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161节
她捏着小粉拳:“哪怕练出海外的岱山军,也要对缅国动兵,夺回那块地!”
“你放心,我们不会为缅人做嫁衣。就看你敢不敢干。小老虎,你这个岱山军节度使,敢干吗?”
朱寅一拍小手,“笑话!宁采薇,我有什么不敢的!几年之后,就用海盗的名义打的缅人满地找牙,夺回三宣六慰!”
“你看我敢不敢!我知道你激将我,可你这激将,我还就吃了!”
宁采薇笑道:“虎气!不愧是小老虎。这可是你说的,姐就等着。等咱们用赚的银子让岱山军强大起来,就能动手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去见过你的庄叔叔,入学的事情搞定了?”
“搞定了。”朱寅取出文票和牙牌,“随时可以去入学了。我已经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你可以叫我朱监生。”
宁采薇顿时露出喜色,“真成监生了,那就中举有望了。姐有希望当官太太了啊,嘻。”
朱寅看到她一脸期待,忽然问道:“如果,我说如果,我像徐渭一样,始终考不中举人,做不了官呢?”
“啊?做不了官?”宁采薇一怔,“真要做不了官,那就不做。大不了用银子收买靠山。靠山倒了,或官府要下手,我们就出海。”
“能做官当然最好,做不了官也不要有压力。仕途,也要看命数。”
朱寅笑了,“你这么说,我就没有压力了。”
宁采薇白了他一眼,“姐什么时候在科举上给你压力了?举人哪有那么好考的?重要的是你,不是朱举人,朱进士。”
两人正说着,忽然丁红缨上楼道:“薇姨,虎叔,田夫人派人来接了,说是去守备府家宴。”
朱寅玩笑道:“采薇娘子如今是守备老爷的侄女,飞上高枝当凤凰,以后还要多多看顾晚生啊。”
宁采薇噗嗤一笑,“我偏不看顾你,把你也送进宫里伺候皇帝。”
丁红缨神色古怪。
不是…虎叔,薇姨,俺还在这里呢。
两人随即下楼,选了几件玉器,用檀木盒子装了,就一起登车,往守备府而去。
第二次去守备府,直接从侧门进去,直入华庭幽深的后堂。
刚刚黄昏,山边夕阳犹在,富丽堂皇的守备府就华灯初上了。
一盏盏琉璃宫灯亮起,整个守备府犹如宫殿。
到了后堂仪门,两人一起下车,便有人一叠声喊道:“采薇娘子到了!”
光看这个架势,就知道宁采薇的身份今非昔比了。
却见一群太监侍女簇拥着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出来,这女子满头珠翠,服饰华贵,容貌也是极美。
她落落大方的上前,笑盈盈的说道:“采薇妹妹可是到了,奴家是表嫂,奉命在此迎你。”
原来,此女是田义之子(养子)田正的正室,谢琅嬛。
“见过表嫂!”宁采薇盈盈下拜回礼,却发现这位表嫂,居然也是一双天足。
这也难怪,婆婆是一双大脚,当然愿意娶一个大脚儿媳妇。
否则,不是天天碍眼么?
朱寅也拱手道:“小弟见过表嫂。”
谢琅嬛掩口轻笑,“你就是朱寅吧?和咱家表妹还真是般配呢。”
朱寅很是无语。宁采薇明明是我家的,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几人一起进入仪门,又是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青年而来。
这青年身材高大魁梧,呵呵笑道:
“额表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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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密旨到!
这个来迎接“表妹”的青年,正是田义之子田正。
他相貌英武,身穿暗花素缎箭袖衣,外罩纻丝赤色比甲,头戴玄青网巾,腰间一条蹀躞金带,打扮的爽利干练,看着像个武人。
宁采薇立刻停下脚步,盈盈道个万福,声音好似乳燕归巢:“小妹见过表兄,万福。”
朱寅也长揖行礼:“小弟见过表兄,此厢有礼。”
“免礼!”田正打量了两个孩子一眼,不禁暗自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三分。
难怪这朱寅能发现耶稣会的阴谋,果然是个少年老成的早慧之相。
娘认下的这个娘家侄女,也是个冰雪聪明的。
笑着说道:“家宴即将备好,也没有外人,今日娘亲分外高兴,爹心情也就很好。请吧。”
朱寅和宁采薇一起谦让道:“表兄表嫂先请。”
当下田正拉着朱寅的小手,谢琅嬛拉着宁采薇的小手,在火者侍女的簇拥下一起进入内庭。
朱寅被田正拉着小手,感到这便宜表兄的大手,满是老茧。
所谓见微知著。光是这双手,朱寅就知道田正不是纨绔子弟。
田正眼下担任江防八营之一的三江口把总,管着瓜州到庙港一百五十里信地,麾下七百水兵,四十四艘船,可谓实权武将。
他年仅十九,就做到了正七品的把总,虽是因为父亲田义的恩泽,也因为自身确有一些将才。
田正在血缘上,是田义的亲侄子,也是田夫人宁氏的表侄。
他是正式过继过来的嗣子,可不是祧子。宗法上就是田义之子,等同亲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田义这等人物,挑选嗣子怎么会马虎?当然会挑选侄子中最优秀的。
可是如今文贵武贱,田义为何不选个读书种子,却要选个爱武之人?
