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 第64节
“陛下口谕……”
李平安眼泪刷的收回眼眶,熟练的滑跪到公公跟前接旨。
“命御马监提督小安子即刻前往御书房回话。”
“奴婢遵旨。”
李平安回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夏公公等人尽快将半数田亩宅院变成现银,哪怕先自掏腰包垫上,日后再慢慢贩卖。
走出御马监,李平安落后传旨公公半步,恭敬问道。
“海公公,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你认得咱家?”
海公公仔细打量李平安,隐约有些印象,算算二人年岁,大抵是在内武堂、伙房有过照面。
“宫里边谁不知海公公是陛下潜邸大伴,将来要做内侍司老祖宗,咱家对您相见恨晚、仰慕已久啊!”
李平安连番吹捧奉承,如今海公公可不是当年任人欺凌的小海子,宫中数一数二的红人,很可能成为新一代“楚公公”。
当年九皇子性子弱懦,势单力薄,没哪个太监愿意去麾下伺候,唯有同病相怜的小海子尽心尽力,未曾想得了从龙之功。
海公公淡淡道:“老祖宗可不敢当,冷公公很得陛下看重呢。”
话音平淡无波,李平安仍然听出弦外之音,孙公公总是将“无需多礼”挂嘴边,海公公总把“老祖宗”挂嘴边。
“冷公公不过一时之盛,哪里比得过海公公从龙之功,历朝历代的宫中老祖宗无不是陛下贴身大伴!”
海公公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安公公谬赞,你手段也是了得,才上任没多久就查出贪腐大案。”
李平安从袖口摸出张银票,熟练塞进海公公手中:“咱家冒着得罪冷公公的风险,为陛下办差查案,还望海公公多多美言几句。”
海公公察觉只有一张银票,正要生气变脸,瞥见银票面额顿时眉开眼笑。
“安公公当真是忠君体国,咱家会向陛下言明你的难处。”
凡是能给冷公公添堵的事,海公公都乐得在陛下面前煽风点火,任你多么位高权重,也经不起日积月累的是非谗言。
二人脚步轻快,说话间来到御书房外。
海公公进书房通禀,御马监安公公求见,旋即听到陛下沉稳声音。
“进来。”
“奴婢小安子,拜见陛下!”
李平安从迈进门槛开始身子前倾,双腿下弯,整个人似是跪着向前打滑,声音落下时恰好跪在陛下跟前。
三叩九拜,高呼:“陛下万岁万岁……”
“平身吧。”
永宁帝面带笑意,早年间他对山呼“万岁”不以为然,私下里与母妃揶揄说世上哪有万岁之人,每每惹来一顿训斥。
如今听来却格外顺耳,甚至觉得万岁都不够。
朕若长生不老才好,可不是痴迷虚妄仙道,而是为了有更多年岁治理天下、为国为民啊!
第81章 又得一官
“拜谢陛下。”
李平安双腿缓缓直起,双手交叠于腹前,脑袋和上半身仍然保持跪姿,谨记任何时候都不能直面陛下。
君前失礼,可以罚俸,也可以流放。
永宁帝夸赞道:“朕果然没看错人,方才上任御马监不久,就查出了如此贪腐大案,为朝廷追回银两。”
俗话说看人要看心,听话要听音,陛下说话时李平安不止听内容,还会分辨语气轻重。
前边“贪腐大案”四个字平平淡淡,后边“银两”二字明显语气重了些。
或许永宁帝自己都没注意到,毕竟为人君者须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本心意图会在不经意间影响语气。
李平安心里有了底,再次跪下叩首回话。
“奴婢夙夜忧劳,唯恐负圣恩。听闻陛下节衣缩食,以恤民艰,奴婢感沐圣恩,侥幸查出几个蠹虫,为朝廷追回银两。”
查探首功必须是陛下,做奴婢的只是在陛下英明领导下,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功劳。
永宁帝微微颔首:“具体是个什么数目?”
“启禀陛下,这是查抄明细。”
李平安从袖口取出账册,双手高举过头顶:“共计纹银五十万两,其中现银三十万两,余下田亩宅院正在变卖。”
永宁帝命海公公将账册取过来,随手翻看几页,上面一条条标注何时何地贪墨数目。
最早可追溯到武德二十九年,最晚一笔在去年秋天。
永宁帝合上账册,问道:“为何今年没有贪墨?”
李平安心底松了口气,花费半月功夫精心编纂的账册没出纰漏,恭敬回答道。
“承蒙陛下仁德,今年御马不曾得病,且去年采购的草料马鞍尚未用尽,青驷商号没有贪墨机会。”
永宁帝看李平安愈发顺眼,既为朕解决燃眉之急,又懂得将贪墨归咎于历史遗留问题,当真是个好奴婢。
“小安子办事,朕放心,好生当差,将来提拔为总提督!”
