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 第95节
高县令叹息道:“下官早年性子暴烈,怒骂王家强取豪夺百姓田地,带着倾家荡产的百姓去府衙讲理……”
结果不言而喻,府衙将闹事百姓关押,高县令受王家打压,仕途就此停滞。
王家虽不似崔家、卢家显赫,但是族中有位三品大员,担任礼部侍郎,说句话就能让他当一辈子县令。
县衙辗转磋磨数年,暴烈的高县令终是学会了阿谀奉承。
“小高你很不错!”
李平安由衷夸赞一声,打开奏折仔细翻看。
大雍盐务沿袭前朝制度朝廷盐场生产食盐,商贾向盐运司缴纳银子换取盐引,获得提取、贩卖官盐资格。
高县令开篇指出:自先皇以来,盐税日减而盐价日增。
究其根源,在于盐商与官员勾结垄断盐引,导致贪腐横行、盐价高昂。百姓被迫买私盐,催生出大量私盐贩子,又进一步盐税减少。
言简意赅,李平安虽不通盐务,却也看得明白。
“小高可有解决之法?”
高县令回答道:“降低盐引发放门槛,无论大小商号,甚至私盐贩子,只要购引即可贩盐。
且不设贩卖地域,令盐商相互竞争,盐价自降。”
“这法子听着不错。”
李平安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咱家能有什么好处?”
高县令似是早就料到有此问,回答道:“新盐引衙门应由陛下亲信直接管理,避免地方官员勾结盐商,排挤小商贩买不到盐引。”
“很好。”
李平安将奏折收入袖口起身道:“小高,咱家先查齐王案、钦差案,待杀得江南人头滚滚时,再由你上书陛下。”
安公公出京时说要杀人,那就一定会杀,哪怕有了更好的收盐税法子,刀子照样要见血。
何况李平安此番出宫南下,查盐之外另有要事。
高县令噗通跪倒在地,咚咚咚磕头。
“拜谢安公公提携。”
李平安将他扶起来,看着渗血的额头,笑着问道:“小高家里可有人想当官儿?”
高县令略作犹豫,咬牙道:“下官兄长自幼是个官儿迷,奈何才疏学浅考不中,公公能否安排个差事?”
“都是咱家晚辈,好说好说。”
李平安笑容满面的离开县衙,抄家灭族的银子终归有数,掌握盐引衙门可年年为陛下进贡。
内侍司的头把交椅,咱家坐定了!
第119章 声东击西
石虎县向南进入松江府,东邻扬州府,南邻嘉兴府,三府乃大雍产盐重地。
下辖数十大型盐场,合称三府盐场。
泰州。
松江府城。
天还没亮城门前就排起了长队,李二狗扛着布袋混在黑压压人群中,等着门开了就趁乱拥挤进去。
辰时左右,城门缓缓打开。
从中出来两列官差,舞刀弄枪驱赶百姓后退。
领头的城门官大摇大摆的出来,呼喊道:“一个个仔细盘查,谁敢闯门,抓起来打板子!”
李二狗面露无奈,暗骂城门官每回缺银子,就会严苛盘查索要贿赂。
一个一个向前挪,很快轮到李二狗进城,熟练的从袖口摸出粒碎银子,塞到官差手中。
“官爷,拿去吃酒。”
官差掂了掂重量,明知故问道:“布袋里装的什么货物?”
李二狗可不敢当众打开,只得又摸出粒碎银子,求饶道:“官爷,小本生意,实在经不起折腾。”
官差又收了银子,挥手放行:“进去吧,记得给我留点便宜货。”
李二狗连连点头:“诶诶。”
官差当值时查私盐,下了值一样买私盐,官盐掺了沙子卖的还贵,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正在这时。
远处传来轰隆隆声响,地面不断震颤,旋即看到黑压压大片兵卒由远及近。
当先百余骑,个个高头大马。
李二狗曾做过马贩,懂得些相马之术,却从未见过这般矫健、精神的骏马。
城门官望见“李”字旗,连忙遣人去询问来历同时驱赶百姓让开官道。
不一会儿官差连滚带爬的回来,惊声尖叫:“太监,是宫里来的太监。”
“坏事了,老爷们在江都县!”
