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第357节
乐曲之声,正是从水殿中的亭台楼榭内传出。
周围的守卫多半被引走。
尽管如此,依然看到正面还有不少太监与禁军高手,二人从水殿背后绕了一圈,终于上到那用名贵楠木构筑的奢华殿宇。
五层殿阁之上,远见一人伴着九盏玉色灯盏,宝光琉璃。
他戴着高冠,着一身九龙袍。
周围有一圈宫娥翩翩起舞,更外侧,是那些唱着“江都宫乐”的大家,弦声轻盈,曲调婉转,轻声哼唱着:
“渌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跃紫骝。绿觞素蚁流霞饮,长袖清歌乐戏州。”
杨广眼神迷离,坐在楠木桌前,正在喝酒。
忽然间,他抬头望月。
也就这一刻,周奕正从楼顶朝下探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及四丈,加之宫灯明亮,各都把对方的眼神看得清楚。
“喀嚓”一声。
杨广手上一抖,把一只玉杯碰落打碎。
“来人~!”
他先是大吼一声,周围宫娥大家全都吓得不敢抬头,霎时间跃来数名太监跪倒在地:“陛下。”
众人各自低头,不敢举目。
这段时间,杨广喜怒无常,谁也不敢招惹。
故而没瞧见他正抬头上望。
这一次,双方又有一个对视。
“给朕出去,朕要一个人清净。”
“是~!”
那些大家才来献唱,但陛下怎么说,她们便怎么做。
几位太监把地上碎掉的玉杯捡走,用衣袖把酒水快速擦干,各都告退。
这些人才下四楼,一道黑影便落了下来,接着又有一道黑影落下。
杨广冷漠地望着这两名黑衣人。
靠前的那人,揭开面巾,露出一张年轻俊逸的脸来。
“皇帝陛下,你好。”
这古怪的招呼让杨广眉头一皱,他五十岁上下,面色苍白,看上去很虚弱。
可身上却有股难言的气势。
这一皱之下,摆出一张怒容,足够让天下间的朝臣武将胆寒。
然而,这年轻人却浅浅一笑,并未因他发怒有所动容。
“你见朕不拜,就不怕朕杀了你?”
杨广凝视着他,听他道:“唐雎曾对秦王说,‘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陛下,我比那唐雎要厉害百倍。”
杨广给自己倒酒:“方才朕叫人拿你,你该如何?”
周奕道:“风起于青萍之末,而我往来天下,踏风可行,自在来去。”
杨广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周奕有些疑惑:“陛下为何不叫人,反要唤我下来。”
“你若要行刺朕,早也出手,何必等朕唤人。不过,似你这等违逆之辈,若在旬月以前,朕自要令人杀你,只不过放在今夕,你才有机会与朕对坐叙话。”
周奕摇头:“倘若如此,陛下也将失去与我对坐叙话的机会。”
“你又是什么人?”
“请大隋赴死之人。”
杨广闻声窒息,怒瞪着他:“就凭你?”
“天下倾覆,自非一人之能事,”周奕摇了摇头,“然今我与陛下对坐,陛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叛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杨广把一杯酒喝了下去,怒色竟有收歇。
他仔细打量一眼:“你便是周奕?”
周奕稍有意外:“看来陛下的耳目并没有被封堵。”
“谁能封住朕的耳目?”
杨广苍白的脸上带着发自骨子里一丝傲气:“开皇八年,朕十九岁,父皇任命朕为隋军统帅讨伐陈国,一年后,扫灭陈国,活捉陈后主陈叔宝。
又一年后,江南多生叛乱,父皇派杨素、麦铁杖、来护儿、史万岁平叛。让朕为扬州大部总管,那时朕作风简朴,礼贤下士,精心治理扬州,朝野上下谁不认同?”
