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第68节
周奕不敢耽搁:“这就走,渡口在那边。”
二人寻着方向,一齐来到渡口。
一点点篝火余晖,残存在道旁,远见船头亮着几盏渔灯,给晚间找船的人点明方向。
暮春时汝河之水往往呈青灰色,可夜晚却瞧不清,波浪一起只泛出一片白。
芦苇荡在夜风里沙沙作响。
三两只乌篷船斜斜系在老柳树下,船身随着暗流轻轻摇晃。
周奕近船,便闻见酒气。
又见船头摆着好多酒坛,独孤凤偏偏挑中这一条。
生人登船,那近六十岁的船家从睡梦中惊醒,提着一盏孤灯出了船舱。
说话时还有一股酒气。
“两两位赶夜路要去.去哪?”
“上蔡。”
“那近得很,嘿,嘿,我这这就开船。”
船家醉醺醺地说要开船。
哪想到他一步迈出,人却不胜酒力,又歪倒在一边呼呼大睡。
周奕上前将船家扶到船舱内,自己下船解开缆绳,又跃到船头,上蔡在下游,任凭小舟顺水而漂。
他坐在船头,盯着河水微微有些入神。
独孤凤隔了段距离,也坐在船头:“先前听你说要去南阳?”
“是的。”
“南阳距此也不算太远,”少女微微颔首,“往西南走穿过汝南,再过淮安郡也就到了,你去南阳做什么?”
“送一封信,”周奕停顿一下,又道,“顺便瞧瞧能否找个容身之所。”
“东躲西藏终不是长久之计,我要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也好静心练功。”
独孤凤点了点头,很清楚他此时的处境,太平道这股风刮得烈。
当下李密与隋军活跃之地,周奕与太平道不可能待得下去。
回忆着脑海中有关南阳的信息,柔声问道:
“你有没有得罪过南阳的宗派?”
周奕望着她,摇了摇头:“从未有过交集。”
“那便好,”少女又道,“南阳对你挺合适,你的那些对头暂都没能将手伸进去。”
“不过.”
“我许久未曾去过,消息或会滞后,你不是巨鲲帮的贵宾么,入了上蔡可以朝他们打听一下。”
周奕嗯了一声:“正有这个打算。”
独孤凤不着痕迹地添了一句:“南阳距离东都不远,也就隔着几郡,如若你南阳也待不下去,可以去东都。”
又想赚人,周奕没好气地笑道:“凤姑娘说点吉利话吧。”
独孤凤浅浅一笑,顺手搬来一小坛船上的酒,递给周奕。
“喝吗?”
等周奕接过,她自己也拿起一小坛。
“你喜欢喝酒?”
周奕略感稀奇。
少女沉吟,像是有些感触,第一时间没回话。
她望着汝水,听着哗啦啦水声,把酒坛搁在腿边,压住一角裙摆。
一只手臂搭着腿,托着香腮。
这会儿要叫旁人看,只当是哪家犯起愁思的小姑娘。
“也不是说喜欢吧。”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柔柔细细,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碎。
“我为家里做事,经常孤身游荡江湖,有时候遇到烦心事,没个人说话,要么找高手斗一场,要么就找点酒喝。”
“因为总听那些江湖人吹嘘,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觉得效果嘛,其实没他们说的那么好。”
明明是个大高手,又是高门贵女,不知怎的
这话听上去却有些叫人怜惜。
“你现在正发愁?”周奕不禁问。
独孤凤拿起酒坛:“我没发愁,只是像这般夜晚坐在船上与人说话,此前从未有过,颇觉新奇。”
周奕抱着酒坛:“那就饮上一坛,为你这份新奇,添一分江湖上的豪情醉意。”
少女闻声而笑。
稀疏星月,大河小舟之上,响起了酒坛轻碰的清脆声。
而云首山,乱葬岗上,
则是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动。
丁大帝望着被掀翻的秘巢,望着被打开的宝箱,望着满坟狼藉
心中怒火盛烈,却又搞不清楚这二人来历!
他急需发泄,要找一个发泄口,于是仰天怒吼!
“曹应龙,蒲山公营,本大帝要灭了你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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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凡穴 气窍
汝水汤汤,暖意融融。
上蔡城垣如卧虎横亘于芦岗,靠郊外一些的城墙上爬着绿油油的薜荔。
东城门叫做仓门,不及三丈。
抬头可见雉堞间有持枪兵卒来回走动,自然是防范叛军。
周奕与独孤凤经过东门,打城门口见一方攒尖方亭。
亭下有不少读书人聚集在此,或怨或叹,还有人指点九州,高谈阔论,甚为奇特。
周奕举目张望,脚步不由慢下来。
隐见亭中立有一碑,不知上面写了什么。
正有一身着月白长衫的落魄书生站在碑前,挡住了周奕的目光。
那人回头,看了周奕一眼。
是个中年儒生。
一眼过后,中年人继续看那石碑,时不时捂着胸口轻声咳嗽。
周奕本打算上前瞧瞧。
独孤凤侧眼一看,转瞬移开目光:
“昨夜你说丁老怪梦中为帝,虚虚幻梦,这些人中大多数也差不多。”
“李斯便是上蔡人,那是关于他的石刻。”
她身在高门,又好读古籍,见闻渊深:
“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驽下,遂擢至此。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
周奕明白她的意思。
‘李斯说自己只是街巷中的普通百姓,皇帝不知他平庸,一不小心就位极人臣了。’
大多数读书人的梦想极限,便是如此。
“上蔡布衣,闾巷黔首”
周奕念叨这八个字,稍有感触。
一旁的独孤凤见状,说道:“外界传闻太平天师起事灭了鹰扬府军,看架势马上要从大贤良师转为称王称帝.”
“嗯”
她瞧着周奕侧脸,“不过我觉得你对武学更感兴趣,对吗?”
“对也不对。”
“哦?”独孤凤听他下文。
周奕不苟言笑:“因为我没想那么多,当下先考虑找个与夫子山差不多的地方,重整道场,最好别再有宇文成都这样的人来烦扰。”
“否则.为求安宁”
“修道之人未尝不能成为皇帝。”
少女双眸凝在周奕脸上。
这算是大话吧?
不过,怎么总有种奇怪感觉,仿佛他口中的大话像是能实现一般。
嗯,定是因为他底蕴太厚了。
独孤凤檀口轻抿着,长长的睫毛被春风拂动,搅着眸中秋水,她想得有些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