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第141节
周奕喊了两声,又朝她脸上用力拍了两下,不见她应。
伤得挺重。
得亏他在南阳帮当了多日‘医师’,对付这种煞毒,自然驾轻就熟。
当下将少女背转过来,左手托她后颈,右掌抵在她的中枢穴上。
一道真气打入,再转命门穴。
两穴交汇控制,能刺激神志。
这法子是吴德修老医师教的,他乃华佗传人,是南阳、淮安、襄阳一代顶级医道大师,若无吴老医师调养,苏运早就死透。
少女体内有一股纯厚真气,底子比苏运深厚得多。
周奕能探索到她的凡穴与气窍,等于是窥探了她的练功法门。
中枢、命门中的煞毒被清掉后,少女轻喘一口气。
周奕护住她的心脉,举掌一按,她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只是稳住伤势,没有再往下救治。
“咳咳咳”
她咳了三声,又吐出一口血。
似是恢复了几分清醒,朝身后石头一靠,睁开疲惫的双目转向周奕所在方向。
那是一双泛着幽蓝色的眼睛,眼白透亮,本该澄澈如漠北草原上的绿洲,此时却黯然失色。
这种失色,不仅是一种肉体伤痛带来的反馈。
更有一种精神灵魂的失落感,比荒野之秋还要寂寥、伤感。
她闭上眼睛,像是在查探体内状况。
转瞬间迎上周奕的目光。
“你你是什么人”
“路过之人,”周奕将火色长剑插入河畔碎沙中,“这是你的剑?”
“是。”
少女摸着自己的胸口:“你的真气很特殊,它在抵御赤邪魔手的魔煞。”
她喘了一口气道:“你走吧,等他们追上来,你会被周老魔收纳入棺。”
少女双目无神,面含抑郁之色。
话罢看向白河,静静等待死亡。
她重伤垂危,已无力抵挡煞气,只等它慢慢蚀入心脉。
忽然
眼前这路过之人走到她身边,不及说话又被他按背打入真气。
这一次护住心脉的真气更厚,煞气被封在心脉四周,动也不动。
她深知赤邪魔煞的诡异,现在竟有一种真气能完美将其压制,如果那周老魔在此,不知该是怎样的表情。
“你为何不运功?”
周奕蹲下身子,好奇地望着她。
“我帮你护住心脉,以你的功力,现在该有些机会与煞气对抗才是,为何不挣扎一下?”
“你不懂”
少女只说了三个字,似被触及伤心事,抑郁之色更甚。
“让我猜猜,”周奕坐了下来,“你是黑石义庄中八位高手之一,没错吧?”
少女默认了。
“然后你被偷袭打伤,这种来自同伴的背叛让你很痛心,对吗?”
少女转头,用颇有异域风情的眼睛凝视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
“我对黑石义庄中的事比较好奇,看你不像魔门中人,怎与他们凑在一起的?”
“同教朋友相邀,”她又加了句,“我本在榆关骑马,与他们偶遇,之后南下至此。”
榆关,也就是山海关。
周奕稍一琢磨,忽有种云开雾散之感:“大明尊教?”
少女的眼神稍有变化,但话语还是没有感情:“你知道的真多。”
只这一句话,周奕将邪帝四个徒弟身份过一遍,便联系起来了:“是周老方邀你至此?”
这一次.
少女幽蓝的瞳孔终于泛出一抹惊色:“你是什么人?”
周老方是大明尊教的五类魔之一,更是周老叹的孪生兄弟。
如此一来,周奕杂乱的思路尽数理清。
这兄弟二人手黑心黑,联手坑大明尊教高手。
两个混账玩意,可别把漠北大尊也引过来了。
“我是附近一个小道观的观主,略有底蕴,不算什么大人物。”
“谎言。”
少女无情揭穿:“中原知道本教秘密之人不多,你能叫出周老方这个名字,必然与本教有过接触。”
周奕笑了笑:“听说贵教有大尊、善母、原子,麾下还有五明子、五类魔这十大高手,不知姑娘是哪一位?”
见他对大明尊教之事如数家珍,少女的心本已死掉,现在却不想带着疑惑死得不明白。
于是回了话:
“我是五明子中的妙火明子。”
原来是火姹女,周奕望着那柄剑暗暗点头。
少女冰冰冷冷道:“死人可以为你保守秘密,说吧,你是谁。”
“可曾听闻过,太平天师。”
这句话入了少女的耳,幽蓝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太平鸿宝,原来是你这个家伙。”
嗯?周奕摸了摸鼻子。
我这样出名吗?
“都是因你那些传言,周老叹才会去翻看道门典籍,否则他赤手教的武功练不成道心种魔大法,更不会有赤邪魔煞,也就不会让他的弟弟来寻我。”
她气得一歪脑袋。
被同教中人出卖,已让她的“教义信仰”支离破碎,没了精神寄托。
现如今临死前又碰见罪魁祸首,这下彻底抑郁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句话不说死得利落。
周奕见她一副与自己做仇的样子,心感冤枉,不愿背这口黑锅:
“你要怪就怪李密,他欠了我大笔金子,想赖账,故而散布传言害我,你我皆是受害者。”
“你是一个死人,我若骗你就没必要自报身份。”
火姹女思考一番,微微点头。
“周老叹研究道心种魔大法,怎会联系到你们?”
周奕见她犹豫,又道:“你告诉我,也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比如,让你安安静静、没有痛苦的死去。”
少女微微一颤,怔怔将眼前青年面孔印入眼底。
“他是为了本教的《光明经》,镇教宝典《娑布罗干》,以及宝典中最高深莫测的一卷《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周老叹的养煞法多为残道,乃是人之精神出现问题,失心者本身不完整,永远沦为残道。”
“他想以光明经与娑布罗干控制煞根精神,以残道种出真道、真魔,再与身相合,完成另类种他,练就道心种魔大法。”
周老叹的想法耸人听闻。
周奕思索片刻:“姑娘有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吗?”
“我是五明子,不是原子,大尊怎会传我智经。”
周奕知道不可能,心下还是道了一声可惜。
“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便是因为遭受同伴出卖偷袭?”
她又不说话了。
周奕神色从容:“什么背信弃义、过河拆桥,见利忘义,这在魔门来说可不算什么。你与他们打交道,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
“魔门是魔门,圣教是圣教。我一直相信善母的话,她说圣教没有背叛,只有方向,教众该朝那个方向走,找到曾在波斯的根源,统御万法,最终会是一片净土。”
她面色惨白:“可惜这是错的.”
“妙力明子妄图夺秘法而遁、周老方抓住了妙力明子,我也要在教义崩碎下灭亡。”
“所谓的净土,尚不及漠北的一片纯洁绿洲.”
一个人的信仰崩塌,无疑是可怕的。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如何?”
少女望着河畔秋色、白河汤汤:“我会骑着大尾羊,游逛草原,永远不出漠北。”
周奕顿了片刻,缓缓开口:“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对了,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少女幽蓝色瞳仁倒映着白河之水:“我叫阿茹依娜,母亲曾说,那是月光下的清泉。”
“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