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 第85节

　　李平安眉头一挑：“怎么才三成？”

　　“规矩向来如此。”

　　翟公公解释道：“咱们内官监只负责修建，完成后要工部查验，若是挑出错漏，就完不了工。”

　　李平安恍然，不喂饱了工部官员，错漏永远挑不完。

　　“所以咱们监工、干活，忙前忙后辛辛苦苦，只能拿三成银子？”

　　翟公公说道：“咱们掌握物料采买，可以搜刮商贾、克扣民夫，整体来说是五五分。”

　　“……”

　　李平安暗骂，工部的老爷们轻松赚银子，将贪墨、克扣的恶名全扣给内官监。

　　难怪百姓怨恨阉宦，即便太监们不在乎名声。

　　李平安略作沉吟，心中有了定计：“这银子咱们一两不要，你让户部写奏折给陛下，直接向司礼监讨要银子。”

　　翟公公诧异道：“干爹的意思是？”

　　李平安问道：“开山修路要二十万两，皇陵修成要多少银子？”

　　翟公公已经与户部官员对过数，回答道：“按照设计规制，少说要二百万两。”

　　李平安看向夏公公：“先皇陵寝花了多少银子？”

　　夏公公早年贬去守皇陵，与监工孟公公相熟，回答道：“账面上是五百万两，实际是三百万两。”

　　李平安吩咐道：“小翟子，你尽管哄着户部向大了设计，至少不能比先皇差，否则咱家就遣人参奏弹劾！”

　　翟公公担忧道：“内帑没那么多银子……”

　　“所以咱们才不能拿。”

　　李平安对着御书房方向拱手躬身，感慨道。

　　“陛下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省出来的银子用于发放军饷，这群贪官竟然贪墨修皇陵的银子，属实不忠不义不孝！”

　　翟公公不敢违背干爹命令，眼珠一转说道。

　　“工部官员向来清贫，修皇陵是最大进项，咱家上下活动一番，定会有不少官员要多拿多占。”

　　“去办吧！”

　　李平安挤出几滴眼泪：“国事维艰，咱家见不得贪墨之事。”

　　夏公公、翟公公连忙跪下高呼提督大人劳苦。

　　当值到晚间。

　　李平安正准备回慈宁宫，侍候周太后就寝，再亲近的关系也要勤加维持。

　　当真十天半月不见亲孙子都生疏了。

　　这时。

　　小喻子躬身进门双手捧着几册书：“干爹，咱家从周公公住处，搜到了这卷功法。”

　　先天元胎秘录。

　　李平安看到封面先天二字，迫不及待的拿过来翻开。

　　“意守黄庭，百骸如婴，坎离交媾，髓骨自轻……阴极生姹，阳尽化冥……”

　　按照功法总纲描述，婴儿尚在元胎未分男女时，体内蕴含先天之气，以此推断出逆反元胎可得先天境界。

　　《秘录》分九重，每练成一重体内阴阳二气就颠倒一分，练至大成时阴阳化混沌元胎。

　　李平安修炼诸多功法绝学，眼界早不似当年狭隘，很快寻出《秘录》中几处谬误。

　　“前面几重尚合武道精义，后面文字愈发混乱癫狂，不似修炼之法更像是著书之人在臆想仙佛神魔！”

第107章 孝心可嘉

　　元胎之说，李平安不尽信。

　　魏公公可是男生男相，模样举止没有任何混沌，至少证明先天不止一条路子。

　　何况周公公天赋异禀，苦修数十年不得先天。

　　李平安不认为自己能修成《秘录》，也不愿变成时男时女的怪异，即使阉人不男不女。

　　太监寻对食、收干儿、养小妾，心思显然还是男子。

　　“咱家不似周公公武痴，比起先天来说，更想着升官儿、捞银子……”

　　李平安将功法收入袖口，得空参悟一二，在十几个太监簇拥下回慈宁宫。

　　气势汹汹，横行霸道。

　　半路上遇见皇后凤驾，忙不迭靠边跪地磕头。

　　贺皇后示意凤辇，笑着说道：“安公公近些日辛苦劳累，铲除宫中逆贼，无需这般多礼。”

　　“拜谢娘娘关怀，奴婢为陛下办差，不觉辛苦。”

