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83 第217节
是默默的痛楚,凝聚心头?
是面对着岩石、饿鹰和枷锁?
是因骄傲而面临的痛苦?
幸运的是,这一次你得到的是奖牌和赞誉!世人都为你歌唱!”
这不是歪诗嘛!
一个德国人,改编了英国人的诗句。
拜伦是个英国贵族,后来为了希腊人民的解放而斗争,最后身死道消。希腊为其举行国葬,使得他成为最受希腊人尊重的外国人之一。
考虑到余切目前正因写出《2666》成为拉美世界的东方佐罗,华记者这一番形容,竟然还有些恰如其分,他是用了些心思的!
余切看到华记者这篇文章大吃一惊——真是小看天下英雄。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这篇文章写的不错。
就是“普罗米修斯”或者是“上帝”的形容的不恰当。因为这些“伟人”做出事业之后,很快就倒霉上了,要么挨整,要么自己疯掉了,要么被世人所误会。
林肯被刺杀了,爱因斯坦脑袋被切片,居里夫人在丈夫死之后和学生搞婚外恋,因而被全社会批判得差点精神崩溃……他们很少有好结果。
而余切正在面临当初在老山高地放枪之后的”急速攀升“趋势,干成这一件事情后,他迅速成为华人世界中有数的伟大作家之一。能成一般人所不能成之伟业,方为伟人。
作家中的伟人被认为是”文豪“。
的确,开始有人用”文豪“一词来形容他,华人设计师贝聿铭谈到余切时,兴许是为了讨好中国大陆(他接了中国大陆的设计单),用”文豪“来形容余切,在设计港地中华银行大楼时,贝聿铭在其中加入了”九龙城寨“的元素,后因寓意不好,又改为西汉之前汉字书写载体——竹简。
于是,这一幢大厦被设计为刀割一般的立体几何,和后世略有区别。
贝聿铭在谈到自己为何如此设计时说:“我看了那场作家之间的大辩论,核子文学没有打动我,打动我的是那两封两千年前的家书。我意识到我作为一个华人,现在我应该做一些什么。”
“当我把创意来源说明清楚之后,我的委托方(甲方)也是余先生的书迷,他们比我还要高兴,欣然同意。“
全美有数的富豪王安说:“在孩子的劝说下,我希望把一些电脑生产线搬迁到中国大陆去,之前洛杉矶奥运会举办时,我没有那么做。”
记者问他“为什么现在改变了主意?”
王安说:“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任何时刻,这样强烈的感觉到中国人将要加入到世界中来,我们全世界的华人本该亲如一家。”
王安是美国的电脑大王,此人的财富最高时排名全美第五,八十年代末因盲目扩张公司破产。击败他的正是乔布斯所创立的苹果,以及个人电脑业务。
历史上因生产成本过高,他考察过到大陆投资的事情,还想过搞个人电脑,最终因为担心局势不稳,加之公司破产得太快,此事作罢。
现在他把产线搬迁到中国大陆,那里暂时是一个人工生产灯泡比机器生产出来还要廉价的地区,王安的公司很可能苟活更长的时间。
搞不好就没有苹果这家公司了。
余切知道,即便他接下来一个字也不再写,数十年后,只要他熬到年头,他也会是当之无愧的成为大文豪。
余切和马尔克斯通信,谈论到自己因盛名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那些人谈论到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想要带上一个了解中国的名片——就像是人们说我爱熊猫,不到长城非好汉一样。
马尔克斯说:”我怀疑看《百年孤独》的人并没有那么多,然而我没有机会去床头检查他们的阅读情况。”
“总而言之,大文豪需要有大文豪的故事,你已经有了故事,传奇正走到了一半,现在你还需要更大的故事。你的敌人越强大,你的困境越显著,你的故事就更加离奇,于是你因而更加伟大。“
”加博,我有些不能理解你的话。“余切说。
马尔克斯谈论起他之间的一件事情:他写出《一场事先张扬的谋杀案》后,被智利军政府通缉,卡门告诉他,江湖上已经有针对他的悬赏令,他被杀手盯上。
