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求我长命万岁 第62节

　　一个“清晨漫步”、“商业精英”、“暧昧空间”之类高度概括的标题，然后是“拍摄时间：早晨”、“要求：职场人士气场”、“酒店图片：1，2，3……”，再然后是“女主角脚步轻快地散步，清晨的天气很好”，“男主角的演讲鼓舞人心，大家都很佩服”，“酒店大床：1，2，3……”，再然后是……

　　好吧，事实上，如果能在文件里面看到“女主角”，“男主角”这样专业——至少愿意亲近专业的字眼，蔡远也照样谢天谢地了！

　　陈杰有时候甚至会塞过来一份访谈。

　　没错，一份访谈！或者更具体地说：一份打印出来的微信聊天记录！

　　天可怜见！知道将一份微信聊天记录改造成一份合格的拍摄脚本是什么难度吗？

　　尤其是甲方对预算，对场景，对服装，对化妆，对道具，对分镜，甚至对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通通一无所知的前提下。

　　“这个是正经剧本，”大约是被蔡远埋怨的次数太多，陈杰的语气难得的放松：“绝对牛逼的正经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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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电梯下行。

　　“看剧本就看剧本，”陈杰一边走一边嘀咕：“怎么还看到楼下来了。”

　　蔡远的注意力还在正在翻阅的剧本，随口回答：“客户第一次来，不是应该迎一下吗？”

　　“我们又不是没前台，叫小琴下来迎一下就可以了吧？”

　　“老板亲自迎接不是更有诚意？”

　　“行行行，听你的。”下都下来了，等在大楼门口，陈杰也凑到蔡远身旁，一同浏览文件：“怎么样，牛逼吧。”

　　“嗯，很牛逼。”蔡远深深点头，顺手就指着正看到的某行：“你看看这组镜头的动线设计……先穿烟再定焦，效果应该非常好……再看看这个，切菜和入锅居然可以这样快速剪辑——妈的，连剪辑都帮我们想好了——这公司有点猖狂啊……再看这个，翻炒的特效要求，啧啧啧……”

　　这哪里是什么剧本，这根本就是完整的制作方案好吗！！！

　　蔡远怎么也想不到，在网红孵化基地，除了可以天天见识想法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可视化意图”之外，居然还可以见识从摄影、服装、道具、动线、运镜、特效、甚至连配音、字幕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方案。——远超蔡远正儿八经参与过的任何一次正儿八经的影视制作。

　　“嗯嗯。”陈杰附和着点头。

　　“就是有点奇怪……”蔡远忽然皱了皱眉。

　　“怎么了？”陈杰在蔡远盯着的位置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奇怪。

　　“这么多好想法，我居然都没见过。”蔡远眉头皱得更深。

　　“这有什么奇怪的？”陈杰哑然：“人家这是拍厨师，你什么时候拍过这个类型？没见过太正常了吧。”

　　“不对不对。”蔡远还是摇头：“不管拍什么，镜头和拍摄的道理总是相通的——至少在一定的领域内是相通的，要是一两个偏门的方向没见过就算了……这玩意儿里面的好东西太多了，很多东西，我居然没有一点印象，这太奇怪了……这实在是……实在是……”

　　“啥？”陈杰等了半天，不得不开口了。

　　“实在是……反正用来拍这么个题材，肯定是浪费了！太浪费了！”说着，蔡远的眼神中分明多出了惋惜。——同时也一下子明白，自己为什么只看了两页剧本，就迫不及待地催着搭档赶紧下楼。——这根本不是什么对客户的尊重，明明就是对技术的佩服。

　　“大哥！”陈杰连忙劝阻：“等下可千万别这么说啊，微信上面说了，等下过来的就是厨师。”

　　“嗯嗯。”蔡远已经重新埋进剧本：“啧啧……数字化字幕还可以这样处理？啧啧……摆盘的装饰还可以这样搭配颜色？……啧啧，这样做特效的话……咦，用在科幻题材里面似乎也很不错？”

　　好吧。

　　陈杰确定，这个剧本比自己第一眼看到时，自然而然发出的赞叹，似乎更加牛逼。

　　没等多久，拍摄的主角到了。

　　几句寒暄之后，陈杰确定，和微信里交代的一样，来者确实是一位厨师。

　　厨师……主角很好打交道，稍微在公司参观了几分钟，便由陈杰和蔡远陪送到拍摄区：整整一层被布置成各种场景的拍摄基地。

　　教室，卧室，毛坯，车间，婴儿房，小超市，街机厅，怀旧网吧，等等……

　　当然也有厨房。

　　基地打造得比较用心，厨具还挺齐全，调味品也挺齐全，厨师……主角需要用到的各种食材，也早早由同城跑腿送到。

　　快捷影视各部门的工作人员，更是早早就位。

　　剧本确实牛逼，不过剧本也确实比较小。

　　只是制作一道菜，不超过10分钟的最终呈现内容，需要的准备工作不是太多。

　　于是，花了半个小时左右进行沟通和布置，拍摄开始了。

　　陈杰本来打算亲自担任制片人。——陈杰有强烈的预感，这绝对是公司第一件拿得出手的作品，也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公司最拿得出手的作品。

