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十万，你给二十万什么意思？ 第443节

　　这么猝不及防的会面，他甚至没来得及紧张，因为光注意公司里这些受苦的员工了。

　　一两个念头在脑海飞逝。

　　过了玄关，整个办公室映入眼帘，无精打采的几个人围聚在一起，看样子不比外面的那些人精神多少。

　　再高档的衣服，经过一天一夜的揉搓以后也不怎么好看了，更不用说几位领导黯淡的脸颊。

　　他们甚至都没抬眼。

　　走过办公室以后，姜凝推开了虚掩着的内室，简易的办公桌和沙发映入眼帘，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来。

　　一个发丝略有些杂乱的女人，扶着额头，坐在那里。

　　她穿着黑色的女士西装，修身的长裤加细高跟鞋，身躯在庞大的办公桌前显得有些娇小，应是前日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整理了，只用了几个发片固定，盘在脑后。

　　一眼就看得出憔悴的妆容。

　　姜如雪的这个状态，让陈源都忍不住想，人在意气风发跟坠入低谷的时候，简直形若两人。

　　那次在岚京见面，姜如雪浑身都透着一股精致和傲气，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甩给别人。

　　“凝凝来了？”姜如雪抬起眼来，又迅速低眉，脸颊藏在了阴影里，“姜如铮这个混蛋，我再三说不用告诉你，结果他还是说了……”

　　“不是我舅舅说的，是我收到了银行卡被冻结的消息，之后问的他，打你的电话也打不通。”

　　“原来是这样……”姜如雪再度抬起脸，这次她余光扫了一眼陈源，没说什么，“先坐吧。”

　　大概是由于戴着口罩的原因，她没有立即认出来陈源。

　　但仅是稍微一想，姜如雪也大概猜到了陈源就是姜凝口中那个在岚京的男朋友。

　　见了面，陈源只能感慨……什么叫母女？

　　不管姜如雪其他方面，那模样是真的像。

　　这要是姜凝和姜瑶跟自己妈妈站在一起，他那份震惊会比现在更夸张。

　　遗传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看起来，姜如雪是比女儿的个头稍矮了一些，可五官和脸型有一种神似感。

　　他知道此时现在完全不需要掺和母女两人的对话，只安静的把自己当空气就好。

　　借此机会，也能好好了解一下这个被两姐妹畏若猛虎的亲妈，到底是什么样。

　　狭小的内室里。

　　母女两人的交谈声不断。

　　“我晚上会去见齐总，舅舅已经把联系方式和一些信息告诉我了。”

　　“你去？！”姜如雪猛然扬起脸来，“我不是都给他安排好了吗？还需要你去干什么？”

　　“舅舅说他家里有些事，没办法，只能交给我来办，等他处理好家那边的事会来。”

　　“他能有什么事？都这种关头了……真是好样的，”姜如雪震惊过后突然冷笑起来，“呵，我算是看清了，连亲弟弟都要逃的远远的，白瞎我对他那么好……我现在就打电话问他！”

　　“妈，”姜凝蹙起眉头来，“你问他也没用，数落一顿然后让他滚过来吗？他来了又能做什么，难道这个时候还要吵？”

　　“他不会做我就教他去做，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一个。”

　　“你教了那么多年，也没教好，”姜凝微微低头，平静的声音显得不卑不亢，“现在也晚了。”

　　陈源能明显看到，姜如雪的眼光看了过来，盯在姜凝身上。

　　姜凝这句话，她却无从反驳。

　　事实确实如此。

　　“我能跟那边沟通好，争取谈判一个合适的价格，情况如何我晚上会告诉你。”姜凝坚持道。

　　“你一个小孩子掺和什么，回岚京去，你舅舅不去我会安排别的人去。”

　　“不是我非要掺和，妈，你现在还没认清你身边没有人了吗？”

　　“你说什么？”

　　“那些支持你的人，信任你的人，已经被你这么多年用各种手段赶到天边去了。你以为我想掺和啊？如果你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不这么自负，根本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姜凝刚才还挺平静，可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了起来，“你有一个企业家的样子吗？”

　　“所以你现在是来兴师问罪了？”姜如雪“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现在公司完蛋了，所有人都可以骑在我脖子上了是吗？连我的女儿都要专程从岚京跑来说我？”

　　“我没有兴师问罪，只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姜凝对着她的眼神，毫不畏惧，“如果你不做那么多次毫无意义的风险投资，不刚愎自用，能听取别人的意见，不肆意挥霍公司的品牌价值，你不会有今天！你是怎么对你外面那些员工的？甚至拿他们的工资去赌输赢。怪不得别人把整栋公司围起来……你知道别人在外面怎么说你？”

　　“你嫌丢人了？没人求着你回来！求你看满地的烂摊子！你指责我的时候有想过我怎么把你和瑶瑶养大的吗？”姜如雪也丝毫不顾什么面子了，声调陡然拉高，“就因为我今天的失败，我的所有都要被否定是吗！？”

　　陈源在一旁猛咽唾沫。

　　不只是他，恐怕外面也听到这吓人的喊叫声了。

　　陈源这会儿是眼观鼻鼻观心，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这战场也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涉足的。

　　“你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从始至终都这样认为，”姜凝死死咬住唇沿，眼眶一下子红了，“我回来只是因为你生了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409章 一石三鸟，陈源套牢两姐妹（十四）

　　看着姜凝通红的眼眶和打着转儿即将落下的泪珠，姜如雪沉默了下来，只是她的肩膀依旧紧绷着，未从刚才吵架的情绪中完全的脱离出来。

　　一时间，办公室内寂静的可怕，听得到微弱的呼吸声。

　　这份寂静被姜凝再度的几声抽噎给打破，她用手去擦拭眼角的泪水，陈源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从兜里拿出纸巾塞到她的手里。

