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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1983 第180节

  不料,一封来自于XSQD的信件寄来。落款人是XSQD上的守岛士兵。七十年代,大陆和占据此地的越南发生冲突,收复三岛,从此以后就在这上面驻扎。岛上的生活格外恶劣,淡水和食品都需要从附近的大陆上运送,有时候岛上还会涨潮,士兵的半个脚脖子都埋在海水中。

  长年累月的驻扎,缺少瓜果蔬菜,补充不了维生素,令一些人得了夜盲症,嘴皮也脱落。即便如此,他们也尽量听着广播,谈论从几百公里外的内地传来的小说。

  余切很重视这一封信,特地留了一晚上时间回信,并且当着几位女同志的面前拆开。宫莹眼睛尖,垫着脚看,被余切发现了,说:“你是不是想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宫莹老实点头:“我想看。”

  余切说:“我回完之后,你就拿来看。”

  没想到,余切回信的时间竟然这么久,宫莹在这守了好几个小时,然后才拿到这一封信和余切的回信。她回来自个儿的宿舍,打着灯,拿出信给姐姐宫雪分享。

  宫雪高兴道:“这下我赢了,连XSQD也有余切的读者。我们现在的地图最南只有琼岛,XSQD却是比地图还要南边的地方!他已经超过了地图,妹妹,你完全输了!”

  “余切确实厉害。”宫莹叹道。

  来自XSQD的这封信写道:

  “余老师,社会上正在流行一切向钱看齐的风气,使我们有时候忘记了信仰的重要性。我们是驻扎在XSQD的几位普通士兵,平时除了学习文件和精神,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我们一直是您的忠实读者。”

  “您的小说《潜伏》已经流传到了我们这里,余则成坚定的信仰令我们受到很大的感染。钢铁不是一开始就炼成的,战士也不是一蹴而就,余则成是一个小小的人物,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他却能为了信仰冒着生与死的风险!逐渐成为靠得住的地下人员。”

  “我们是专门写信来感谢您的,因为您写出了这么好的小说。向您敬礼。”

  在信中,还夹了一封几个战士的红色手指印。这种血指头印,余切之前在老山慰问时也遇到过。

  部队上流行用“歃血”明志,表示自己不怕牺牲不怕流血。

  余切回了个啥呢?

  他先是把余则成的人物原型马识途引出来,然后谈到马识途的原配刘一清,表明“历史上的人物,比小说中还要传奇”,最后留下自己的手指印,并且写道:“有一天,你们也会成为别人书里面的人,但希望你们平安归来”。

  他这样去激励别人。

  宫雪是文艺兵,算是半个战士,看了余切的回信后忍不住把信放在胸口道:“我就是喜欢余切回的这些话。他是个崇高的人,徐驰的报告里面讲,余切的生活水平已经接近于港地的大富豪,可是,他仍然随时能和战友打成一片,我说句实在话,我确实喜欢他!而且崇拜他!”

  宫雪意犹未尽道:“自从和余切相处过之后,我很难再看的上其他男人。他们什么也比不上余切。”

  宫莹沉默了。

  难道说余切也就那样?

  恐怕别人觉得,这是个疯子在说话。

  何况宫莹自己也对余切逐渐改观。

  《潜伏》这部小说,正在掀起一个“信仰之问”,小说中塑造的形形色色的革命战士,甚至是反派,都有鲜活的形象,他们牺牲的时候十分突然,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给了读者很大震撼。

  秋掌柜、吴站长、晚秋,谢若林……读者热情的讨论这些人,并从中演化出许多派别。一时间,大众简直像研究《红楼梦》一样的研究这部小说。

  小说中的台词也十分出格,似乎时时在拷问读者本身:

  你面前有两根金条,你看看,哪一根是虚伪的,哪一根是高尚的?

  九月中旬,《军报》刊登了XSQD战士和余切之间的信件。再次引用“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句话。

  并且评论道:“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垂不朽。”

  随后,南方的《光明报》再一次报道余切的师母刘一清,同时,又把马识途这个如今只知道打桥牌和写回忆录的老头子写在稿上。

第262章 精神原子弹炸穿防线

  《光明报》是一份地位特别的报纸,其办报的宗旨是“引领大众思想文化”,因此理论水平很高,有一批专门披着马甲写理论文章的智囊。

  历史上,这份报纸曾数次输出足以写进教科书的论点。而这次,它把目标瞄准了“信仰”。

  它在其中写道:

  “有一批钱桥的小学生,发现这个社会的风气正在把一切都向钱看齐,孩子们感到疑惑,所以向巴老写信询问。他们的信件很快得到了巴老的重视,巴老的回信中,请他们看一看《小鞋子》这一部电影,如果有能力的话,再看一看原著小说,拜访小说作者的师母刘一清女烈士的陵墓。”

  “这个作者鼎鼎大名,是近年来最优秀的小说家余切。孩子们看完电影和原著后果然很受感染,前去烈士陵墓表达哀悼,之后再一次上课时,被问到‘今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们的答案变成了科学家、文学家!”

