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独行斩鬼神 第182节

　　陆城的话还没有说完，耳边就传来这样的神念。

　　陆城立刻就不再说话了，理性上讲，此时应该立刻前往黄泉谷深处，袭破燃木山的筹划才是。

　　但八景观观主清玄真人，精修《易书》，师尊黄龙子曾经说过，八景观的小宿命术，大命运术，是当世最深不可测的几门道法之一，他的批语，足够直接拿来作为影响决定的佐证了。

　　理性上讲，此时应该立刻前往黄泉谷，但也许这样反而破坏了机缘，反倒是顺天应命，更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像这样的批卦，本是不该对外人言的，三师叔灭鸿子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脸面，陆城立刻什么都不再说了，开始休整，为追杀萧重子做准备。

　　萧重子刚刚以血遁术逃脱，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追得上他的，必然要打持久战，陆城不用离去，灭鸿子的那些弟子也就都顺势留了下来，围住灭鸿子道人，打坐休整。

　　其中有一些女弟子也对陆城指指点点，言说着五行剑陆城的声名，惊叹这位陆师兄所展露出来的剑术与法力。

　　“师尊，您为何要结下这个因果，出言帮助那个司徒化？此人年龄已长、法力不纯，陆师兄以后怕是要辛苦了。”

　　齐凤平，房诗曼，这两人因为资质悟性是灭鸿子最为喜欢的两个弟子，此时此刻房诗曼出声言道，不明就理。

　　“当然是为那些宝药灵物。”

　　灭鸿子盘坐在蒲团上，眼也不睁的直接言道。

　　房诗曼闻言一时愣住，她清楚的知道师尊并不是多么重视外物的修士。

　　多年清苦修持，在藏剑宫历年所得供奉，除必要花销以外也多赐予门下弟子，供她们可以潜心修行。

　　“诗曼，你和为师当年一样，以为修道，便是心性、功诀、悟性，但若真是如此简单，财法侣地为何是修行四要？修道之人过于重视财货，是陷入虚妄，过于重视心性，进而空谈心性，则是进入了另一种虚妄。”

　　“可是，师尊，收录弟子为传承大事，修行、传承两样，为重中之重，岂可如此轻忽？”

　　房诗曼还是不解，继续求问，一旁的齐凤平在那里听着，她虽是不发一言但明显也是在关注着。

　　“我门下一众弟子，除你们大师姐外，唯你与凤平最有可能传承我的道统，若从修行、传承两个角度出发，我是不该收录这么多弟子的，但事实上，只要心性过得去，能够管教得来，这些孩子我收下不少，现在平日里也能多少有些倚重之处。”

　　今日，见到故人弟子后，灭鸿子谈性颇浓，娓娓道来其中关窍：

　　“那个司徒化我是不会收的，就像诗曼你说的一样，年龄太大，法力驳杂，已然是不堪造就，但陆师侄收这么个记名弟子却是无妨，尤其有那些灵物作为束脩的情况下。”

　　话说到这里时，齐凤平，房诗曼两人已经有些领悟过来。

　　收录弟子，不能光看弟子的优点与缺点，人人都有优点与缺点，更要看他能为师长为宗门带来的收益与危害。

　　一位天资绝佳，可以传承道统的弟子，身后却有着可以毁宗灭门的仇家，那对于大多数宗门来说，这个弟子就是弊大于利，是收不得的，收了，可能就是毁宗灭门的大害。

　　反之，一个资质驽钝的弟子，带来大量家财身家投靠，哪怕他未来不足以成为载道之器，只要宗门用心教导了，给予庇护了，就是利大于弊的。多出一个资质驽钝但忠心于宗门的弟子，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他未来办坏差事，那也是掌门之责，没把人放对地方。

　　“我们藏剑宫是名门正宗，这样的弟子是不能收的，收了，弊大于利。魔门北宗，这些年在你们师伯的经营下，虽然名声上有些起色，但终究是魔门之列，若这司徒化其人是个狼子野心的，你们当你们黄龙子师伯不会杀人？”

　　修整的这段时间，陆城与司徒化，郭灵宝，石夫人，上官雪四人，讲明了厉害关系，但四人仍旧愿意继续跟着，陆城也没有多的话好说。

　　修整之后，众人起身，那名叫作房诗曼的女修，取出一只香囊，一只灰色小鼠，然后让那小鼠不时闻嗅着香囊的香气，引导众人前行。

　　却是一只寻宝鼠，这种灵鼠，最擅于辨识灵气，往往能找到一些藏在暗处的灵物，因此很受低境修士的欢迎，只是并不好养，需要非常细心的修士才能豢养，不是那种丢到灵兽袋里就可以几年不去管的妖兽。

　　事实上越是高阶的妖兽就越是渴望自由，就算是万兽化身宫的御兽道法此界独步，宗门中也不时出现修士辛辛苦苦培养出高阶妖兽，结果那头高阶妖兽为求自由，与自己主人同归于尽的惨案。