“只不过”
“登享大宝,掌权天下,无人敢忤逆,把控所有人的生死。你在朕面前夸夸其谈,只是不懂什么叫天下共主。”
“那般时刻,谁又能压制本性呢?这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皇帝。”
他话罢自嘲一笑:“朕竟与你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子说这些,真是可笑又有趣。”
“来,江淮大反贼,朕请你喝一杯酒。”
杨广翻开一个白玉杯,给周奕倒了一杯酒。
忽见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朕的话有错?”
“陛下的话也许是对的,但对我而言,一定是错的。”
杨广那苍白的脸上,一双龙目骤现森严之色,死死盯着面前说话的年轻人。
“我对陛下的位置其实没有兴趣,古来多有皇帝在衰老之时求仙问道,追寻长生久视。”
“而我”
周奕将酒一饮而尽:“此刻便在追求.”
……
第145章 月夜月步 隋宫大战
“长生久视.”
杨广将这四字念了两遍,先是带着狂热,后来声调低闷,给人一种老雁啼寒的颓废之感。
那一双龙目森严消融。
仿佛一头老蛟在蜕皮寻求新生时,发现自己这身旧皮囊再也蜕不下去,沮丧之下什么念想都破灭个干净。
周奕见他这副模样便有猜测。
“看来陛下已寻得长生宝书。”
杨广嗤嗤而笑,掀开身旁锦盒拿出里边事物,朝周奕面前随手一丢,语气满是奚落:
“你既不懂天下共主,又陷于黄粱大梦。长生久视、龟鹤遐龄,一场骗局而已,你自以为是,又何曾走在朕的前面?”
他又饮一杯酒,欣赏面前这大反贼的表情。
周奕把杨广的长生宝书捧起一看,果真与长生诀上的练功图有关。
却又被改动许多,怪模怪样。
有些地方,已是面目全非。
见他沉默不语,杨广苍白脸上的笑意更甚:“如何?”
“这功诀陛下练过?”
“只是普通武功秘籍,有什么稀罕,朕见过的秘籍成千上万,但再厉害的高手也要受朕驱策,佛魔道统不外如是,那练它作甚?你此刻还认为自己很高明吗?”
周奕把‘长生宝书’递还杨广:
“其一,陛下这宝书脱胎于道门秘典长生诀,却有漠北邪教的功录痕迹,显是被人动过手脚,好在你没有深练,否则已遭人算计。”
杨广扫过宝书一眼,表情没有变化。
“其二,长生诀确如你所说,它是四大奇书,却依然是武学典籍。此功极为难练,但一旦大成可如广成子一般达到超凡境界,破碎金刚而去。”
“其三,长生久视并非骗局,只我知晓便有一人从东晋活到大隋,两百多年寿元依然守有青春,逍遥天地,而后破碎虚空追寻永恒。江湖上的宁散人、魔门阴后都晓得此人,陛下却没听闻过吧。”
杨广听罢表情终于变了,攥紧手中宝书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周奕颇为无情:“陛下还是别做梦了,你上了年岁,人之精气神早已被掏空,现在就是长生大法摆在面前,也无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有时我在想,陛下当了皇帝之后,若一开始就去寻这些长生典籍,躲在深宫练作龟鹤,将天下交给能臣打理,偶尔过问,恐怕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杨广听了这等诛心之言,喘着粗气,怒目瞪来:“似你这忤逆大贼,朕把你的头砍上一千遍都不为过。”
“别生气,我和那些殿前的内侍御史不同,只是爱说实话。”
方才杨广给他倒了一杯酒,周奕这时也给杨广倒了一杯。
广神气得很,一口喝干了。
周奕已是做好了杨广叫人的准备,没想到他竟压下怒火,这显然不合杨广的脾性。
大有深意道:“看来陛下周围能信任的人不多。”
杨广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全不作理会,只问:“你这反贼来此何故?”
周奕提醒道:“我追寻大明尊教的教众而来,纵然陛下昏庸失败,也不该与漠北邪教为伍,如此行径,岂不叫北边的突厥人耻笑。”
“试探朕?”
杨广带着不屑之色:“漠北粪土之贼,有什么资格见天子?”
周奕看他不似作假:“可惜,你的臣下却另有想法。”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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