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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我不是曹睿 第276节

  “陛下感觉怎么样了?”

  曹睿并未答话,而是强忍着头痛与倦意,用细微的声音念了念面前几人的名字。

  “曹子丹。”

  曹真在榻前拜道:“臣在!”

  “曹子廉。”

  曹洪也凑上前去,声音略显颤抖的说着:“陛下,臣曹洪在这,臣曹洪在这。”

  “辛佐治、许仲康、夏侯康仁。”

  辛毗、许褚、夏侯献在被皇帝点到名后,都如此前二人一般回应着。

  最后,曹睿努力侧脸向左看去,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是仲恭啊,这药可真苦。”

  毌丘俭双眼已经噙着泪,梗咽着说不出来话,低声的在皇帝榻前不住呜咽着。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绪,毌丘俭也说不上为什么要哭。

  或许是陛下总也不生病、闹了场病后就倒的这么突然;

  或许是出于忠君的心理,难以接受陛下出现任何事情;

  又或是早已将陛下作为倚靠,不敢想象陛下不在之后,自己的人生、家族和仕途会变成怎样。

  总之毌丘俭当着病榻上的皇帝之面,以一片赤诚之心,哭得这么突然、这么猛烈,将帐中的所有人都惊到了。

  在场各位都是三朝老臣了。

  见过了曹操死、见过了曹丕死、见过了改朝换代,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心中对君王、对主公的潜在情感,早就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暗痂。

  反倒显得毌丘俭有些出挑、不合时宜了。

  曹睿略带怜悯的望了眼毌丘俭,轻声道:“莫哭,朕还在这。朕饿了,弄些粥来。”

  毌丘俭抹了把眼泪,连忙从旁边的炉子上、将陶罐中温着的粟粥倒在碗里,捧到了皇帝的面前。

  曹睿已经饿极,先是小口吞咽,而后又强忍着气力、张开嘴喝了起来。

  除此之外,曹睿并未多说一字,其余众臣也丝毫没有出声打扰。

  一碗温热的粟粥喝罢,曹睿又看了一眼众人,接着躺下睡去。

  睡着睡着,司马懿、杨阜二人又进来拜见。曹睿似乎听到了些什么,但并未睁眼,继续沉沉睡去。

  傍晚时,高烧退了些。午夜丑时,又烧的厉害了些。

  如是反复了两天多,直到第四日深夜、曹睿才彻底退烧。

  退烧之后身子仍是虚弱,依旧在陈仓城外的军营中卧床不动。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和诊治手段,连续高烧了三、四日,能挺过来算是一件幸运之事。纵使如此幸运,曹睿整个人也几乎瘦了一圈,脸上的棱角愈加分明了。

  唯独眼神,却如同被火炼一般,越来越明亮。

  大病一场后需要静养,曹睿依旧卧在榻上不理朝政,每日只是昏沉、吃饭、躺着、恢复精神和气力。

  第九日,曹睿终于有精神看些文书了,也有体力见见大臣、处理些朝政了。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对于权力的敏感如同附在骨髓上一般。

  曹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陈仓大营内外随着的重臣们全都召到帐外,一个也没有落下。

  曹真、司马懿、辛毗、杨阜、许褚、曹洪、牵招、朱盖、夏侯献、毌丘俭……

  紧接着就是一个一个召见。

  先召见曹真,问清楚这段时间他做的事情后,点了点头以作肯定。

  随后又是司马懿、辛毗、杨阜,一个个先进后出,一个也没落下。

  最后召见毌丘俭的时候,毌丘俭先是向着皇帝问安,接着就开始略带委屈的告状了起来,一条接着一条,听起来似乎都很有道理。

  曹真意图隔绝内外、专任中军之权。

  辛毗与曹真近乎结党、不欲使其他文臣得知皇帝生病之讯。

  曹洪、许褚的庸碌无为,夏侯献的没有主见,刘放的见风使舵,司马懿在皇帝睡着时、问安的冷漠姿态,杨阜表演欲旺盛、甚至要在帐前自戕来为皇帝带走灾祸……

  曹睿本来面上还很严肃,听完毌丘俭这一席话后,竟笑出了声来。

  毌丘俭莫名诧异,盯着皇帝的笑脸不知所以。

  曹睿轻声说道:“朕病了一场,病到数日昏睡不醒、不能理事的程度。躺了这么久,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仲恭是觉得他们做的都丝毫不对吗?”

  毌丘俭怔住,想了几瞬后摇了摇头:“臣如实说,倒也没到全都不对的程度,只是、只是……”

  曹睿抬眼望向毌丘俭:“只是什么?”

  毌丘俭咬了咬牙:“臣只是觉得他们身居高位,可以做得更好些!”

  曹睿笑道:“哪里有什么尽善尽美之事呢?朕看到的事情却与仲恭有些不同。”

  毌丘俭拱手道:“恕臣鲁钝,还请陛下示下。”

  曹睿表情淡然的说道:“那好,朕就逐人来给你分析一下。”

  毌丘俭点头。

  曹睿道:“大将军和朕交了底,是朕的高热不醒、和太医的言语将他吓到了,他都已经做好了若是朕春秋不永、稳住局势回洛阳立朕幼子登位的准备了。”

  “越是这般想,他身上的压力就越大,只能全力替朕稳住中军、控制住中军众将使其不至于生乱。”

  “数日前,大将军还在军中斩了许多鼓噪回返的士卒,这不是勇于任事、那什么是勇于任事呢?”