　　陆城可以豢养百毒金蚕蛊，四阶妖犬，并且随意驱用，根本不是他万兽道法修炼得有多高明，而是因为九黎鼎中一气化生，演化无穷世界，陆城的百毒金蚕蛊与四阶妖犬根本就是被扔在一个世界里散养，双方类似于周天子与分封诸侯的关系，妖兽只需要不时帮助陆城，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呼唤陆城帮助，这样的环境下当然不容易反叛，从九黎鼎里出来外面的世界与里面也无分别，这却是其它万兽宗弟子根本不可能具有的条件。

　　“房师妹是一位制香师？”

　　陆城御剑跟随，向一旁的白衣女道士齐凤平这样问道，他倒不是专门挑美貌漂亮的，而是灭鸿子一众弟子中只有两人地位对等。

　　齐凤平与陆城说话，也不会局促。

　　“嗯，师尊之所以要追杀萧重子，是因为萧重子采补害死了藏剑宫的一名女弟子，还曾对房师妹出手过，只是那一次大师姐也在门内，所以萧重子没能得手，但他身上沾了师妹自己调制的香粉，就算远隔千里，他也难以逃脱我们的追杀。”

　　听闻至此，陆城算是知道之前为什么灭鸿子要独独叫出自己这两名弟子了，却也不全是因为偏爱。

　　制香师亦是修仙百艺之一，上等灵香可以清心净气，辟邪心魔，辅助修行，也是修道的良助。当然，调制异香，万里追杀，这同样也是灵香的用途之一。

　　接连追索了七日时间，这一日，那只小灰老鼠，落在一块岩石上，突然愣住了，左右四顾闻嗅，却无法像之前一样直接指出路径。

　　虽然最后也是给出一个方位，但它的主人房诗曼已经看出异常。

　　“师尊，萧重子恐怕已经察觉到，我们追踪他的方法了，小灰虽然给出方向，但接下来它给的方向恐怕不会再准确了，这个境界的妖兽毕竟没有人类的智慧，很容易会被萧重子欺骗。”

　　“嗯，诗曼你不必有压力，能追索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你的功劳一件了，你只管尽力，到实在拿不准的时候告知于我，我们分头搜索就是。”

　　“弟子遵命。”

　　就在这个时候，陆城上前。

　　施礼后言道：

　　“师叔，房师妹，这件事情，在下应该能有所帮助。”

　　灭鸿子闻言看了陆城一眼，顿时抚掌笑道：“是了，本道怎么忘记，你是万兽天宫的真传。”

　　陆城闻言微笑，而后在挥袖之间，召唤出满天暗金光辉，一头短毛白色细腰之犬。

　　这家伙刚被召唤出来还有些懵，看到那只肥硕灰色老鼠之时，居然扑上去张口便咬。

　　“啊！”

　　吓得房诗曼尖叫一声，赶紧收回自家小灰。

　　那四阶犬妖也没有真的扑到，被陆城一把捞住后脖颈，然后掼在地上，斥道：

　　“叫你出来是寻踪辨位的，没让你逮谁咬谁。”

　　那短毛细腰犬闻言呜咽一声，似是有些委屈，没办法，陆城叫它出来的时候，多是用于争斗，天长日久它也就习惯了。

　　“房师妹，这家伙没有吓到小灰吧？”

　　“……没有，没有，陆师兄这灵兽，养得真是活泼。”房诗曼小脸略有些白，却是不肯轻易放出自家小灰了。

　　好一会后，才在自家师尊的斥责下，又将灵兽放了出来。

　　这下子，有了两头寻踪辨位的灵兽，追索的速度又一次快了起来。

　　陆城虽然不大清楚其中细节，但是两头灵兽的嗅觉是有所区别的，居然颇为互补，让萧重子更加难以纳影匿形。

　　追杀萧重子的第二十四日，时至今日，就连陆城也能明显感觉到，犬妖与小灰追踪寻迹越来越快速了，这明显说明，萧重子已经穷途末路了。

　　说来也是他倒霉，若是他在其它时候来这南疆黄泉地鬼窟，此地多有燃木山移魂邪修盘踞，灭鸿子师叔就算追杀下来，也难以讨到好去。

　　但萧重子下来的时间，正是燃木山老祖建立阵法，试图开启通幽之路引九幽噬界之时，所有燃木山邪修都在黄泉谷深处汇聚，任凭萧重子如何遁逃呼救，也是找不到林家的人。

　　另一边，在追杀萧重子的同时，陆城也在琢磨着清玄真人为灭鸿子师叔做的那句批语。

　　“腾蛇暗伏，太岁星至？虽然我不太通晓易理，但腾蛇，太岁，似乎都是主征伐之星相，那为何清玄真人却认为是大吉之兆，可以让师叔得偿心愿。”

