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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编年史 第211节

  安德鲁这一套传销N连下去,瓦丹城的商人们被唬的一愣一愣,呼喊声估计在几百里外的海蒙城都听得到。

  但沐言却不禁有些挠头。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虽然从方式上讲差不太多,可从阵势上看,这完全就是突然把说好的地下恋情公之于众,还要发动全村人举办盛大婚礼的既视感

  这老家伙要放我鸽子?难道这就是人善被人欺?

  我们的学者不禁眯起了眼睛。

  在原本的计划,或者说交易中,双方的职责是这样的:沐言提供给安德鲁足够的金钱——那些来自贝丽卡的财富。后者如他所说的那样,高价从别人手里购买一批船票,提供一批乘客,和沐言上演一出“吕子明白衣渡江”。

  沐言也没打算让那些一起上船的家伙听自己的,只要他们能在船上搞出事端就行了。换句话说,他们就是沐言团队的“僚机”。

  以往纳格法尔号经过瓦丹城门前的纳沙尔流域时,瓦丹人都是聚众坐在城外嘲笑和戏谑的,有种北大开运动会,清华的学生们搬着小板凳看戏的既视感。偶尔一两个从瓦丹登船的倒霉蛋还会获得免费且盛大的欢送仪式——虽然那很嘲讽就是了。而这次,突然从瓦丹城冒出来这么一大批乘客,哈布隆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挨个细查过去,到时候身份背景都成问题。

  只有锈水财阀可以解决这个麻烦:作为地头蛇的他们能够在短期内凑齐一大批身份干净的有钱人,然后随便指派个代言人,比如旁系子侄一类不受待见的,再带上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佣兵,打扮成正常乘客,或许再编上一两个“莫欺少年穷”故事,就足以和沐言上船把这趟水搅浑,方便他摸鱼。

  以上是沐言的想法,类似学校里重大考试前学生背地里组团计划作弊。

  可安德鲁的行为

  这已经是罢考游行了,他不光煽动了一大批学生,打着“我们拒绝考试”的旗号和学校站在了对立面上,还扬言要炸学校!

  这可真是顺应了广大莘莘学子的内心

  难道他就真的不怕自己暗中动手脚?沐言百思不得其解,刚才放这位财团一把手上台之前,他就明确表示自己在对方身上动了手脚,希望他讲话时能慎重一些。

  所以他是拿准了自己好欺负?

  而且最关键的,这也太熟练了吧,就像事先排练了无数遍,这样具有煽动力的演说难道真的是即兴发挥?

  可怕。

  

  安德鲁走下来的时候,递给沐言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带着三人走进屋子。

  他依旧没带护卫,就连那个光头乌克想跟过来都被阻止了。

  “沐言先生。”安德鲁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额头,刚才那番讲话中,他全情投入,也出了不少汗。

  “我想你应该有话要说吧?”

  沐言淡淡道:“还是把讲话的机会让给安德鲁先生吧,就不耽误时间了。”

  “也好,我也怕沐言先生一激动真把我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引爆了,那我之前那番话可就白讲了。”

  沐言笑笑,对方指的是他的安全措施,一小团塞在心脏部位的死寂元素,随时可以引爆的那种,当初被叮当响交易大厅底层的护卫扣了下来的东西。

  安德鲁拿出一张赫鲁的地图挂在墙上,上面密密麻麻遍布着许多线条,其中明显可以看到,最粗的一条从吉欧尔港出发,一路逆流而上,途径伯里克城、海蒙城附近的港口,最终来到纳沙尔流域。

  “现在是11月28日,距离篾潮人出港还有一个月时间,这也是我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准备?”沐言皱着眉头问。

  “没错。”安德鲁点点头:“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篾潮人现在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的反应无非两种,进,或退。当然,我不认为篾潮人会真没卵蛋到那个地步,我和哈布隆暗地里交手这么多年,那头老狐狸能在一堆肌肉棒子里当上老大,可不完全因为他强大的巫师身份,更多的是一颗好使的脑子和善于煽动人心的口才。”

  “就像你一样?”

  “呵呵。”安德鲁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道:“相信我,他一定会在选择这段时间内‘扩兵’。而且还是顺着这条路一个城邦一个城邦的扩兵。并不会动用吉欧尔港的人,他怕我突然对篾潮人的大本营出手。”

  “声东击西?”

