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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派的我,怒斥嬴政太保守 第469节

  少年头一次对上老秦贵族,心中竟有了沉甸甸的压力。

  这还只是一个白家啊……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少年喝掉最后一口羊汤:“白家比兄长更类君。”

  这句话先响在膳宫,后响在观政勤学殿。

  秦王政哂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阴郁的弟弟:

  “终于也有我们的神童大人想不到的事了?你小子难道才知道这些老秦贵族的影响力吗?

  “若非如此,寡人又怎能答应仲父和你办学的条件呢?

  “这些蠹虫被商君清了一次,才多久便死灰复燃了,是该清第二次了。”

  翻找身下竹简,找出一卷扔给弟弟,秦王政活动着脖子:

  “你若不是公子成蟜,而是王室中其他公子。白家送过来的就不是请帖,而是秦剑了。

  “宗室公子不如贵族嫡子,这句话没听过吗?

  “看看这份赵国传来的情报,寡人觉得你会感兴趣。”

  嬴成蟜阴沉着一张脸,探手抓住竹简,猛的一下子拽开,险些把竹简拽散了架。

  这卷竹简中记述的正是赵国大将李牧冬日点兵,深入大漠的事情。

  秦王政观察着弟弟脸色,越来越慎重……

  待弟弟放下竹简,秦王政踱步近前:

  “你觉得,李牧是胜是败?”

  历史书中记载,和现实中与这位赵国大将接触的经历,让嬴成蟜斩钉截铁地说出了答案:

  “必胜。”

  “何以见得?”秦王政神情肃然:“冬日行军,孤军深入,都是大忌。寡人持此情报私下问过武安君,武安君言此人志大才疏,将是第二个赵括,将亡赵国。你既然说其必胜,那你倒是说说他如何胜。”

  “我不知道。”嬴成蟜又展竹简,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我只知道,他必胜。”

  “难道李牧的军事才能,要强过武安君吗?”

  “以骑兵而论,是的。”

  “你认为这不是赵国亡时,而是赵国再一次崛起之机。”

  “是的。”

  弟弟一次又一次的肯定回答,让秦王政心中更加烦闷。

  本来被白起解开的心结,又一次被弟弟系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

  相比于一生无败,打得楚国迁都,赵国险亡,魏国不敢窥秦的武安君。

  秦王政更相信从来没有领过军打过仗的弟弟判断。

  “伐赵。”秦王政一字一顿地道,扭头直视弟弟,扶着弟弟双肩:“趁着赵国边军不在,赵内地空虚,伐赵如何?你去与仲父说,仲父会听你的。”

  国家大事当先,秦王政愿意暂时放下内斗。

  “师长不会。”嬴成蟜的神情很坚定,和回答李牧胜败的时候一样坚定。

  若是师长什么都听他的,现在就已经还政予其兄。

  师长做事,向来都需要理由。

  少年拍拍兄长手臂,冷静分析:

  “冬日行军乃大忌,李牧有办法解决,不代表我们也有。

  “更何况如今我国最紧要的是治水,不是打仗。

  “李牧此战能让赵国崛起,也不过是军心士气罢了,充其量是抢来一些粮草马匹的无根之水。

  “可我国的郑国渠若是成了,连年河涝灾害的关中将沃野千里,粮产逐年增加。

  “赵国在变强不假,我国也在变强,且提升幅度远比赵国大。

  “强己,比弱敌重要。”

  “寡人欲强己,亦欲弱敌。”秦王政拉着弟弟到殿中央的大案之前。

  大案上乃是一张舆图,一张秦、赵两国的舆图。

  秦王政手指点在关中区域:

  “冬日治水,事倍功半。”

  再点赵国与秦国接壤之地:

  “冬日行军确实艰难,但我军要胜过赵军太多,难道我国虎狼锐士敌不国赵国女子军吗?

  “且赵国廉颇出走,李牧入塞,国内无大将。

  “寡人听说赵国新任的赵王立了一个娼女作王后,私下被赵臣称作倡后。

  “臣子敢非议王后,证明赵王威信极其薄弱。

  “寡人还听说赵王最信任的大臣叫做郭开,拜郭开为相邦,封郭开为武信君。

  “这郭开胸无谋略,靠色娱人。

  “此种人能立身赵国庙堂,足以见得当下赵国非有识之人当道也。

  “凡此种种,值赵国边军精锐尽出之际,为何不能打?”

  嬴成蟜视线瞄向舆图之外:

  “兄,天下不只有一个赵国,难道你忘了邯郸之败了吗?”

  “武安君、乐公、蒙公、王陵、王龁……我秦国将如繁星,倾尽而出,可在列国反应之前下赵国也!”秦王政语如连珠,显然早就思考过不止一次。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

  “总之!”嬴成蟜不耐烦地摆摆手:“要打你就打,你问我我肯定是不打,你太激进了。”

  “弟!”秦王政面红耳赤:“是你太保守了!”

  “我保守?”嬴成蟜指着自己鼻子,大声怪叫。

  少年从来没想到,今生的自己能套上“保守”这个词。

  “不错!”秦王政一拍桌案,气势凌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你只说李牧必胜,你有没有考虑过李牧败亡?李牧若是败亡,赵国边军尽没。到时列国都将争分赵国,哪个为赵国出头?此仗当打!”

  “不可能!”嬴成蟜手指重重点大案,发出“哆哆”声:“李牧就不可能败!”

  “你告诉寡人李牧怎么胜?”

  “我不知道!”

  论出火气的秦王政眉毛乱跳。

  你不知道你凭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啊?凭什么啊?

  大漠。

  白日尚好,晚上是能冻死人的温度。

  在这无遮无拦的原野上,土地被冻的和石头一样硬,撒个尿时间长点都怕把屌冻掉。

  冷硬的风冻人,却不冻心。

  一个个面部被冻得通红的赵国骑兵眼中火热,那火是从心里烧上来的!

  五年多了。

  勇敢的赵人让不开化的野蛮胡人堵在边关前骂了五年了!

  将军不允许他们出战,不允许他们抗击,甚至不允许他们还嘴!

  他们每天训练。

  训练射箭,训练驭马,训练砍杀,训练步战。

  他们和马同吃同住。

  马不是牲畜,而是他们的战友,他们的兄弟。

  他们的两条好腿都练成了罗圈腿,站在地上没有一个能闭紧膝盖,很是可笑。

  可上了马,笑的就是他们了。

  他们每七天能吃一次肉,身体壮的和牛犊子似的。

  将军待他们真的很好,比他们的父母待他们都好。

  在边郡的生活除了憋屈,似乎一切都好。

  但,赵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憋屈!

  士可杀,不可辱!

  赵国边军宁可吃着草根战死在关外,也不想在关内听着辱骂吃着肉。

  将军让他们等,这一等,就是五年多。

  有好多兄弟熬不住,偷偷出关,死在了外面。

  这样死去的兄弟家中没有抚恤金,都是他们拿出自己的俸禄去养活兄弟家人。

  他们养的兄弟家人越来越多。

  多到他们承受不住,多到他们想和兄弟一起去死。

  现在,他们来了。

  来去死,陪兄弟。

  他们等到了将军的承诺,即便这个承诺是在最不该行军的冬天,他们也迫不及待奋不顾身嗷嗷叫着往上冲。

  到了大漠,临近那些天杀的胡人,他们不叫了。

  他们听将军的话,在马战友的蹄子上裹着半片布,口中咬着另半片布。

  他们俯下身,轻轻摸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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