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527节
第341章 “主公,夫人回来了!”
封完了朱寅,接着再次宣诏,封授郑国望为永年伯,世袭罔替。
和朱寅一样,程序很快到了更换伯爵冠服这个环节。
郑国望被请入偏殿。两个宫女、火者一起上前道:
“奴婢为伯爷更衣。”
郑国望蛾眉一皱,但随即就收敛了表情,淡然道:“你们退下吧,本官自行更衣。”
宫女和火者一怔,面面相觑,再次说道:“奴婢为伯爷更衣。”
郑国望沉声道:“退下!”
“是!”宫女和火者眼见郑国望有点不高兴,哪里还敢啰嗦?赶紧退出。
郑国望手脚倒也麻利。她三下五除二的换了衣冠,显然平时习惯了自己更衣,不假奴婢之手。
她刚穿好衣服,礼部的官员就来催请了。
郑国望舒了口气,这才焕然一新的回到正殿。
接下来,就是赐予两人舆马。
朱寅是侯,赏赐银顶皂盖四抬轿,轿衣用素缎。用青鬃马,银鞍,蓝鞯。还有安车和轺车,朱轮皂盖,车厢绘云纹。
仪仗是清道旗一对,班剑一对,戟槊两对…仪仗可用十六人。
接着,又赏赐祭器。
朱寅获赐了五组祭器。包括五鼎、四簋、三爵、二尊等,但没有玉器。按制,只有到了公爵,祭器才能用玉圭、玉璧等礼器。
然后,就是封爵之后的赏赐了。这也是封爵的重头戏。大明贵族靠的可不是俸禄,而是庄园赐田。
户部官员宣读道:“…赐江宁侯朱寅,四川涪州武隆县、彭水县爵田八百顷(八万亩)…”
“…赐永年伯郑国望,直隶邯郸县、曲周县爵田五百顷(五万亩)…”
百官听到这里,都是神色玩味。八万亩,是侯爵赐田的基础。
也就是说,皇帝赏赐给朱寅的田庄,只是侯爵赐田的起步数额,没有额外增加。
当年皇帝封郑贵妃之父郑承宪为永年伯,还只是不能世袭的流爵,就赐田二十五万亩啊。虽然郑承宪死后爵位没有传给儿子,可爵田却没有收回去,还是郑家的。
万历十年,太后之父、武清侯李伟上奏增加爵田,要了四十万亩。
李家、郑家的爵田庄园不但很多,还都在是直隶膏腴之地。
虽然郑国望这次只赐田五万亩,看似比朱寅少,可他爹当年因为受封永年伯已经获赐二十五万亩了。这次的五万亩,其实算额外增加的。
更重要的是,郑国望的爵田就在永年县边上,距离北京也不远。等于郑氏的几十万亩田地,已经连州跨郡的连成一片了。
可是朱寅的爵田不但不在京畿,甚至不在江南,而是在遥远的四川涪州!
而且涪州位置特殊。
为了控制西南土司,监管江运、税收,涪州还有皇帝派出的镇守太监张忠。张忠是皇帝的心腹家奴,据说贪婪成性。朱寅的庄园在那个地方,怕是免不了被勒索。
说句难听的,朱寅要是亲自去一趟爵田庄园,来回就要两三个月。
很多大臣不禁暗自为朱寅不平,腹诽皇帝对朱寅的薄待。
朱寅听到自己的爵田在涪州,心中冷笑不已。
八万亩爵田,听起来很多,可在侯爵中却算少的。还在遥远的西南。那个鬼地方,汉苗杂居,土司环绕,夷情复杂。拜金帝对自己真好啊。
朱寅更是知道,历史上福王就藩,赐田四万顷。可河南实在没田了,最后实际拿了两万顷(两百万亩)。
南京的魏国公府,仅仅在苏州府一地,就占田五十万亩。
如今的大明勋贵,谁家不是田连阡陌、连州跨郡?他们除了正式封赐的爵田,还有爵田之外的“奏讨田”,以及投献的荫田。
…
钦赐爵田之后,鸿胪寺又代表皇帝,赏赐朱寅和郑国望白银三百两、贡缎五十匹、御酒十坛、玉如意一柄,另有御用的端砚、宣纸、湖笔、徽墨等物。
看起来似乎皇恩浩荡。
但是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没有赏赐:敕造侯爵(伯爵)府!
按照大明体制,爵位十分尊贵难得,非军功不可封世爵。而一旦因功封爵,都要下旨给工部,敕造府邸,以为世传。
少了敕造府邸,群臣虽然有点意外,却也不奇怪。
因为按制,贵族的常规俸禄虽由户部太仓库发放,可是贵族的恩赏却不是走国库,而是走皇帝的内帑。
敕造府邸不属于俸禄,而是属于恩赏,当然要走内帑。这种皇帝恩赏修建的敕造府邸,是要世代传承下去的,不可转让、买卖。
如此设计的初衷,是让有爵位的贵族和皇帝利益捆绑,成为皇帝最坚定的支持者。
可是侯爵府和伯爵府不是一般的豪宅。两座府邸按照礼制规格修起来,如今没有二十万两银子根本做不到。
皇帝舍不得掏这笔银子,当然省了去。
百官想到这里,都很是无语。
皇上太小气了吧?听说内帑存银已有八百多万两,就舍不得二十万两银子?