海公公眼底闪过异色,瞥了眼跪地上的李平安,生出几分敌意。
总提督的位置只有一个,凡是入了陛下眼界的太监,全都是海公公劲敌,必须谨慎提防。
“奴婢得陛下提拔,定当鞠躬尽瘁。”
李平安听到总提督三字,明知是陛下在画饼,不自禁心跳加快几分,生出几分贪婪念想,从袖口取出一份奏折。
“陛下,这是贪墨案供词,其中涉及几位官员,奴婢不敢擅专,还请陛下圣裁!”
“呈上来。”
永宁帝打开奏折,上面简略写了何勇发家史,期间哪些公公、官员收过贿赂,详细标明每人占商号多少份子。
主谋是陶、柳、贺三位公公,同伙有季公公,以及京衙任职的谢府丞。
李平安借贪墨案送走季公公,钱府尹也用来打击同僚。
永宁帝看完奏折,诧异道:“小安子怎么在商号占着份子?”
李平安苦着脸回答道:“启禀陛下,奴婢升任御马监提督后,份子自动就归入名下,那几个蠹虫说是惯例。”
“好一个惯例!”
永宁帝冷哼道:“朕在潜邸时就听过,诸如冰敬、炭敬、秋羡、灯节费之类许多惯例,与贪墨何异?”
李平安连忙磕头:“奴婢知罪,请陛下责罚。”
“小安子有什么罪,不过是替前人受过。”
永宁帝看了眼账册银两数目,心情大好,笑着说道:“日后小安子有事,可随时来御书房见朕。”
“奴婢拜谢陛下恩典。”
李平安咚咚咚叩首,真气运转到额头,显露出大片殷红,似是太过用力磕破了皮肉。
随时见驾,可谓简在帝心,这等赏赐远胜过升官。
“退下吧。”
永宁帝挥挥手,不再理会躬身离开的李平安,开始盘算如何将五十万两银子用好。
“小海子,你说该归入国库还是内帑?”
依照国朝律法,查抄贪官污吏的赃银归入国库,由户部掌管分配,用于发放官员俸禄、兵卒军饷等等。
“当然是内帑。”
海公公知晓陛下心思:“陛下明鉴,这银子本就是御马监的额外耗费,追回来理应物归原主。”
内侍司十二监花费,向来由内帑支出,海公公所说颇有道理。
“再者,陛下将赃银收归内帑,也不是拿来铺张靡费,而是用于发放军饷,百官说不出什么差错。”
“小海子深明朕心。”
永宁帝近些日为军饷之事愁眉不展,经过内阁商议,命户部将五十万两送去镇北、平西两军,要求军饷暂以半数发放。
静海卫、定南卫暂且拖一拖,待夏税收上来再发放半数。
唯有京营、禁军拖不得了,前者已经人心浮动,后者关乎宫禁安危,绝不能欠饷。
李平安送来的五十万两,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永宁帝为何将银子收归内帑,而不是交由户部发放,那就是关于“名”的重要性了。
海公公眼珠一转,建议道:“陛下用内帑发放军饷,不如越过户部、兵部,由内侍司直接发放。”
永宁帝问道:“此话怎讲?”
海公公躬身道:“有些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还请陛下恕罪。”
永宁帝颔首道:“朕赦你无罪。”
“当下户部、兵部都没银子,镇北王总不能拿自家钱财发放军饷,哪怕他有也不敢!”
海公公咬牙说道:“趁此机会,正是陛下将京营、禁军彻底拿在手里的机会。”
“大胆奴才!”
永宁帝斥责道:“王叔向来忠君体国,朕视张太妃如亲母,你这厮竟敢信口雌黄,污蔑国朝柱石。”
海公公噗通跪下:“奴婢该死。”
永宁帝话音一转,幽幽问道:“小海子你说,内侍司谁适合担此重任?”
海公公顿时松了口气,陛下果然忌惮镇北王,日后以此为纲领办差,早晚能简在帝心。
“陛下,奴婢推荐御马监安公公。一则银子本就是御马监收回,户部挑不出错。二是安公公是太后心腹,绝不会与镇北王有牵涉。”
海公公的目的就是司礼监提督,绝不会许银子交由冷公公调配,同时推李平安去和户部、兵部斗争,无论输赢都落不得好。
短短功夫琢磨出一石二鸟之计,海公公绝非外界传闻,侥幸捡漏从龙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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