  “孩子的思想纯粹又善于被激励的,然而大人们在想什么,却是我们这个社会有时忽视的。”

  文章的话锋到此一转:

  “什么作品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也许要谈到余切的新小说《潜伏》,以及其中假结婚剧情的人物原型马识途。”

  “马识途是余切的恩师,同样是个小说家,还是个地下工作者,1931年,马识途初中毕业后,遵循‘本家子弟十六岁必须出川’的教诲,乘船东出三峡,开始他波澜壮阔的革命事业。他三次考入国家顶级大学,又三次退学,他和飞虎队结成朋友,在西南联大和中央大学发展地下组织……”

  “马识途不仅仅自己身体力行,受他的引领,他的弟子同样走向争取人民幸福的道路……”

  这篇文章很长,把马识途的一辈子也罗列了,余切和罗广斌这两个有成就的作家,更是重中之重,这篇文章同样很短,因为只凭借一些文字,是无法写尽马识途这一生的,老马活得太长了。

  文章一经发出,即引起较大反响。《潜伏》是热门小说,从北到南没有不看这一篇小说的读者,它引起纯文学杂志《收获》卖脱销,各地订购杂志的邮局人满为患,新华书店连续一个月,由营业员写下来的“最需要印刷和订购的小说”头一名永远是它。

  然而,社会大众却很少知道这篇小说引用了“马识途”的人生经历。

  《潜伏》原著中余则成其实有多个人来组成,最主要的特务经历是被带到宝岛,50年被杀害的“吴石”将军,而“假结婚”一幕则是马识途和刘一清烈士的照搬,还有一些用了李碧光、刘青石等人的事迹。两个人朝夕相处,又具备同样的理想信念,自然会产生感情。

  而在《潜伏》小说中,晚秋、左蓝、翠萍几个性格迥异的女角色,其原型竟然是同一个奇女子。那个葬在烈士陵墓中的女战士。

  这实在是令读者感到震撼!

  如今刘一清烈士已经远去,而马识途仍然活着的。

  记者们纷至沓来,都去找马识途采访。央台做了一套对话节目,赞助商是泰国的卜蜂集团,节目请来了《联播》的新女主持人卢晶。卢晶和一整个访谈节目组从首都乘飞机到蓉城,到马识途的家中采访他。

  马识途的家格外简朴,就是一套单元房,就连面积也不算大。节目组感到吃惊,马识途也感到“吃惊”,问他们:“你们是哪个哦?”

  卢晶道:“我们是央台的节目组,专门来采访您的。我是《联播》的女主持,您认识吗?”

  “咋个不像呢?”

  “马老师,我们女主持上节目时,带了假发,又穿了西装。您老现在看到的是本来的我,我是个年轻的姑娘,我留着披肩长发,喜欢穿裙子。”

  马识途笑道:“看来,你也为你的事业‘伪装’了你自己。”

  整个节目组的都发出大笑声。

  这一档对话栏目果然大受欢迎,马识途在其中妙语连珠,令观众对他印象深刻。

  节目有一个名场面。

  主持人想要拍摄马识途家中,表达马识途作为国家干部十分简朴,马识途却让主持人采访空空如也的墙壁。他说:“我这儿有一面旗帜,你们看到了吗?”

  女主持卢晶蒙了:“除了墙,我什么也没看到。”

  马识途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这面旗子被我送给了余切。它是一个五颗星星画错了的红旗。”

  主持人当然就会问:“这儿本来是一面什么旗子?星星为什么画错了!为什么您要送给余切?”

  马识途随即坐在沙发上,开始了自己的回忆:“共和国成立时,消息从首都传来了封闭的渣滓洞,此时,洞中被关押的地下党成员仍然遭受非人的折磨,其中就有我的一个学生罗广斌,他可以算是余切的大师兄。”

  “为了激励大家在残酷的折磨中保持对生的希望,对事业的信心,众人在洞中凭借想象,绣出了这一面错漏百出的红旗……”

  故事讲完后,马识途再指着墙壁道:“这儿是有一面旗帜的,虽然它形体上不在了,却活在了我心中。”

  记者卢晶沉默了,而后道:“也许人也是这样吧。”

  马识途点头:

  “余切的小说《潜伏》里面有一句话,是借由余则成说给翠萍的。余则成说,我们的故事不能被忘记,要一辈一辈的往下传,儿子讲给孙子,孙子讲给曾孙……这样我们的身体虽然消亡了,但却实际活在了真正的人间。”

  “这是不是像臧克加先生写过的那一首诗: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其实已经死了。”

  此话掷地有声,简直是整个采访的最高潮。

  余切的宿舍里面有电视机,他打开电视看完了这一整场的节目。

  老马真会做节目!