封爵可是大事,关系到国家社稷,岂能儿戏?所谓“爵以驭功,礼以定序,二者并重,国祚乃安。”
既然封爵,不该省的花费就不能省。为了节省内帑,就取消敕造府邸,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以后怎么办?爵位还有之前的分量吗?
也幸亏郑家和朱家在京都有豪宅。不然的话,两人一个侯一个伯,难道还要住在小门小户,甚至赁屋而居?
不像话啊。
至此,封爵大典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礼部还要请旨,封朱寅之妻宁采薇、郑国望之妻韩素娥为江宁侯夫人、永年伯夫人,都是一品诰命。
而两人还要上谢恩表,书面叩谢天恩。
礼部还要在江宁县、永年县修建功劳牌坊,竖功德碑。
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且按下不表。
封爵典礼结束,朱寅和郑国望都按照礼仪,请求入宫谢恩。很快宫中就传来口谕,说皇上身子不便,遥拜即可,不必面圣了。
…
午门外,朱寅穿着簇新的侯爵冠服,登上一对青鬃马驾驶的侯爵安车,前面四品导马,两边是仪仗。
这是封爵之后的亮相。也就是使用爵位冠服、车驾、仪仗,风风光光的回家,一路上供人观瞻。
绝不可自以为是的搞低调,偷偷摸摸的回家。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彰显皇帝恩泽,朝廷重视功臣的体制,鼓励百姓报效国家。
但见朱寅身穿赤罗衣,方心曲领,云鹤纹锦绶。头戴六梁貂蝉冠,手持象牙笏板,前胸后背织金狮补子,腰横金镶玉犀带。
加上车驾肃肃,仪仗穆穆,看上去十分拉风。
到了西长安街,路边更是观者如潮,摩肩擦踵。很多百姓踩着道边的积雪,争睹稚虎先生十六封侯的风采。
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为了维持秩序,防止践踏,就连五城兵马司的巡警都出动了。
“江宁侯!”
“稚虎先生!”
“那是星君大人!”
很多人忍不住呐喊,不少街边商铺都主动燃放鞭炮。
甚至有女子喊了几句,突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小娘子!”
“小娘子晕过去了!”
“啊——”又一个小娘子尖叫一声,也晕过去了。
闺阁女子们很是激动,读书人们也很激动。很多士子都是扼腕叹息,心向往之。
人群之中,一个年约三旬的英伟男子看着车驾上的朱寅,不禁说道:
“久闻朱稚虎英雄年少,惊才绝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万里封侯壮士闻!男儿在世,当如是也,当如是也!”
“唉,我孙承宗屡试不第,何时能比得上稚虎先生万一,不说坦步葱雪、咫尺龙沙,起码能为国家效犬马之劳啊。”
他身边的一个士子却是说道:“稚绳兄,稚虎先生十六封侯,天下仰望,这对他真是好事吗?”
那自称孙承宗的男子一怔,皱眉道:“存之兄过虑了吧?”
对方幽幽一笑:“将来之事,谁人能知?呵呵,稚绳兄,你字稚绳,江宁侯字稚虎,以绳捆虎。莫非稚绳兄是稚虎先生的克星么?”
“哈哈哈!”孙承宗纵声大笑,“好你个高攀龙,尽会说怪话、发诞语!你这话若是传到稚虎先生耳中,他会怎么看我?”
“怎么看?”高攀龙抚须,“都说稚虎先生雅量高致,心怀坦荡,你还指望他当回事么?”
“我几年前在南京见过稚虎,当时他才十二,就朗然如明月,澹然如清风。只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两人说话间,朱寅的仪仗已经过去了。
高攀龙盯着朱寅的背影,良久说道:“十年之后,在何方兮。”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发出,孙承宗不禁侧目。
“存之兄担心朱稚虎?”孙承宗问道,“他是王佐之才,国朝之福,岂会轻易陨落。”
高攀龙目光幽邃,低声道:“稚绳兄莫非忘了张江陵?自古若是功高震主…”
孙承宗摆摆手,“你莫要说了,祸从口出。我等已年过三十,只是个秀才,连举人都不是,就不要议论这些了。”
他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去年,他已经考中举人。
可因为历史在穿越者的影响下有所改变,他去年并没有中举。
高攀龙听到孙承宗的话,也不禁神色苦涩。
是啊,年过三十,仍然是个秀才啊。
万历十七年,他参加南京应天乡试,和朱寅同年秋闱。结果,朱寅高中解元,名动江东。而他,考前踌躇满志,考后名落孙山。
去年,再次名落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