摆手,老脸上头故作出一副惶恐之色出来。
“有些玩笑开不得,再有下回,我便顾不得你是母亲旧部,也要收你性命!”
美妇人才放过狠话,却见得那本来都在作揖求饶的老修脸上却又现出了笑脸:
“不敢了、不敢了,副楼主,我晓得您是因了我与燕丫头出了主意,要她去康大宝后宅中谋个位置而对我不满。这却也难怪,这世间是难寻得几个做娘亲的,舍得拿自己骨肉去做这等事情,”
姜宏道言到此处面上笑容一敛,语气中轻挑味道也尽都散去:“可是,若将来黑履道人真能结得上品金丹回来了,老姜我这便是为燕丫头铺了好一条坦途大路。”
听到此处,美妇人脸上的怒色也已徐徐褪散,她沉吟半晌,脆声发问:“老姜,你当真如此看好黑履道人?”
“副楼主当真觉得黑履道人真无一丝结成上品金丹的可能么?”老修将目光偏到一旁,不答反问。
“聒噪,这事情哪能这般论?!便连我、便连你这老混蛋去求上品金丹都不是绝无可能,况乎黑履道人?”
“那不就对了,一个资质尚可的女儿罢了,副楼主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小心去做。”
见得美妇人终于松了口,姜宏道又发出几声怪笑,随后才道:“副楼主,这事情可非是我等能够定夺。那姓康的小子而今可不缺女人,只靠着寻常手段未必能行。”
“你只管去做!”美妇人走之前,只将这五个字留了下来。
姜宏道显是并不怎么在意这美妇人言语动作,后者的话才落地,他便就又拾起来了地上的铁篦子。
马厩中的那匹瘦马颇通人性,很是亲昵地踱步过来。但姜宏道却未露出往日里头常见的那副笑容。
他只熟稔地洗刷起已经干净的毛发,口中低声喃喃:“此事若真能圆满,老姜我还欠你佘芙亦佘楼主的那点儿香火情,便要算还完了”
————甲丑兵寨,南面寨墙
才听了鳄元有些急切味道的啸声而变得异常亢奋的兽群里头,如今却已是血花四溅。
此时蒋青独臂持剑、浑身浸血,只是几息时候,却几要从头到尾将眼前拦他入阵的兽群杀穿。
这倒不是蒋青孟浪,毕竟便算这重明宗蒋三爷再怎么自矜自负,也未想过要杀穿兽群再入得寨墙的打算。
只是这兽群中有头二阶银毫犬鼻子太敏,窥破了蒋青一路以来都未露出破绽的遮掩秘术,这才使得后者摆脱不得、身陷囹圄。
不过那二阶银毫犬却也没有个好下场,赤心灼日剑剑锋一记竖切,便将其的鼻子与脑壳一并削成两半。
这等举动自是令得兽群骚动不止,蒋青才收剑势,便就见得自己退路已断。
“这下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可惜了,本是想游曳在兵寨外头,看一看能不能寻得几头落单的妖兽祭剑,好为师兄他们在寨内做些周旋,却被这畜生坏了大事,说不得还要拖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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