  毌丘俭惊讶,脱口而出问道:“大将军怎么敢这么想?他这样真不是专断吗?”

  曹睿平静的摇头说道:“从武帝崩时到现在,还不到十年。十年间武帝、先帝陆续辞世,朕又生了这么重的病,如何还不许人做些准备了?”

  “况且,”曹睿抬眼与毌丘俭对视:“大将军勇而少谋,遇事凭着血气能够迎难而上,心底里却仍是胆怯。”

  “只能顾得上自己能控制住的人、对于那些他拿不定的人,本能的排挤罢了。倒不是他真心挤兑司马懿和杨阜。”

  “那辛侍中呢?”毌丘俭又问。

  曹睿淡淡说道:“辛侍中性刚而专,换句话说就是独断专横。信不过他人、信不过同僚,反倒和大将军外显的行事风格类似,只想控制那些自己能控制的住的。”

  “那其他人呢?”毌丘俭又问。

  曹睿道:“或许他们每个人的处置方式不一样,但他们对大魏的忠心、朕都是相信的。”

  “大将军没有那么大的权威、能让中军都跟着他走。朕的将军们、大臣们都没有那么单纯,彼此都不知道留了多少条后路了。”

  毌丘俭叹道:“陛下这么说,臣属实不知道应该何言以对。”

第353章 朕即国家

  毌丘俭不知何言以对,曹睿对他可是有话说的。

  或许由于毌丘俭是新朝臣子、或是毌丘俭更年轻些,又或是二人之间的关系更紧密些。此时曹睿的这些话,倒像是感慨和总结一般。

  “朕以前颇为喜欢一句话,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曹睿半倚在榻上,看着帐门的方向,轻声对毌丘俭说道:“此前在赤亭之时,张郃带着满身的血腥气走进大帐中,向朕动容陈述战事惨烈,朕就是拿这句话劝解张郃的。”

  “可朕病了这么一场,在榻上躺了这么多天,午夜梦回之时常常想起赤亭处的尸横遍野。”

  曹睿笑了一声:“这时朕才明白,朕是个皇帝、是个君王、是大魏的统治者,但也只是个人,并非是什么神仙。”

  “朕没办法以一己之力担住这么重的因果,也不可能真的将万方之罪承受住。”

  毌丘俭出身东宫文学之臣,少年时便与皇帝相识。

  皇帝未登基时,身为先帝长子身份尊贵之极,又常常慨然怀天下之志。

  皇帝即位之后,国事繁杂臣属众多,与毌丘俭的交心之谈也少了一些。但整体上来看,皇帝对国事的态度都是昂然而又正面的。

  如今这是怎么了?

  毌丘俭拱手发问:“臣有点不解陛下的意思。”

  曹睿道:“此番出征,大魏军卒上上下下死了将近两万。仲恭,你说他们都是为朕死的吗?”

  毌丘俭本能的点头称是,可转念一想,陛下的发问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再细想几瞬,就变得愈加胡涂了起来,摸不到皇帝的意思。

  跪坐中的毌丘俭坐直上身,本能般的说道:“他们是为陛下战死的,也是为大魏战死的。”

  “这样说也没错。”曹睿平静的与毌丘俭对视:“可是仲恭,朕与大魏能够等同吗?”

  “朕即国家吗?”

  毌丘俭有武勇,却非一流的猛将。毌丘俭有才学,却没到博士的层次。毌丘俭有智谋,离司马懿、刘晔这些人还是差一个档次的。

  哪有面面俱到的人?可综合下来,毌丘俭已经是曹睿当下的亲信之臣里,最拿得出手的人才了。

  朕即国家?

  毌丘俭细细琢磨着四个字,却在不经意间想到了自己去年在外奔波的大半年时间。

  在并州率精骑冲破轲比能军阵之时,毌丘俭心中当然想了报效君王,却也想了个人功业、家族兴盛。

  在辽东被公孙渊驱逐之时,毌丘俭则是职责在身,本能的欲要对公孙渊惩治。

  以上种种,都是毌丘俭作为大魏臣民、作为大魏官员的应做之事,而并非仅仅为了皇帝!

  毌丘俭也不隐瞒,直言说道:“陛下是陛下,大魏是大魏,陛下是大魏的皇帝。”

  曹睿瞥了一眼毌丘俭,满意的点了点头:“朕和大魏不能等同,朕是大魏的皇帝,可大魏却并非朕的私产。”

  “赤亭战死的那么多大魏军卒,是为了大魏战死的,并非为朕一人!大魏打赢了、夺了汉中,能帮助早日战胜蜀贼的话,大魏百姓都会受益!受益的并非朕一人。”

  毌丘俭点头,表示听懂。

  曹睿继续说道:“大魏不是朕的私产,那朕要做的是什么呢?”

  “是要出于公心,为百姓、为万民谋福祉。”

  “是作为大魏皇帝,确保曹氏帝位延绵不绝。”

  “是平灭吴蜀,早日实现天下一统。”

  曹睿看向毌丘俭:“而不仅仅是将天下视为己有,以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以朕本人的好恶去肆意处置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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