朱寅有点不解。
众人经过一个抄手游廊,穿过一个花木扶疏的庭院,又绕过一道影壁,就来到一座高大华屋之前,五间七架,雕栏画栋。
上面的鎏金匾额上是三个隶书大字:自牧堂。
意思是卑以自牧。光看这个堂号,就知道镇守太监想标榜什么了。
南京镇守太监远离北京,乃天子三千里外亲臣,封疆南直,大权在握,当然要强调“自牧守节”。
但见门前廊下悬着一个湘妃竹鸟笼,里面一只绿毛鹦鹉,偏着鸟头见到来客,立刻喊道:“含章可贞!含章可贞!”
汉白玉台阶下,一只憨态可掬的松狮犬,站起来摇头摆尾,张开狗嘴伸了个懒腰,脖子下面的银铃叮铛作响。
朱寅见了,不禁亲昵的伸手摸摸松狮犬毛茸茸的狗头。这可是华夏本土犬之一,汉朝就有的品种啊。
田正见状笑道:“小兄弟也爱犬么?额军中还有几条江西虎斑,十分凶猛,你敢要么?”
朱寅道:“谢过表兄好意,虎斑小弟可不敢要。”
虎斑也是华夏本土良犬。但要是收了一条虎斑,恐怕会被黑虎咬死。
众人进入大门,先是一个宫灯璀璨的穿堂阁子,尽头再是一座八尺高的九扇紫檀缂丝大围屏,上绣《喜得连科》、《象驮宝瓶》、《三阳开泰》等吉祥画。
缂丝工艺极其复杂,乃是织中之圣,向来就是“一寸缂丝一寸金”,价格十分昂贵。这么大的缂丝屏风,价值不知几何。
真就是侯门深似海。绕过了紫檀缂丝大围屏,又是一道四檀廊罩垂花门,两个侍女见到客人来,赶紧蹲身一福,就一起素手卷了湘帘。
过了湘帘,便是一架紫檀镶嵌玉石的大插屏。
插屏之后,又是一面明光璀璨的珍珠帘子,但见宽敞精致的厅堂之中,香气暖人,紫烟氤氲。
直到此时,才算登堂入室了。
瓶盘、鼎鼐、玉器、珍玩、书籍充盈桌案台几之上,字画、宫灯、香器、屏风、花盆遍布壁廊橱柜之间,珠光宝气、琳琅满目。
朱寅稍一打量,就见那些字画多是古画精品,其中赫然有郭熙《早春图》、吴镇《渔父图》、王冕《墨梅图》。
就是本朝近人字画,也有唐寅《秋风纨扇图》、文征明《湘君湘夫人图》等。
书法有徐铉《今有私诚帖》、苏轼《太虚诗帖》、黄庭坚《诸上座帖》等,都是宋元精品。
家具木器无不是铁力木、紫檀、花梨、香楠、鸡翅之属,雕刻着夔龙、螭首、凤纹、垂鱼、卷草等图案,甚至刻着整篇经文、卍字回文、四合如意,极尽精巧奢华。
就是地屏(地板),也是一色的黄楠木铺就,桐油抛光,灿如铜镜。
朱寅和宁采薇一进入花厅,就感到衣襟生香,一身贵气。
此处光是炉瓶三事等香器,就有博山炉、铜簋、熏笼、熏球、香盒、香兽等。
用的熏香也有伽南、龙涎、安息、苏合、麝香,都是珍贵香品。
宽阔的花厅之内,每走三五步,香气就有变化,绝不雷同。
就是厅里厅外侍奉的火者、奴婢,都是华服锦绣,衣饰不俗。
朱寅不禁心生感慨。
什么是富贵?这就是了。果然是房子有价装修无价。光是这间花厅的陈设物件,怕是要值好几万两银子。
他和宁采薇如今所有的资产,都换不到这间花厅。
真是人间荣华地,世上富贵天。
田正夫妇请两位小客人在圈椅上坐了,笑道:“你们且用一杯茶,大人随后就来相见了。”
两人所说的大人,当然是指嫡母宁氏。至于田义,肯定不会主动出来见两个孩子。
茶几上茶香袅袅,却是顶级的罗芥。小婢女献上的茶点,也是进贡给宫中的荞酥、奶皮子、手剥核桃。
田正夫妇道声失陪,就一起离开,却是更衣去了。
两人一走,厅中的奴婢也都退下。
偌大的花厅顿时安静无比,只剩下朱寅和宁采薇二人。
朱寅和宁采薇交换了一个眼色,各自端起茶杯,心平气和的品尝,落落大方淡定从容,毫无拘谨局促之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主不是客。
朱寅乃是特务出身,职业习惯是改不了的,进入陌生环境就一定会暗自观察。
而且他的观察向来是不动声色。
他目光毒辣,很快就发现东边一架绣屏边,宫灯之下,有一道淡淡的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