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武侠建立合欢宗 第47节

　　黎寻眼中闪过放松也闪过失望：“看起来是的，苦刀门领头的是赵无憾，五品中境。能让五品中境出刀几息，确实差不多是六品巅峰。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一点真气都没有呢？”

　　“异种真气吧……”曲还迎抬头，口气很淡，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但是左脸颊的粉红刀疤却在抽动。

　　“异种真气？”黎寻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曲还迎肩头有些垮，她素指抚着左脸的长长刀疤，低声道：“第一次听说吧？异种真气并不多见，但拥有这种真气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蛇鼠一般，等待着愚蠢的猎物。一旦有傻瓜对他们发点善心，他们就会冷不丁咬你一口。入骨三分。”

　　“你……曾经遇到过？”黎寻看她动作，隐隐猜到和她脸上的刀疤有关。

　　曲还迎看着树叶缝隙间的光点，“嗯”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寻感觉此时的她，很伤感很伤感。

　　“我曾经也是个傻傻的孩子啊……”曲还迎无声地笑了。

　　从她笑容里，黎寻看不透什么意味。有伤感、有怀念、有无奈，却没有什么敌视和憎恨。

　　她遇到过的这个异种真气，是什么样的呢？他有些好奇。

　　这时客栈一扇后窗打开，身穿苦刀门斗篷兜帽的人跳了出来，他将狭刀藏进斗篷中向着远处飘纵。

　　“苦刀门人出来了。看来，云亭应该是被打了一顿。”黎寻叹口气。其实他本来有点期待云亭是什么奇特的高手，好找机会磨磨剑的。手中的剑，许久没有出过第四剑了……

　　“呵！这种张狂又无知的草莽，死再多次都不为过。”曲还迎留下一句嘲讽，飘然而去。

　　黎寻摇摇头，也向另一个方向走了下去。

　　大榆树下又恢复了宁静，风继续翻动树叶，地上的光斑闪动，如碎星。

　　最高处的枝头，身穿麻衣的形容邋遢的酒鬼一荡一荡，举起包了浆的酒葫芦往口中倒酒。清冽的酒水在阳光下折出灿烂的光点。

　　如果安海方看到这人的话，可能会很吃惊，因为这位剑仙人清虹师叔祖，按道理来讲，此时应该在三十里外的阜城县和捧剑宫首席大弟子一起等候洵月宫主才对。

　　清虹将酒一口一口地抿掉，咂咂嘴，“啊”地一声长叹：“中原里的江湖小辈，倒是比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家伙们有味道啊！”

　　他看着变成两个黑点的曲还迎和黎寻，呵地轻笑：“蠢货，也不想想，里面六个，怎么出来就成一个了？嗯，云亭，名字有些文气儿了。就是不知道，他剑道天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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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空无一人的村庄，血腥的味道仍然很重。

　　月光下，凝厚的血泊仍然触目惊心，更不用说，那些躺在地上无人掩埋的人骨。

　　短短几天，那些死去的魔门弟子血肉已然腐烂殆尽，只剩下了保持着水分的发黄骨头。

　　马蹄“嗒嗒”，踩得一根如爬虫般的脊骨弯曲弹起，马惊得嘶鸣，向一旁跳开。

　　马上的白衣披发女子滑落下马，倒在尚未完全干透的血泊里。她身上因为长期策马而绷裂的伤口，血洇了出来，混着紫色的凝血，看起来如同鬼魅。

　　白色的蟒棍撑地，龙九慢慢站了起来。

　　她现在感觉双腿麻木，身体都已经不听使唤。但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高丘，还是咬牙一步一步的迈了过去。

　　师叔就埋在那里。

　　今天见到了将桃核马上种成桃树的仙人。

　　她想要把师叔挖出来，背着他，去找那个仙人，不管找多久，走多远。

第六十九章 原来你，我的朋友，才是真的仙人

　　月光忽然暗淡下来。

　　龙九抬头，才发现星子已经隐没在浓云之后。

　　要下雨了。

　　她拄着蟒棍，歪歪扭扭地登上了葬着彭师叔的山丘，跪下。

　　“师叔……今天我见到了仙人，我们求他让你起死回生好不好？”

　　风从远处拂过原野和村庄，在村落的废墟间发出呼啸，微湿。简陋的坟头上，一根干枯的野草摇摆，不知是兴奋地点头，还是害怕地颤抖。

　　才不过一会，天地间的气压便压得很低，风中带着一点点雨腥的味道。

　　龙九拄棍起身，心一横，将彭怀的坟头一棍扫平。

　　纷纷扬扬的尘土在风中散去，掀起一道土幕。

　　她跪倒在坟旁，用双手开始挖土。

　　“师叔……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可是，你耗竭自己的精血龙化，有没有问过我同意不同意？”

　　“师叔……你知道，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么？”

　　“师父……我还是没有找到。少华山，已经快要散了……”

　　一捧一捧地挖着土，龙九低低念着，脸上没有泪水，双目却蕴满哀伤。

　　“如果再找不到师父，我可能就要接掌少华。可是……我做不到啊……你我这样的人，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师叔，你回来好不好。你一走，我真的好无助……”

