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 第56节
“是!”朱寅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摆出攻击架势,忽然一个漂亮的勾拳。
动作迅猛,简单。
可是戚金左手一抬就封住他的拳头。
朱寅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的拳头被挡住,立刻变拳为钩,往怀中一带,同时抬起左膝一顶。
这一招十分迅速,十分凶狠。
换个人的话,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膝顶中,直接丧失战斗力。
而戚金的应对招数是,左臂顺势以肘下击,竟是以肘挡膝的动作。
朱寅心中微喜。因为膝比肘强,戚金虽然有了应对,但一定会吃亏。
朱寅下意识的更加发力,希望一膝制胜。
然而戚金的肘击居然是虚招!
他在肘尖和膝盖即将相撞的时候,手臂猛然一弹,箭一般弹射而出,直插自己裆部!
这虚虚实实的一招,完全迷惑了自己。
此时自己正抬起膝盖,裆部防守刚好大开。
而戚金的手臂这么一弹,就能直插要害。
那么,他的手一定会在自己的膝盖顶中他之前,先一步击中自己的命根子。
结果就是,自己这一膝不但不能凑效,反而会被对方一招制住。
就算不成太监,也会丧失战斗力。
朱寅毛骨悚然之下,膝盖无法继续前顶,只能一转,尽量挡住对方掏裆的魔爪。
戚金顺手一带,朱寅单腿独自的身子就摔倒在地,砰的一声,再次摔了个七荤八素,口中又进了沙子。
“呸!呸!”朱寅涨红了小脸,神色气恼的吐着沙子,还忍不住摸摸自己的某处。
还好,戚金手下留情了。
戚继光皱眉道:“你的拳脚是谁教给你的?到底懂不懂武技?庸师真是误人子弟。”
“知道输在哪么?”
朱寅心都凉了。他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叉手道:
“孩儿还是输在…不懂虚实应变,为对手虚招迷惑。”
戚继光点头:“但你出击够快,应变也快,就是方法错了,基础还是有的。”
“你这两天就和戚金对打,和他学。你要是有天赋,一天之内能做到九输一赢。两天之内能八输二赢。”
“你要是能做到三赢七输,那就不用再和他对打,俺再亲自指点你。”
“是。”朱寅也不再丧气,而是心怀期待。
这才是真正的华夏武术啊。后世那些东西,都是什么玩意儿。
直到此时,戚金才说话了:
“稚虎兄弟,俺这点功夫微不足道。伯父才是真正的武士,披坚执锐,可敌百卒,所向披靡啊。”
就在这时,宁采薇抱着宁清尘到了。
姐妹两人看到狼狈的朱寅,不禁都怔住了。
这是被揍了么?
“咯咯咯…”笑点低的宁医生,忍不住笑了。
“义父!”宁采薇也跟着朱寅称呼义父。
戚继光点点头,他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心灵剔透的女子。
更让他满意的是,她没有裹脚。不裹脚的女子,可是难得啊。
戚继光忽然发现,那个女婴正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一眨不眨。
女婴的眼神,也有点奇怪。
朱寅眼见宁医生到了,这才问道:“义父的病如何了?”
戚金回答道:“伯父咳嗽,干咳。尤其是夜里,咳嗽剧烈,大夫说肺脏有损…还有两腿关节酸痛,说是痹症…”
宁医生听着戚金对患者病情的叙述,一边仔细观察戚继光的气色。
宁采薇为了便于她观察,抱着她靠戚继光更近了。
戚继光摇头道:“老夫此病,就算有银子,一般医生也很难治得好,除非李时珍、陈嘉谟这样的名家。”
朱寅道:“孩儿之前遇到一个道士,送了孩儿一点药,还教了一点世外医术。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义父。”
戚继光哪里会当真?只当是小儿的安慰之语,敷衍着笑道:
“俺知你有孝心。嗯,继续对打,上午要打够十次。下午,读兵书。”
宁采薇也想学武,毕竟她之前也是学跆拳道的,自以为不是弱女子。
但是,她必须先将妹妹送回去。
宁采薇问了安,就抱着妹妹回去。
回到房间之后,宁采薇才问道:“宁医生,你听也听了,看也看了,说说看吧。”
“能治,还是不能治?”