  马识途这个人写小说的成就,说实在的不算很高,但真的很适合搞节目。他这个人在茶馆没有白混几十年,一把岁数了,还是能把央台节目组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而且很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忽然说出一句了不得的话。

  随后,《人民文学》再一次连载了马识途的小说《清江壮歌》。

  这个小说79年在人民文学出版过,现在乘上了《潜伏》的东风,也再一次出版了。小说讲述马识途的地下党生涯,以及他和他大女儿失散又走回来的过程,书中记载许多英雄人物,读来可谓是龙腾虎跃、壮怀激烈。

  受到《潜伏》传播的影响,罗广斌的《红岩》也得到再版。因为都是描写地下党生涯,都塑造了一群有血有肉的主、配角,有些文艺评论家认为,《潜伏》正是《红岩》的精神续作。

  这种观点受到《京城文艺》主编李铎的强烈反对,他发表评论称:“让大刀从我的头上砍过来!我讲句实话,《潜伏》从艺术塑造来讲,比《红岩》要高得多,我尊重罗广斌老师,但这两本书不是一个水平的作品!”

  社院副院长钱忠书,也看了《潜伏》的连载文章。他不喜欢公开发表自己见解,却在和朋友的聊天中说:“《红岩》在文学上可供后人学习的极少,而《潜伏》却不一样,它简直开创了一种新的文学流派,从成就上讲,我们不能把老子放在小子的后面,何况这是个爷爷、曾爷爷!”

  《收获》编辑部。李小林收到了余切写来的稿纸,看完后正在发愁。

  发不发呢?

  不发,读者要再等两个月。

  发,《收获》又要再次打破惯例,专门为了一部小说,在一段时间内更改自己的出刊节奏。

  连载《潜伏》的《收获》是一个双月刊,每两个月发一次刊,如果有写的特别长的文章,小说要连载个大半年。这对情绪要爆炸的读者来说无法忍受。

  自第一期发布以来,整个《收获》的编辑部,都遭受了巨大的压力,读者们向他们催稿,向余切催稿,李小林形容这是“幸福的烦恼”。如今余切的第二期稿子,已经拿到了《收获》编辑部。

  要不模仿一下《十月》?从双月刊改为单月刊?

  不,不!

  《十月》能做成功,是因为整个出版社旗下都让出了资源,《收获》却是临时兴起,这种事情很不专业。

  李小林想来想去,似乎不应该急着发出来,而应该按照正常节奏。

  于是,《潜伏》的下文已写出,立刻成为一种“核弹级”的秘密。李小林勒令全社上下一定要“像干特务一样的做好保密”工作,为此召开了动员大会。会上有人提出:“《潜伏》第一期出刊的时候,纸还在印刷厂上,全沪市上下已经开始谈论起余则成的特工生涯,余则成为革命假结婚传得到处都是……我们真的能保守秘密吗?我特别的悲观。”

  李小林道:“我知道这个有些反人性,但这是精神子弹和职业操守之间的对抗,我们相信我们出版人和编辑的职业操守。”

  李小林真的相信吗?

  她其实也不相信,但她觉得走漏一点小说的消息,问题不大。李小林回家和她父亲巴老聊到这件事情,巴老说:“你那里居然有第二部分,你必须马上拿给我,讲给我,否则我茶饭不思,比死了还要难受。”

  放学回来的小端端也道:“妈妈,今天我不吃饭了,你讲讲后面写了什么吧。你要是不说,我去找余切了。”

  傍晚,吃完饭,巴老又催促她赶快拿稿子来,他道:“我感到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一天让我看不到故事,我一天就没办法安生。”

  李小林苦口婆心,用杂志社的长远发展,把巴老劝下来了。“爹,你可千万不能糊涂!”

  巴老也是《收获》的总编,他想来想去,克服了自己的本能。然而,他家中是沪市文艺圈举办沙龙的所在地,经常有一批文艺圈的名流来他家搞活动,《潜伏》有了第二部分的消息,不免就泄露出去了。

  有一天在聚会中,大家都在谈论“余则成”这个人,然后心怀景仰,为了后面剧情的发展争得不可开交。漫画家张乐平说:“哎呀,我真想知道,余则成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巴老说:“你不是之前被气跑了吗?为什么也看《潜伏》了。”

  张乐平道:“只要让我看到后面的稿子,让我再晒上一整天也好。”

  写出过《雷雨》的曹禹(姓万)也在巴老家中。他道:“我自从看了这本小说后,整天都牵挂余则成的命运。知道居然有真实人物之后,我更加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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