　　李平安眼底闪过异色，自个儿与贺皇后可算不上对付，先前故意为难国舅爷，拿捏这位去慈宁宫请安。

　　贺皇后微微颔首：“如此甚好，倒是陛下颇为辛苦，安公公还要多多分忧。”

　　说罢凤驾继续前行，转眼消失不见。

　　李平安缓缓起身，低声吩咐道：“让小鹏子查一下，近些日陛下在哪处宫殿过夜。”

　　小禹子躬身领命快步去值殿监。

　　慈宁宫内。

　　李平安与周太后闲聊叙话，说些宫里边的趣事儿，这宫长那宫短的，人老了就爱听这些。

　　戌时伺候更衣就寝，守在床边直至入睡。

　　无声无息起身离开，来到东耳房，与坐在窗棱前的荣公公打招呼。

　　两人一内一外，一近一远，盯紧了太后寝宫。

　　李平安问道：“近些日宫中可有动静？”

　　“慑于安公公凶威，看起来风平浪静。”

　　荣公公说话时目光仍然望着寝宫，不止照看太后，还在打量太监宫女举动。

　　“昨儿抓到个偷窥慈宁宫的小太监，本以为是慈庆宫探子，未曾想来自栖鸾宫。”

　　李平安皱眉道：“栖鸾宫的惠妃？”

　　陛下登基后依律选秀封妃，填充后宫各殿，栖鸾宫惠妃就是其一。出身江南世家卢氏，传闻论祖上辈分亲戚，与陛下是远房表叔侄。

　　“安公公领三监后宫中有流言说御马监是小司礼监，少不得有妃子想着探查、拉拢。”

　　荣公公提醒道：“陛下龙躯安康，咱们还是走着瞧。”

　　“随意将他们打发了便好。”

　　李平安唤来小禹子：“可查清楚了？”

　　小禹子跪在地上回话：“大人，鹏公公说自七天前，陛下就一直夜宿栖鸾宫。”

　　李平安微微一怔：“惠妃何时这般受宠了？”

　　小禹子抬眼看了看荣公公，李平安挥手道：“小荣子与咱家亲若兄弟，有话尽管说。”

　　小禹子说道：“鹏公公仔细询问当差太监，并无察觉栖鸾宫异样不过据附近洒扫的太监回忆，见过太医进去两回。”

　　“太医！”

　　李平安与荣公公对视一眼，心中生出同样想法。

　　或许，栖鸾宫有喜了！

　　……

　　数日后。

　　御书房。

　　“启禀陛下，臣已经查清谋逆案，涉案内侍已经尽数清除干净，外廷由京衙、镇抚司抓捕。”

　　李平安跪在御案前，双手奉上奏折。

　　海公公怨毒的瞪了安公公一眼，近些日宫中天天死人，其中还有他新收的干儿。

　　冷公公名册不知怎么多了两页，上面全是新拜入司礼监的官员。

　　永宁帝接过奏折随意看了两眼，与镇抚司暗探所奏差别不大。

　　“三百万两赃款变成二百六十万，小安子向来知进退做事总是心中有数！”

　　永宁帝清楚知晓，宫中太监无不贪墨。

　　根治不可能，能把握“度”就好，若不知轻重肆意捞银子，自然有办法惩治。

　　奏折禀报外廷涉案百姓五千余人，多是太监族人，以及联手捞钱的商贾。

　　永宁帝吩咐道：“尽数斩首有伤天和，改为流放西北吧。”

　　“奴婢遵旨。”

　　李平安叩首领命，他明白陛下话中含义，流放岭南就是死，流放西北就是诛贼首。

　　至于流放北疆，本朝从未有过。

　　永宁帝合上奏折，笑着说道：“小安子案子查的不错，想要什么奖赏？”

　　李平安叩首道：“奴婢身领三监，已是天大隆恩，不敢再有奢求。”

　　“既然如此……”

　　永宁帝话音一转：“朕听说五哥开了家商号，生意做得不错？”

　　“启禀陛下，顺兴商号确是五皇子所有，向御马监供应些鞍具、草料。”

　　李平安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说道：“近些日奴婢执掌内官监，与工部商议修皇陵事宜。五皇子听闻后，愿意拿出商号所有利润，不要钱接下开山铺路的差事。”

　　永宁帝满意道：“五哥浪荡了些，但是性子纯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