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 第66节
幸好干儿子及时报信,张太妃遣人将季公公从天牢捞出来,否则不知要受多少苦。
张太妃顺了顺气,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几个心腹老太监、老嬷嬷。
“陛下登基后,仍早晚请安,然而哀家不是瞎子、聋子,能感受到其中区别。孤家寡人么,哀家从未想过弄权,可以理解……”
镇北王、张太妃把持军权、后宫之事,客观上或许存在,但绝非主观意念。
张太妃话音一转:“但是,哀家最是看不得慈宁宫的老虔婆,她害死哀家孩儿,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老太监、老嬷嬷连忙跪下:“奴婢愿为娘娘尽忠。”
张太妃问道:“可有手段挫一挫慈宁宫锐气?”
季公公眼珠一转,沉声道:“娘娘,安公公杀了冷公公干儿,或可与其联手。”
几个老嬷嬷闻言,怜悯的瞥了眼季公公,这老太监是太妃暗桩,为避嫌许多事不清楚。
慈宁宫是仇,冷公公是恨!
张太妃面色瞬间阴沉,咬牙切齿道:“当年哀家蒙先皇恩宠,助那老狗调入司礼监,未曾想这厮翻脸不认账,一心谋求陛下信任,对哀家敬而远之!”
季公公悚然一惊,心思电转,连忙找补道。
“娘娘息怒,冷公公能在司礼监当差,是陛下夹袋里没人,暂且用他稳定宫中,待陛下培养好自己班底,首先就是拿下他!”
“小季子说得有理。”
张太妃眼底闪过冷意,得空与陛下叙叙话,哀家能将你扶上司礼监,一样能赶下来。
季公公略微沉吟后说道:“娘娘,过些时日御马监会发放军饷,可以遣人从中作梗,譬如截留、短量、飘没等等。
京营军卒大半年没拿到饷银,早已怨念深重,很容易挑拨生事,到时候闹出乱子,陛下至少要砍几个人头平息众怒!”
季公公不在乎军饷多么难得,也不在乎兵乱会不会扩大,他只想着立刻报复回去,笑看安公公人头落地。
“这法子不错,哀家要让慈宁宫瞧一瞧,这京营军权可不好拿!”
张太妃从未将李平安放眼里,牛马桌椅一般的物件,区区慈宁宫老虔婆的狗,哪有资格与贵人相提并论。
……
李满仓。
衡阳县伏牛村的穷苦老汉,打小名字就取错了,自记事儿起就没见过粮食满仓。
吃尽艰难困苦长大后,阿姐嫁给同村人家,给李满仓换了个媳妇。
后来连生七个孩子,只有两个活成了人,荒年为了活命,还卖去宫里一个。
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与天下千千万万百姓一样,迷迷茫茫、混混沌沌的活到死。
直到五年前的夏天,有个尖着嗓子的太监来到门外,瞧着李满仓破破烂烂的衣衫,满是鄙夷的扔下锭十两银子。
“宫里边小安子托咱家寄来的,赶紧收好。”
说完就离开,李满仓眼睛死死盯着银子,什么话都没听清,只以为是儿子在宫里死了,朝廷赔的命钱。
死了便死了罢,反正阉人入不得祖坟!
李满仓拿到十两银子,没有买吃喝填肚子,仍然忍饥挨饿,打算等到冬天土地价钱低时买田。
结果没等到冬天,又有太监送来银子,足足有一百两。
李满仓这才知道,儿子没死,反而在宫里混出了头。
“俺从小就看出平安有出息,天生就是个做太监的料,这不送进宫里就得了势!”
自那之后,隔段时间就有银子送来,数额有大有小。
多则百余两,少则几十两。
李满仓银子收的手发抖,置了百余亩田地,盖了几间大瓦房,在村里过上地主老爷的日子。
前些日子。
又有公公来到伏牛村,面白无须的老太监,骑着高头大马,后边跟着二三十差役。
威风凛凛,气势汹汹。
李满仓哪见过这等人物,连忙带着全家以及奴仆长工出门迎接,琢磨着是该磕头还是作揖。
礼仪是村里老秀才所教,毕竟有钱有地了不能像先前泥腿子模样,必须将姿态、架势拿捏起来。
学礼仪的时候,听说有钱人家喜欢纳妾。
李满仓认为“学就要学个踏实”,去牙行买了两个好生养的黄花大闺女,娶回家做妾室。
老太监骑马过来,不等李满仓行礼,自己先从马背翻下来,连滚带爬到跟前,张口就是一句。
“拜见干爷爷。”
李满仓茫然片刻,明白儿子又升官了。
平安,果然是当太监的料!