　　龙九满是尘土的手停顿，彭怀满是鳞甲的胳膊从土中显露。

　　她身子忽然有些颤抖，手轻轻覆上了那指爪突出的爪子，爪子早就僵硬难动。

　　“我该怎么办？”

　　夜空中第一滴雨落了下来，滴在沾满泥土的甲片上，发出清脆的碎响。

　　龙九深吸口气，悲伤的眼目坚定下来，更快地刨开了土坑。

　　浓黑的夜空撕裂，一道明亮的闪电横亘，雷声大作。

　　她惊得一抖，却没有停手，将彭怀的尸体奋力拉出了坟墓。

　　电光下，彭怀蛇蜥般的面目狰狞可怖，面容没有平静，而是遗恨无穷。

　　“啊！”龙九吓得松了手，坐倒在地。

　　“师叔……”她嗓音颤抖。

　　一声幽幽叹息，自不远处的树梢响起。

　　龙九哆嗦着，才发现云亭不知何时立在了那里。

　　她心中恐惧一淡，又因为被他抓住自己刨坟而难过，低着头道：“你……你来做什么？”

　　“你知道，就算所谓的仙人能够起死回生，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子吗？”云亭的语气有些冷。

　　雨落了下来，龙九由于失血，身体更加冷了。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想试试……你又怎么知道？”她低着头，声音压抑而颤抖。

　　“我当然知道。”雷声再起，天上爬满了裂纹似的闪电，将云亭站在树稍的身影衬得更加高大。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御的威压，将龙九压得瘫倒在地。

　　龙九抖得厉害，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恐惧。由心底升腾的恐惧，阴冷自足底而起，直窜顶门。

　　她看着明明还是一个人的云亭，却感觉他身边站了许多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存在。阴森，寒冷，酷戾。虽然看不到，她却明明能感觉到那些东西在冷冷盯着自己，就像剃刀剐在身上。皮肉又寒又疼。

　　雨水本来很冰，在这些看不到的眼神盯视下，却也显得温暖。

　　“你……你究竟是什么……”龙九不由自主地就向后挪动。

　　云亭没有回答，而是自枝头轻轻落下。

　　阴森的压迫感更浓，龙九指头都不敢再动一下。

　　天际闪电再开，霹雳一声，明亮的光芒映照得雨幕发白。

　　她看着云亭的眼睛却蓦地睁大，全身热血瞬间凉透。

　　只见在发白的雨幕中，云亭身边，飞溅的雨丝勾勒出了四个人形的轮廓。

　　四个，透明，却不透雨的人形。散发着彻骨的阴寒，激发起了人心深处的恐惧，对于死亡与未知的恐惧。

　　而那些阴冷如刀的目光，就来自这些诡异的人形。

　　龙九瞪大的眼睛中，眼珠呆滞地转到云亭的身上。她感觉一道冷线自尾椎划到了天灵，就像被剥开了皮肉。

　　已经感觉不到心跳了，纵然她的心跳就像这大雨一样，凌乱又急骤。

　　眼前这个她视为朋友的少年，此刻却如同九幽莅临的魔主，挟着无边的恐惧，笼罩在了这座充斥着死亡的废村。

　　雨夜，破坟，怪尸，阴魂。

　　俊美的诡异少年，悸怖的血染少女。

　　云亭挑了挑食指。

　　龙九一阵战栗，却发现他不是对自己做什么。身后，掀动泥土的声音响起，少女愕然回首，尖叫了出来。

　　彭怀慢慢自土坑爬了出手臂，露出怪脸，睁开了浑浊翻白的双目。望着她，就像望着一块鲜活的血肉。

　　他满是鳞甲的爪子抓过，龙九蟒棍连挥，没命似地退到了云亭脚下。

　　她望着云亭的眼眸里，是惊悚和哀求。就像凡人祈求神灵。

　　“告诉我，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云亭轻轻捏抚她柔嫩的下颌，声音平淡却哀凉。

　　彭怀蛇蜥般的怪嘴翕动，脖颈处被缝合的伤疤已然开始腐烂，发出“呼噜噜”的黏腻响音。

　　他向着龙九慢慢爬去，动作僵硬，却又弥漫着对血肉的饥渴。

　　“不……不不不！这不是彭师叔！”龙九抱紧云亭的腿，将脸埋在他的袍摆。

　　云亭再次挑了挑食指，彭怀闭上了眼睛，直直趴倒在泥泊。

　　“彭怀已经死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再回来了。”他低头看着瑟缩成一团的龙九。

　　龙九嘴角咧了咧，形容呆滞：“师叔……不会再回来了……”

　　云亭动动手指，高丘震颤，地面一裂，将彭怀的尸体吞噬。碎土喷涌，堆起了一个小坟包。

　　他灵气一放，刻着“彭师叔讳怀之墓”的木牌插入了坟包前。

　　龙九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颤声道：“你……你才是……真正的仙人……”

　　云亭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算是吧……”

　　瓢泼大雨里，废村小丘上，龙九悲伤的嚎啕传出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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