  “精辟!”安德鲁眼前一亮,赞叹不已。

  “既然你能搞到纳格法尔号上的魔纹和法阵图,那你也应该知道那艘船最多可以容纳多少人吧?”

  沐言点点头,当初为了说服对方,他出示了格雷泽老师提供的魔纹图来增强说服力,同样,对那艘船的规模也十分清楚。

  这是一艘比泰坦尼克号还大上一倍的魔法船只。

  “篾潮人每次捕捞季卖出去的船票有两百多张,算上他们接近五百的自己人在内,这艘船上一共会有接近两千人,还不到总容积的一半,你觉得剩下的位置是装什么的?”

  “什么?”

  “给尼乌德拉的祭品。”安德鲁语气笃定。

  “在许久那场浩劫之后,虽然篾潮人抚平了伤痛,克服了对尼乌德拉的恐惧,但为了安抚这条深海巨兽,他们会在每次捕捞季进行时特意为他准备好足够的食物,以此交换等价的灵魂。这些食物多半是奴隶,战俘,族里的老弱病残,用来一命抵一命。所以这艘船满载而出,空荡而归,用流淌的人命兑换财富,最后归于篾潮人。

  “但这次,我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不用准备祭品的机会。”安德鲁咧开嘴,笑容冷冽,露出整齐的牙齿。

  “我相信哈布隆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既然那群脑袋里都是金币的家伙自己送上门来,就干脆用他们当祭品好了’。所以说,在不动用吉欧尔港本土力量的前提下,雇佣佣兵作为炮灰是他最好的选择。你只要前往伯里克城或者海蒙,就一定能安全登船,甚至不用为随从数目超过限制犯愁。”

  沐言突然心中一凛。

  “安德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德鲁恢复了以往慈祥的微笑。

  “三天前有人在金罗勒叶旁边的银行里办了一张最高规格的水晶卡,结果昨天就挂失了。

  “两天前在我的竞技场发生了一起事故,贝丽卡小姐所处的包厢遭到破坏,同时外面香榭路马车停靠处发生了一场爆炸,被毁掉的正好是她的马车,以及那张卡古怪的卡。

  “我的卫兵队长史蒂夫到现在还在找一个叫贝恩的安布里人。我很清楚,他是夏洛克家族的管家,以及,夏洛克那家伙多半已经死了。

  “还有,造成那起事故的两个盗贼虽然没抓到,但同一时刻,外城区发生了几起类似的爆炸事件,与其说是‘事故’,倒不如说是恶作剧”

  说到这里,塔林人已经面色不善地消失在空中,而沐言也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虽然那有些僵硬。

  安德鲁知道自己是时候闭嘴了,他的目的是“点到为止”,现在应坐到了。

  “沐言先生,事实上我本来没想那么多,了解身边发生的一切本就是个人爱好,我甚至没想过这些事有关联。但从贝丽卡的水晶宫着火那一刻起,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得不说你背后的‘指挥者’设计的这个局很巧妙,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甚至不会往这方面想。但现在不同,你的举动给了我答案。尤其是你此刻的眼神,更让我确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安德鲁深吸一口气,总结道:“所以你们是一个团队,对么?至少有七个人的团队。这一系列事情中出现的年轻男女,两个盗贼,贝恩,以及你身边这两位”

  沐言和阿玛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种立刻弄死这家伙的冲动,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仿佛感应到他的想法,安德鲁摊了摊手。

  “你不会这么做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和你有合作的盟友。我没有恶意,但如果我死了,你会有大麻烦的。”

  “但是你想过吗,安德鲁先生。”沐言自顾自地倒了杯红酒,递给他一杯。

  “在平时,锈水财阀的掌舵人突然身故,这会引起轰动,甚至大乱子。但在你说了那么一串话之后,还会吗?”

  安德鲁原本胜券在握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毫无疑问这口黑锅会背在篾潮人身上。”沐言耸耸肩。“所以你是不是太大意了?”

  “呵呵”安德鲁干笑了几声,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让我们来细化一下这个计划吧,我负责把水搅浑,然后你带着人去伯里克城登船。当然,我会安排一批人和你一起去的。”

  “如果没有我刚才那段话,是不是就没有你的后半句了?”