那些跟着跑的衙役是衡阳县官差,平日里进村凶神恶煞,不给吃饱喝足就拿人。现在个个跟着下跪,不敢一起叫爷爷,乱哄哄的高喊“祖宗”、“祖爷爷”之类。
李满仓弯了半辈子的腰杆,终于在今天挺直了。
“俺是李平安的爹,你们有什么事?”
老太监恭敬道:“干爷爷,咱干爹在京都开了家商号,您是占份子最多的东家,请您去掌管生意。”
李满仓顿时露怯,小声道:“俺就会种田,不会做生意。”
老太监笑眯眯道:“干爷爷,做生意很简单,您只要往那儿一坐,生意就成了!”
李满仓担忧道:“这么简单,那能赚银子么?”
“当然能!”
老太监从袖口摸出叠银票,整整齐齐一万两:“咱们商号运气好,开设不久就为御马监供应草料,这就是赚的银子。”
“咦,生意还能这么做?”
“干爷爷,只有这么做生意才能赚银子!”
第84章 校场发饷
李满仓还在来京城的路上,衡昌商号已经开始运作。
伙计从东市商贾手中买草料,连仓库都不用租,直接卖去御马监,轻轻松松赚五成银子。
这还是李平安示意:“国朝正值艰难,陛下躬行俭约,做奴婢的必须以身作则!”
否则草料价钱翻两倍,仍然比青驷商号便宜。
晌午。
李平安侍候周太后梳头,真气凝成恍如实质的针尖,透过头顶几处穴道缓缓转动、蕴养。
“娘娘,好些了么?”
昨晚后半夜下值,得知太后惊悸寤寐,太医开药后不见多少效果。
李平安彻夜在床边陪着,闲聊叙话舒缓心绪,真气针灸缓解头痛,临近天亮周太后才得以入睡。
前者叙话任何太监都会,后者可是李平安得宠的独家手段。
荣公公武道天赋上乘,或许能做到真气凝形,但是从未表现过,落在其他太监眼中就是个“狗腿子”。
周太后闭目享受,感受温热气息在经脉、穴道流动,给苍老衰弱的筋骨肌肉注入活力,似睡似醒的喃喃道。
“昨儿哀家梦到皇儿了。”
李平安当即使了个眼色,荣公公点头会意,带着屋内太监宫里退离,并站在门后守着。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遣人开设经营牛马的商号,耀哥儿是不记名的东家,赚的银子能保证富贵。”
“小安子办事,哀家放心!”
周太后叹息一声:“哀家近些日仔细回想,当年太过宠溺儿子,养成了废物,入不得先皇眼界……”
李平安沉默不语,纵使成了太后心腹肱骨,依然要懂得规矩,有些事绝不能轻易议论。
人家是亲母子,说几句就罢了,区区奴才哪有资格评价贵人!
周太后叹息一声,新君登基后朝野赞颂,皇位日益稳固,有些野心已经随风而逝了。
“小安子,近些日办差可有难处?”
李平安手上侍候不停,皱眉道:“奴婢升任副都统后,兵部连番催促,要求快些将军饷送去京营。”
周太后冷声道:“定是慈庆宫贱蹄子怂恿,银子送去京营,说不好能发下多少。”
“奴婢也是这般担忧,一时琢磨不出如何破解。”
李平安从成亲王送来的名册得知,“张”姓将军校尉遍布上中下层,很容易就能贪墨军饷。
周太后幽幽道:“哀家犹记得,先皇初登大宝,军中多的是骄兵悍将,总是嚷嚷着闹饷……”
李平安侧耳聆听,读书愈多愈发知晓先皇厉害,横扫八荒六合的武帝,年纪轻轻即位,不知如何降服军卒。
“先皇亲自拎着银子,去校场发饷。”
周太后怀念道:“待军饷发完,京营十二卫军卒齐齐拜倒,三呼万岁,山呼海啸声后宫都能听到!”
李平安眼睛一亮:“奴婢拜谢娘娘提点。”
亲自给京营军卒发饷,这种事只能由陛下做,或者让陛下手臂、意志的延伸太监来做,其他人就是找死。
周太后吩咐道:“小安子去忙吧,国事为重。”
李平安躬身告退,临走前低声道:“娘娘,皇后兄长在京营任职粮台,奴婢趁机教训一番,给您出出气。”
“你这厮忒的小心眼儿!”
周太后笑着打趣一声,旋即叮嘱道:“毕竟是当朝皇后,稍加训斥即可,莫要太过严厉。”
“奴婢省的。”
李平安会杀几个贪墨粮饷的校尉立威,顺势问责贺粮台,再让他戴罪立功,核算发放粮饷。
事后贺皇后若懂规矩,来慈宁宫请安,贺粮台功大于过。
反之,往后日子还有折腾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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