城门官对钦差案略有耳闻,呵斥官差列队站好,躬身迎接宫中天使。
片刻后。
李平安骑马经过城门,瞥了眼面色苍白的城门官,没有理会直接领兵进城。
混在人群中的李二狗,偷摸打量红袍青年,只觉得好生威风凛凛,大丈夫当如是。
泰州城街道比石虎县宽阔许多,然而没有提前净街,有不少早起的摊贩、行人。
大军经过,一片鸡飞狗跳。
小喻子拍马道:“干爹这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当真厉害,让温府尹等了个空。”
离开石虎县后,李平安遣快马来泰州城传讯,言称不日将至江都县查齐王案。
行至半途,领兵转道府城。
夏公公嗤笑一声:“那姓温的在大人眼里,当不得虎,至多是条碍眼的臭虫。”
赵廉说道:“江都至泰州,一来一回只需五六日,留给咱们查案的功夫不多。”
李平安颔首道:“无需五六日,咱家明儿就将案子做实!”
究竟是谁杀的钦差不重要,陛下要的是盐税,顺着这个思路办案准没错。
穿过数条街道,来到府衙门外。
十几个青袍绿袍官儿候在门口,领头的是留下坐镇的薛通判,论职位在府衙排第三,上面有府尹、同知。
薛通判躬身行礼:“下官薛永泽,拜见提督大人。”
小喻子面色顿时阴沉,便要呵斥谩骂,这厮好不识趣,区区五品小官胆敢不跪。
李平安抬手制止,吩咐道:“咱家奉命查案,有些文书需要薛大人送来。”
薛通判答应道:“既然陛下有旨,下官定全力配合,不知大人要何文书?”
李平安说道:“松江府所有登记在册的盐商商号。”
“下官遵命。”
薛通判吩咐经历官取文书档案,前边领路道:“安公公请。”
“劳烦世子带五百兵封锁四门,允进不允出,哪个敢闹事,当场格杀勿论!”
李平安吩咐过后,翻身下马,随着薛通判走进府衙。
一路上瞧着破落、灰败的官署,比之石虎县衙还不如,前衙门楣上“明镜高悬“的匾额,金漆斑驳褪色,不知多久没修缮。
“桀桀桀……”
李平安怪笑几声,阴阳怪气道:“松江府乃国朝盐税重地,未曾想官衙这般破落。”
薛通判轻抚胡须,不卑不亢道:“盐税乃民脂民膏,哪能用来修衙,官衙破些不要紧,百姓活得好才是真的好!”
李平安睨了眼薛通判官袍,衣角洗得发白脱线,还打着几个补丁。
“薛大人当真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儿。”
“不敢当不敢当,为陛下分忧、为生民立命而已!”
说话间。
一行人来到前衙大堂,李平安官职最高,当仁不让的坐上主官位置。
夏公公等太监站在右侧,薛通判等地方官在左侧。
李平安目光扫过一众官吏:“咱家丑话儿说前头,诸位若与盐帮有牵连,现在认罪可从轻处罚。”
话音落下有几个官员面露意动,瞥见薛通判站姿端正安稳,顿时熄了认罪心思。
李平安吩咐道:“夏公公将此事记下,事后有知罪不认者,罪加一等!”
“遵命。”
夏公公取来笔墨纸砚,落座公堂右侧矮案。
没等多久。
经历官取来厚厚一叠文书,躬身递上:“大人,松江府在册盐商,大大小小共三十二家。”
李平安随手翻了翻,其中十八家在府城,吩咐道。
“小喻子,将递过条子的去除,其他的全部抓来,东家掌柜伙计一个不许落下!”
“遵命。”
小喻子躬身领命,核对后府城有七家盐商没递条子,当即唤来六个老太监,各自带领兵卒抓捕凶犯。
薛通判看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查案,不应该先分析案情,再调查线索,最后再捉拿真凶么?
“大人,这般抓人是否不妥?”
李平安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御茶,吹了吹热气:“咱家怀疑刺杀钦差的贼人,就在这些盐商当中,唤来问一问话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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