　　然而，从第五分钟开始，陈杰就不得不叫来自己的学生兼助理，并忍痛分出一个制片主任的头衔。

　　陈杰接下来的工作，变成了举着手机，向客户直播拍摄进度。

　　实际上，客户意见从第二分钟就开始了。

　　换作平时，陈杰可以确定，遇到这样的客户，蔡导演大约第三分钟就会开始深呼吸，第十分钟就开始叹气，第十一分钟就会——掀桌是不可能的，吃法还是很重要的——但可以和自己一样，把头衔转给自己的学生。

　　这一次，蔡导演却是甘之如饴。

　　并不仅仅是蔡导演。

　　事实上，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只要不是最令人讨厌的死鸭子，又或是纯粹混工资的混子，对于正确的意见，尤其是涉及到新技术、新手法、新角度的意见，大家不仅不会觉得煎熬，反而会兴趣盎然。

　　以往，陈杰转达客户意见时——好吧，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陈杰绝对不会选择亲自转达——最常听见的第一回应往往是：

　　“什么傻逼！太暗了？太暗了怪我吗？是哪个傻逼要大全景？自然光能不暗吗？我跳到太阳上面去帮他调下开关吗？”

　　“什么傻逼！太尴尬了？太尴尬了怪我吗？那个钦定的傻逼女角色念完第一句台词，我就建议赶紧联系CV，甲方听了吗？那女的口音就是这么尴尬，他晚上操劳的时候没逼数吗？”

　　“什么傻逼！剪得太碎了？自己的工作间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有一平米敢放开给粉丝们看吗？除了演员，还有其他敢出镜的东西吗？”

　　今天，陈杰耳边充满了完全不一样的画风：

　　“好的。”

　　“马上就改。”

　　“对不起，我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操作。”

　　“老板，刚才的部分怎么样？客户老师那边怎么说？”

　　听见了吗？

　　客户！

　　老师！

　　直到今天之前，陈杰始终以为，这两者应该是互为反义词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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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到位的意见，这么及时的意见，这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我们现在的进度还不知道有多少高手盯着……不止是导演，其他岗位的专业人员也肯定少不了——承认自己的不足，也是一种修养。”

　　“我不知道客户是什么原因，不得不找我们合作……打下手。——但机会就是机会，签了电子合同，这就是我……我们公司作品！谁也抢不走！”

　　趁着休息的间隙，蔡导演偷偷地，咬牙切齿地这般说道。

20 花生米的糖果

　　30 花生米的糖果

　　三小时之后，素材拍摄完成。

　　三个小时的拍摄时间，共计积累了大约128分钟的素材。

　　为一部预计时长不到10分钟的作品，准备128分钟素材，快捷影视可谓诚意满满。

　　完成拍摄，场记协助各部门收拾工具。

　　陈杰和蔡远将厨师送出门，回来的路上嘀咕几句之后，陈杰点开了客户微信：“拍摄很顺利，非常感谢老师的指导。”

　　客户回复很快：“感谢各位的努力。”

　　陈杰：“有老师指导，大家都很有收获。我们争取今晚就把作品做出来。”

　　拍摄进行到后半部分的时候，陈杰先后和现场，以及不在现场的部门沟通，准备立刻开始做剪辑，做时间轴，做配音，做字幕，做……争取通宵完成这个作品。

　　在现场的部门没什么意见，都很珍惜向客户老师学习的机会，不在现场的部门……不在现场的部门已经躲过了三个小时的加班，还要什么自行车？

　　客户的回复还是很快：“连续长工作对身体不好，通宵工作更加不好。今天辛苦大家了，请大家先休息，明天正常工作吧。”

　　这还是正经的客户吗？

　　客户这玩意儿，不是恨不得乙方每天工作25小时，顺便再加班25小时的生物吗？

　　“这个……大家都有热情。”

　　看着自己敲出来的文字，陈杰都不知道到底谁是乙方了。

　　“我不行，十点了，我要睡觉调养身体了。”

　　看着最后这条回复，陈杰、蔡远，以及陆续凑过来的快捷影视各部门员工面面相觑。

　　遇到这样的养生型客户，你的学习热情再强烈，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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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凌晨六点，徐正又一次走进医院。

　　为各部门的医生、护士、清洁工、以及同样提前排队的病患家属服务两小时之后，徐正顺利完成了张赴的交代：按照规划，为张赴预约昨日未完成的项目。

　　上午八点，张赴准时到达医院。

　　上午九点，张赴顺利完成所有检查项目。

　　张赴在候诊区找了个位置坐下，徐正奔波于各种仪器和各化验科室。

　　很快，张赴身旁的两把椅子，各堆起了十几张检查结果。

　　张赴看完又一页检查结果，或者更具体地说，张赴的身体宇宙完成了又一页检查结果的拍摄，并立刻分配给三位数的各级文明即时分析，男中音提醒张赴可以开始拍摄下一页，并同时提醒：有人正在向张赴快速接近。

　　张赴抬起头，一个小男孩在候诊区蹦蹦跳跳，当前的矢量指向正是张赴这边。

　　张赴摊开双手预防冲撞——或者抱住小孩——同时向小男孩笑了笑，小男孩回以微笑，大约是受到鼓励，小男孩走到张赴旁边：“叔叔，你怎么有这么多？”

　　“什么？”

　　“这个。”小男孩扬了扬右手，他的右手也抓着一张检查单。

　　“哦。”张赴恍然：“因为叔叔做的检查比较多。”

　　“叔叔的肚子特别痛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