考虑到朋友聂鲁达前几年死得不明不白,马尔克斯自然怕得要命。马尔克斯跑去了墨西哥避难,非常的低调,在这种情况下,出版社仍然在宣传马尔克斯”孤胆英雄“通稿,将马尔克斯年少时各种经历大书特书,哪怕是搞情妇被原配追上门来,马尔克斯在故事里也是靠霸气折服原配。
”真实情况是怎么样呢?那个人和我一起玩俄罗斯转盘游戏,我们用左轮枪瞄准自己的脑袋,轮到我时,我几乎被吓得颤抖……“
艹!我听到的版本不是这个样子。
我听到的版本是,你他妈的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
马尔克斯笑道:”我只是被适当的美化了。“
在书商巨大的”战士马尔克斯“宣传下,获得诺奖后,哥伦比亚为马尔克斯建造起了纪念馆。马尔克斯来到这个纪念馆,讲解员激动的讲述起”伟大的马尔克斯的人生故事“,上面的”他“十分伟岸,马尔克斯却感到滑稽。
马尔克斯不是他,马尔克斯也是他。
这一刻似乎和余切曾经为了”黄玫瑰“的含义,到处探访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他代表中国作家拨打那一个前往哥伦比亚的国际电话时,接电话的人是马尔克斯慵懒的弟弟,在他看来,并不能理解自己的哥哥有什么传奇的。
反倒是任何一个遥远的东方人打来的电话,都要比马尔克斯本人还要传奇。
”你伟大的祖国越来越好,而哥伦比亚似乎要继续往下坠落,首都机场因暴雨臭不可闻,天晓得,这是一个首都的国际性机场,我如此的羡慕你在这样一个国家。“马尔克斯叹气道。
而余切只能继续安慰他,并且答应马尔克斯,会再一次的前往哥伦比亚。
因为余切的小说《2666》拿到了哥伦比亚的一个小奖项。余切开始像十年后的中国作家一样,提前进入刷奖模式了。
拉美地区有一大堆有关于拉美文学的文学奖,这些在中国人看来当然是一无所知,然而余切已经在美国了,他只需要路过并领取即可。
这是属于全体中国作家的荣光,他当然一个也不会落下。
”我会来的,我会按时前来。“
随后,马尔克斯讲到一个事情:哥国在给大毒枭巴勃罗定罪时,采取了一种连带的办法。因为巴勃罗这个人早已把身份漂白,目前的官方身份是公司商人,他手底下有许多为他干脏活的手下,要以直接犯罪来找巴勃罗的证据,这是几乎不可能的。
哥国政府开始转变思路,用”你的附庸犯下的罪就是你犯下的罪“,先想办法把人逮到牢里面再说,之后严刑拷打。
这法子有点下作,但确实好用,后来巴勃罗受不了了,主动和政府联系脱罪。
简单来说,就是巴勃罗手底下的小弟干的事情,那么作为小弟们的带头大哥,巴勃罗绝不可能不知情,就算真的啥也不知道,他也间接拿到了小弟贡献的利益。因此他本人是有罪的。
于是,马尔克斯借此得到灵感:人们总是说哥伦比亚从未发生过”三千人“那样的惨绝人寰的大案件,于是否定了马尔克斯《百年孤独》小说的纪实性。
那么,在联合果品公司眼下早已经烂泥巴一裤裆的情况下,他们的账多到算不完!只要在哥伦比亚找到其他不逊色于”三千人大屠杀“的惨案,就能间接说明当年军政府统治下的疯狂。
余切也觉得马尔克斯这个新想法不错。
原时空马尔克斯一辈子没找到证据,哥国也是,但他们采纳了”三千人“的数据,放到了教科书中。并且,随着哥伦比亚挖掘出来的屠杀案尸体越来越多,人们不再怀疑马尔克斯是胡扯,而趋向于相信他写出那个数字的合理性。
余切因此在《2666》的最后一卷中,写下”马尔克斯最终查到了真相“的预言。
这一本小说讲的是几个文学青年,为了寻找马尔克斯的行踪,踏上旅途的过程,然后旅途中遇上各种离奇的事情……也包括发生在波哥大餐馆的屠杀案。
《2666》原著小说情节安排相似,只是最后因作者意外去世,书没有写完。于是那几个年轻人没有能找到”马尔克斯“。
余切弥补了这个遗憾,他的结尾中,文学青年找到马尔克斯的同时,马尔克斯也终于找到他毕生所寻的真相。
希望这本小说能鼓舞到马尔克斯……余切这么想。
第300章 mvp结算
两岸作家离别前举办了空前的送别会,全美各地有影响力的华人赶赴波士顿,因为时间紧急,还有很多人没有能来得及见到余切等人一面。
一些人因此大哭:我错过了见到余先生的机会!这将是我终生的遗憾!