　　陆城却不知道，这天机易理，那位林家老祖与这位八景观主清玄真人，都是研究极深。

　　只是在境界上，前者受限于传承，那七拼八凑得来的法门，终究比不得《易书》之玄妙。

　　若是按照陆城的心思，与师叔灭鸿子合兵于一处，直接抵达黄泉谷深处，阻止通幽之路开启，九幽噬界降临，这样做的确可以将隐患消解于未发。

　　但没有九幽之气滋养，那七朵重元涤血花也就不会开放。

　　反倒是像现在这般，跟随着灭鸿子追杀邪修萧重子，七转八转，拖到七朵重元涤血花开放，灭鸿子方有机会得偿心愿，涤荡自身法力血脉。

　　在这个角度而言，正确的判断反而是错的，错误的选择，反而会导致更好的结果发生。

　　易书之妙，使人如站在高处俯视命运，使修行之人，永远都可以选择最正确的结果。

　　这却是剑修，练气士，法修，神修，体修等等法脉难以企及的境界。

　　“小心！”

　　这一日，众人正在跟随两头灵兽赶路之时，灭鸿子突然低喝一声，并指如剑，一指刺出。

　　她的左手是执握着一柄连鞘长剑的，只是不知为何，这柄长剑却从不出鞘。

　　当然，灭鸿子本身剑意凌厉，法力深湛就算仅仅只以自身剑气攻敌，仍旧是剑气凌霄，其势难挡。

　　陆城几乎是与灭鸿子在同一时刻出剑的。

　　他虽有金蛟外丹法器相助，法力可以提升到相当于结丹修士的一二层境界，但神识是没有增长的，就算修有剑心通明，也不可能有结丹宗师的神识笼罩范围。

　　陆城只是稍慢于灭鸿子出剑，几乎说明他先一步发现对手，只是神念运转，终究不可能有宗师快捷。

　　这却是因为随着追捕萧重子越来越近，陆城有意识的将部分百毒金蚕蛊扩散出来，作为自身的眼目使用。

　　身为百毒金蚕蛊几代家仆，因为双方亲密度极高，陆城正常驱使少量金蚕蛊几乎不消耗神识，但是这一次是同时驱使两头九黎鼎内的灵兽，消耗神识之巨还是惊人，只是陆城宁可服用补充神识的丹药，也不愿自己承受一位结丹宗师临死反扑时的突袭。

　　但是此刻出手的并不是萧重子，而是一僧一俗两名身上邪气腾腾的修士。

　　这两人潜身驱近，本是想出手偷袭，却不曾想还未及出手，便被那灰衣中年女修士直接发现叫破形藏。

　　只是就算如此，两人也并不退却。

　　那名世俗中人打扮的修士，看起来年纪轻轻法力却非常浑厚，此时扬手打出一道血光击向灰毛鼠。

　　却被陆城祭起的剑光挡下，血光剑光两相碰触，光芒骤盛间，陆城这边飞剑下又有一道凌厉剑光飞斩而出，直向那年轻修士咽喉。

　　剑光并没有太多变化，唯得快狠二字。

　　“好剑术！”

　　那年轻修士赞叹一声的同时，扬袖一挥间便是满天的黑雾笼罩方圆，陆城的苍焰飞剑刺入其中竟然有些不稳，这股黑雾，竟然能极大的消弱修士神识。

　　同时有三具白骨道兵持刀带锤，自雾当中飞舞而出，一个舞动骨叉，将变化不灵的飞剑定住，另外两个一个挥舞双锤，一个挥舞刀盾，便对着苍焰飞剑猛砸猛敲。

　　饶是苍焰飞剑品质上乘，这一刻也被敲打得悲鸣作响。

　　“定，走！”

　　陆城微一皱眉，一手掐诀，苍焰飞剑上有五色灵光从剑脊至剑身齐齐明亮起来，却是五行剑意。

　　五行剑意并非是杀伤最强的几种剑意之一，却是最为稳定、潜力极高的一种剑意。

　　有五行剑意主中护持，苍焰飞剑恢复灵性，当空游走，避开黑雾当中三具白骨道兵的扑击，游鱼一般倒转出来，飞回向陆城，同时陆城也在第一时间收起了犬妖，这头妖犬虽然在吞噬鬼龙后法力大增，但现在已然是结丹宗师间的斗法斗剑，一个不慎，它还是得死，九黎鼎内妖兽本就不多，合用的更少，陆城并不想它死在这里。

　　另一边，灭鸿子也已经与那名邪僧斗起法来，灭鸿子只凭自己一口剑气，便将那名邪僧种种魔法压制，但是想要速胜，却也不能。

　　那名邪僧扯下颈上珠链，当空飞舞，却是一颗颗人头膨胀显化，能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魔音，搅乱修士的心神。

　　只是这原本应该波及广大的魔音，被灭鸿子道道剑气径直斩破斩去，并没有影响到这一边。

　　有灭鸿子与陆城联手抵挡，灭鸿子的十二名女弟子，以及上官雪也纷纷反应过来，祭出飞剑结成剑阵先自保不失。

　　这些女弟子与上官雪他们修为也是相差无几，尤其是齐凤平，房诗曼两女，法力修为更是高明。

　　事实上，陆城若是没有金蛟外丹法器增强功力，目前的法力境界还不及她们两个。

　　当然，若是斗起剑来，灭鸿子的十二名女弟子结起剑阵，也未必够陆城斩的。

　　这却不是灭鸿子不会教弟子，而是陆城结合两世剑术修业，在剑术一道上，实在超过此界修士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