  沐言笑着和他主动碰了下杯子,后者不置可否地笑笑。

  “所以我还是有些不满的。”抿了口酒,他说:“那如果我在船上什么都不做,静等你出丑呢?”

  “谁在乎?”安德鲁笑了。“你知道其他人怎么看待瓦丹人吗?他们说我们的脑子摇晃起来都能发出金币碰撞的声响,你觉得我们还在乎出不出丑吗?我们不是篾潮人,想想他们树立的形象吧,骁勇,好战,易怒,护短,蛮不讲理,这的确为单独出行的篾潮人提供了许多便利,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光环。但同样,维持这份光环需要付出比我们更加高昂的代价。而我们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也就是说,不管我在船上做了什么,都会被视为是瓦丹人所为,而你,却只用预付一部分订金就可以坐享其成?”

  “别不服气,年轻人。”安德鲁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他笑呵呵道:“这是资本的力量,你既然不敢站在台前,那总有人要承受这一切,赞美,咒骂,各种压力,甚至是威胁。但这这一切最终会化作财富。”

  瓦丹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年轻人,但距离沉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沐言默不作声,突然抬起头,手指微微搓动了一下。

  “噗”一声轻响,仿佛红酒的木塞被弹开。

  安德鲁难以置信地看向胸口,那儿已经开始向外渗出血液,鲜红如酒,一片冰冷的感觉逐渐浸润左胸膛。

  绝望爬上他的脸颊,他无法抑制的向后倒退,靠在桌子上,伸手指着沐言。

  “你你”

  嗫嚅着嘴唇说了两句话,他才突然发现,似乎除了冰冷的触感和心理的恐慌以外什么也没有。

  而沐言也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摸了把胸口的伤,发现浸透了亚麻衬衫的红色液体有些发紫,还带着一丝芬芳。很显然这是沐言刚才打开的葡萄酒。

  沐言开心地笑了,这个恶作剧让他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你刚才也很紧张嘛,安德鲁先生,有那么一瞬我真以为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沐言手指微动,对方掌心的汗渍和胸口的红酒一起飞了出来,浮在空中,氤氲成一个带着紫色丝线的水球。

  “虽然这么说,但你的临场发挥还是让我叹为观止。我们扯平了。”

  说完,他带着两人离开了,水球哗的一下散落在地。

  目送他走远,安德鲁瘫倒在地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

  “呼——”

  他长舒一口气。

  “真真是太刺激了”

  

  吉欧尔港,城中心的广场上,有个明显矮了一截的灯塔。

  塔尖仿佛被人斜着削去一截,上面还残存着几个漆黑的豁口,就像烙铁伸进牛油里熔出的痕迹。

  灯塔作为给远航船只照明的工具,自从许多年前那场浩劫后就越来越少了,因为鲜有人敢驱船驶向尼弗海姆。这座残破的灯塔之所以残留到今天,是因为那个古老的传说。

  在那段让所有篾潮人恐惧的日子里,灯塔是吉欧尔港最高的建筑。来自深海的怪物被篾潮人的贪婪触怒,它招来滚烫的冥河水,席卷了吉欧尔港,自己则收拢双翼,盘踞在灯塔上,用琥珀色的瞳孔注视着绝望的人们。

  吉欧尔港最原先的样貌在那时毁于一旦,只留下这座灯塔。

  现在,灯塔顶端悬浮着一个人,身穿紫色法袍,眼睛发出蓝盈盈的光,白色的胡须绑成小绺,垂到胸口。

  法袍和大多数赫鲁巫师穿的都不同,沿用珈蓝信仰历四百多年的款式,这出自格雷泽的手笔。

  来来往往的篾潮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仰望他,注视着这位纳格法尔号现任的掌舵人。

  

  “海拉的子民们。”哈布隆开口道,声音就像来自海面的寒风,清楚地传到每个角落,让人灵魂战栗。

  “有人向我们宣战了。”

  短暂的停滞后,他俯视身下,没看到一双怯懦的眼睛。

  “很好,海拉的子民们,尼弗海姆柔软的风没有让将你们驯化成猪猡,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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