”余先生!余切!《世界日报》给了个好报道~!“
钱忠书看到华记者的通稿后激动得脸红:“我以为这是个德国草包,没想到竟然学贯中西,然而也没有贯彻得太透,上帝和普罗米修斯都没有好结局。你却不然,自此一役,你已经是华人世界的荣光。”
作家们受到极大的赞誉:永远是多遥远的距离?人的一生又有几个永远?
这一次的会晤,至少使得这一开放提前了不少时间,而汹涌的归乡思潮,更让人看到了双方交流的力量。他们今后将永远记得作家们的功绩。
岛内一直有想要落叶归根的声音,在这之前,这些声音往往是有地位的人才能被满足。六十年代,于先生写下一首《望大陆》的现代诗,他在临终之前发出感慨:
“葬我于高山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惟有恸哭。葬我于高山上兮,望我家乡,家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山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之殇。”
诗写完不久,此人也离开人世。他能发出这种感慨固然值得肯定,然而需要说明的是,于先生被葬在岛内最高的观音山上,并在3997米高的我国东南地区最高峰,竖起一幢面向大陆的4米高半身铜像。
玉山山势险峻,他的铜像和建材完全是想办法一点点搬上去的,他虽然死了,但“登高远眺故土”的遗愿却仍然被满足了。
而普通人被如何对待?
不要说被这样纪念了,光是谈论都是大错特错。
这又回到余切为何被认为是“普罗米修斯”,因为他为凡人盗来了圣火。
他是行走在人间的英雄。
钱忠书说:“这个华记者中文半懂不懂,明明学了孔夫子,却形容你是个悲剧英雄……不知道怎么考到的哥伦比亚大学!”
李傲冷不丁的说:“也许就是太懂孔夫子,太懂华人社会,所以才用普罗米修斯形容他,形容大家呢!”
李傲的意思是,今天大家的功绩,不要高兴的太早,将来说不定反而是过错!
钱忠书正色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生平十分谨慎,这是我少数做过的大事,我也并不惜身,就是因为我以为,有的东西是不应当惜身的。”
余光钟一向不参与到这种讨论中,只有李傲是个键政魔怔人。
流沙河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一句话不说。
他们都把目光看向余切,余切说:“你们都想太多了,这个记者可能想说的是,我们这些作家中赌鬼、烂桃花的不少,以后小心有人会把钱输光光,将来为了钱败坏自己现在攒下来的名声。”
李傲和余光钟若有所思:说的是我,还是别人?难道我会晚年不祥?
当月,第一批拿到探亲证的人前往大陆,其中发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有人一踏上故土,就哭到肝肠寸断,需要几个人来扶着才能前行;有人发现自己的同父同母的兄弟已经患上老年痴呆,完全不认识任何人;四十年天翻地覆,自己的祖宅早已经变成农田,唯一熟悉的是家族的坟墓,只好拿走一抔黄土。
前往探亲的人越来越多,事情已成定局,主流报刊也开始报道这一事件。
然而,也不能说形式一片大好。
哪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所有人痛快。
岛内有一个叫《晚报》的小报刊,他们大胆的派出两名记者前往大陆:先借道日本转机。此时,探亲已成为华人世界的重磅大事件,无数人都在关注。两名记者刚刚离开,报刊就在头版头条上写:本报特派记者xx和xx前往大陆采访。
啥消息也没有,就这么几个字,然而就这几个字就“洛阳纸贵”,民众疯狂购买这一报刊。接下来的一个月都预定了,令报刊销量大涨数倍。
岛内其他报纸如何形容《晚报》这个举动呢?
“妈的!他们抢到了‘头香’!这是作弊!”
他们是这样形容的。
多家报刊竟要求严惩《晚报》,疯狂举报该报刊违法,令岛内颜面无光:有这么多窝里横的虫豸,新闻业怎么能做得好呢?
另一边,这两位记者干脆利落走进大陆这边,表达了自己的来意,要求拿证进行采访。而后得到暗示:此前没有这种先例,正在研究讨论,你们可以假借探亲实则进行采访,这样大家都过得去。
这俩记者是个犟种,坚持要写上自己的记者身份,以及来这的目的。
在此之前,这一切都是没有先例的,于是相关部门也犯了难,不得不逐级上报。三十二小时后,记者获准通过,并得到一套余切的《出路》小说。
有人告诉他们:“想想余切在其他地方,会如何对他的同胞,做新闻要对得起你们的良心。”
一个人记住了,另一个人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