　　姜如雪瞥了陈源一眼。

　　大概是有外人在场，一向很在乎脸面的姜如雪觉得自己被这样教训非常耻辱，她的脸铁青铁青的，虽不至于狰狞，但一点也不好看。

　　直到这时，在无数种情绪的冲击之下，姜如雪是做不到冷静的思考问题了，两天的压抑过后，她意识到面临的是个无解之局，所以更需要发泄内心这股憋闷。

　　这时候，姜凝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让她认识到错误，并且诚心悔过呢？

　　不歇斯底里已经殊为不易了。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我不配也好，对我不满也罢，你反正姓姜也不姓柳，你爸已经去世了柳家的人也不会要你，这点上我倒是比他们有良心的多，起码没有让你们孤苦伶仃的长大。”姜如雪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敢情她把为人父母的责任当成了还不尽的恩情。

　　这次连陈源都听不下去了，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天底下还真有这样的妈？他算是涨了见识了。

　　“这么说我跟瑶瑶还要感谢你了？如果当初不是你逼我爸走，他会半夜出车祸吗？”

　　“你混账！”姜如雪一梗脖子，被这一句话刺激的直接暴怒了，站起来就冲姜凝过来了。

　　地板上，高跟鞋踩在上面的声音“噔噔”作响。

　　她指着姜凝的鼻子。

　　“你爸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难道我想让他死？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好受啊！？我没给你们俩找个继父就是为了你们，别人胡乱猜忌也就罢了，你居然也这么说我？他大半夜滚出去分明是去找那个小女人了！”

　　“妈，”姜凝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害怕与退却，沙哑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无比心疼，“如果不是你非要让我爸去跟叔叔争爷爷奶奶的资产，如果不是你带着我跟瑶瑶离家出走，跟他一年半载的不见面，他会心灰意冷到去找别人吗？那天晚上……下那么大的雨，你推搡他出了门，任由我跟瑶瑶怎么哭都不答应。”

　　“你……你怎么记得这些？”姜如雪一时间脸颊苍白，脸上的神情飞速变化。

　　她分明觉得那时的姜凝跟姜瑶才那么大点，怎么会记得这么多？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你嫁给爸爸只为了钱，为了活的光彩些，逼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晚上离开，让我跟瑶瑶要听你的话，不要惹你生气……改天他就回来接我们回家。可从那一天，我就没有爸爸了……”

　　说到这时，姜凝弯着嘴角，眼泪控制不住的漫了满脸。

　　亲眼看着这一幕，让陈源觉得心脏一揪一揪的疼痛。

　　“我爸去世以后，你以我们两个小孩子的名义，要到了一笔相当丰厚的遗产，以及我爸活着的时候没有要过来的那份资产……因为我叔叔不愿意跟两个孩子去争，对嘛？”

　　“往后，你还嫌不够，又把爷爷奶奶告上了法庭，索要十八岁之前的赡养费，对嘛？”

　　姜凝一字一句，每一声质问都极为有力。

　　让姜如雪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之后，姜凝又问：“而我跟姜瑶从来没有见过这笔遗产，一直到现在，都在你的手里攥着，这不对嘛？连亲生女儿都利用，你扪心自问你配当妈妈吗？”

　　“姜瑶不懂那么多，如果我告诉她全部的真相，她会怎么想你，这些你有想过吗？事到如今你还把我跟妹妹当不懂事的孩子？”

　　姜凝一抹眼泪，颤着声音拿出手机来：“来，你告诉我这爆料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违法的事情有想过后果吗？现在不让我管，难道非要你进了监狱以后让我带着瑶瑶隔着一层玻璃去探望你！？”

　　午后的光线，穿过窗帘的缝隙，被切割成一点一点的光条，晃在这母女的脸颊上。

　　痛苦、悲愤、愧疚、躲闪……

　　她们的目光中有一百种情绪。

　　这无数种情绪经过二十多年的酝酿，早已化成实质，变成了坚硬的化不开的砂石。

　　这些砂石在眼角流转，刺伤眼睛。

　　无论挤出多少泪水来湿润，依旧化不开那份疼。

　　姜凝原本精致的脸颊都变得脏兮兮的，妆容花掉……可她从不施粉黛的额头如此素净。

　　紧紧蹙着。

　　一如许多年前……

　　姜如雪看着她的眉眼，呆呆愣住，彷佛透过这双眉眼看到曾经——作为姐姐的姜凝挡在瑶瑶面前。

　　“妈妈，你不要再打她了……我不要让开！爸爸告诉我要保护妹妹，你是妈妈也不能随便伤害她。”

　　稚嫩的声音，远远传来。

　　隔了那么多年依旧清晰。

　　姜如雪脸颊苍白的后退了好几步，嘴唇翕动几下。

　　“不要……别告诉瑶瑶，连公司的这件事情也别告诉，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会想办法。”

　　她扶住了办公室的桌子，低着头，指甲紧紧的扣住了桌面，刻出一道弯曲的白痕。

　　“把这栋大楼卖掉，抵押你名下的资产，赔偿的账单和底细给我，我会算好到底要赔偿多少金额，然后再去咨询律师。”姜凝扭过脸去，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不够的，根本不够赔偿金额。”姜如雪喃喃道。

　　“那你交代清楚我爸剩下来的遗产和资产，先用上，我知道那这笔钱也价值不菲。”姜凝看着她。

　　“早就……花光了，公司这几年入不敷出，我一直在拿私款维持正常的运营，最昂贵的几栋房产抵押做了款项，如今回不了款，被银行强制征用了……”

　　说到这里，姜如雪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甚至都不敢去看姜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