第49章 妙计
宁医生点了点小脑袋。
宁采薇顿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准备好了白纸,以及一支自制的鹅毛杆笔。
房门也关的死死的。
宁采薇将笔递给妹妹,提醒道:
“不要写医生鬼画符的天书,写给人看的字,不然我看不懂。”
宁清尘小手攥住鹅毛笔,歪歪扭扭的写道:
“初诊:支原体类肺炎感染;风湿性关节炎。半年后致死病因可能是:转为重症肺炎,引发心肺功能衰竭…”
“治疗建议:注射阿莫西林纳克拉维酸钾三支,口服阿奇霉素八到十二片…心情保持平和…”
“…肺炎缓解,再用吲哚美辛一日两片、双氧芬酸钠…”
“…戚少保是古人,没有抗药性,这点药物就足够恢复他的免疫力。”
她既然写出这四种药,那就说明,药箱里是有这三四种药的。
宁采薇笑颜逐开,犹如一朵忽然开放的青莲。她猛地举起妹妹,在宁医生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谢谢你呀宁医生!宁医生真香,奶香奶香的!嗯,给你送一面…奶娘,你就能吃奶了!”
宁清尘也咯咯笑了,两只小腿在空中蹬着,用小脚丫子踩着姐姐的脸。
然后宁采薇就咯吱妹妹,逗得婴儿咯咯笑,很是姐友妹恭了一会儿。
接着,宁采薇就将婴儿交给嘎洛,自己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去找戚报国。
戚报国穿着洗的发白的纯棉汗卦,蹬着鼻式屐齿系绳木屐,正在西花厅翻着账本,十五岁的少年愁容满面。
父亲欠的债,真是太多了。府中的东西都变卖还债了,居然还有五万两的缺口。
光是孔府一系的债主,就有孔家、孟家,颜家。
戚报国跺着脚,屐齿和青砖相碰,铿铿作响。
“四哥。”忽然一个清稚美妙的声音响起。
扎着嬛髻的宁采薇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背对着清晨的阳光,脖子上的绒毛在光晕下清晰可见。
戚报国抬头道:“嗯?”
宁采薇自来熟的走进四壁萧然的花厅,从绣花荷包中取出那个银锭。
轻轻放在戚报国面前。
“劳烦借用四哥的夹剪和戥子,剪一点碎银子,称好了方便使唤。”
“哈哈!”戚报国一笑,搓着手十分高兴,“妹子,你真是找对人了,俺就喜欢干这种活计。”
他指指面前的六足鼓凳,一边示意宁采薇坐下,一边拉开抽屉,取出一套精致的夹剪和戥子。
“商家的夹剪和戥子,多半信不过。”
宁采薇笑道:“所以这才来找四哥嘛,我也信不过。”
戚报国拿起银锭,用夹剪先从银锭的薄弱边缘剪起,口中道:
“你是小丫头,不知道无商不奸,做生意的人不管男女,都是奸诈如鬼,轻易信他不得的。”
“要不然为何老祖宗说士农工商,商人最贱?该当最贱啊。”
宁采薇撩撩秀发,职业性的呵呵假笑,没有再接话,牙齿却有点发痒。
戚报国低头仔细剪着碎银子,剪成半钱(五分)重、黄豆大的银粒。
然后放在戥子的微型秤盘上,“叮铛”一声。
他偏着脑袋,十分认真的看着戥子的刻度,牙疼似的说道:
“半钱有点多了,重了一厘。俺再剪小一点。”
戚报国第二次剪的一块,戥过之后,刚好半钱,一厘都不差。
宁采薇知道这也是技术。她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仔细看戚报国怎么剪、怎么戥。
这剪银子、称银子也是一种日常技能啊。
要是不精此术,真会吃很多哑巴亏。
戚报国剪了三十多颗“半钱”,一一戥了戥,重量都很精准。误差不超过一厘(半根针的分量)。
接着又剪了二钱、五钱的重量的碎银子,各有若干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