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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 第6节

  庄瑾算算剩下的铜钱、碎银子,大概有六百四十多钱:‘交了包月的六百钱,还能剩下四十多钱周转,不错!’

  虽然这一下子几乎要耗竭存款,但他并无纠结,瞬间就决定这笔钱要掏——他不是守财奴,此前节省不过是想留待用到刀刃上,如今正是这般时机,自然不缺‘千金散去还复来’的梭哈豪气。

  嗯,再次感谢谈三等人的馈赠。

  “瑾子,你要是手头紧,我这边可以给你凑点。”熊磊脸上有些肉疼,却还是开口道。

  之前领取被褥铺盖时给五钱好处费他都抠搜心疼,此时说出借钱这话也就是庄瑾了,若是别人想都别想——因为领取铺盖时庄瑾帮他避开可能祸事、上午桩功指点,他自诩也是知恩图报滴!

  “谢了,熊哥。”庄瑾婉拒:“不过不用,真有需要,我不会客气。”

  来到食堂,免费饭食与自费饭食分开,免费饭食这边是青菜萝卜、糙米汤;自费饭食则是萝卜炒肉、大白精米饭、大骨头汤,可见萝卜炒肉中油汪汪的肥肉,大白精米饭腾腾冒着热气,大骨头汤中油花浮动,葱花、香菜肆意舒展,端的是诱人无比。

  自费饭食自有自钱的道理,看卖相就大不一样。

  庄瑾、熊磊两人过去排队,在自费饭食这边交钱登记,令他们有些惊讶的是,那个贪图小便宜、开络汤都要没脸没皮多占些的钱文德,竟也是舍得,交钱付了包月的自费饭食。

  除此之外,还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们同宿舍的一个武生,一人交了两人份的包月饭食钱,一人吃两人份自费饭食,因为这惊人之举,庄瑾都记住了此人的名字:毕恺。

  交过包月饭食的钱,领了饭食,庄瑾、熊磊来到一处桌子坐下。

  熊磊早就饥肠辘辘,狼吞虎咽。

  庄瑾也是深吸一口香气,看着这自费饭食,对曾经乞儿的他来说,这已然是珍馐美味,夹了一块萝卜咀嚼咽下,好似能感觉其中的油水一点点浸润脾胃,滋养四肢百脉,习练一上午黑煞桩功带来的疲惫,在此刻短暂的小小幸福、满足中也仿佛消散化去了。

  ……

  饭后,其他武生大多回了宿舍,毕竟吃的饱饱,又是午后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难免困乏,加上上午习练桩功的疲惫,去歇息了。

  下午学武,则要到未时(下午一点)开始。

  庄瑾并没回宿舍,来到演武场,习练黑煞桩功,他自然也有疲惫、困乏,但能对抗这种惰性,自省自律。相比上午时演武场的嘈杂,此时就没什么人了,显得清净,找个角落一个人演练着,体味气血流动,尝试凝练那一点纯之又纯的内息。

  值得一提的是,熊磊并没和他一起,说去宿舍歇息一会儿,对方也不是他附庸,什么都要跟着他,庄瑾更不是做什么、哪怕上厕所都要找人一起的性格,并没受到影响,专注自行习练着。

  在练习了三遍桩功后,时间已快到未时,武生陆陆续续来到,熊磊也过来了,凑过来神神秘秘道:“瑾子,你还记得上午两个武生给平师塞钱,希望得到指点么?”

  庄瑾微微点头,当时他就觉得有些古怪,要说平永峰刚正不阿、不是收钱开小灶的人,可那反应也有些太过了,想必其中另有缘由。

  “我也是从德子那里听到的……”

  “等等,德子?”

  “就是钱文德。”熊磊不好意思道。

  庄瑾眼神怪异,上午熊磊还在嫌弃‘这人也有脸过来’,这时就亲切叫上‘德子’了,你这转变未免也太快了吧?

  “咳咳,说到底咱们和德子也没什么大过节,没什么过不去的。”

  熊磊解释了一句,继续道:“据德子打听到的啊,上次招募武生,有教导武师不用心教,故意藏着留一手,要武生私下给钱才肯传授真本事,做得太难看了。后来事发,这个教导武师被断去经络,废掉武功。”

  “所以上午时候,你看平师看到那两个武生塞钱,吓得直接走了。”他说着嘿嘿笑了两下。

  “原来如此。”庄瑾点头,前面的一届武生趟雷,他们也算是因此受益。

  不过他更关注的是另一点:‘钱文德这人,有些意思!’

  钱文德上午刚刚在情报上吃了大亏,险些被赶出去,大概是意识到了消息的重要性,这才做出改变。

  ‘以钱文德那人的厚脸皮,与我和熊磊有着过节,都能找来一起练武,被拒绝后还能笑嘻嘻,这般性格,想要打听消息,还真不难。’

  至于和熊磊关系缓和,这也不难理解,都是一二十岁的年纪,熊磊也非是什么小心眼的人,钱文德放下脸皮讨好两句,分享些打听来的小灶消息,熊磊对其改变观感也不足为奇。

  而钱文德主动凑上来,改善关系……庄瑾也有猜测:‘无非是看到熊磊、我上台演示,看到我们这个小团伙有潜力,要交好,或者还想一起练习桩功?无可厚非,只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上次的事情后,教导武师也只是不会藏着掖着,据说教导武师拿的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基本月例、一部分是额外差事,而教导咱们的差事给钱并不算多,每月只有一两银子,那点钱就想教导武师将咱们一个个当亲儿子教,也是不可能。”

  熊磊又道:“咱们还算好的,上午平师好歹还选了三个人上去指点,听说其他三个练武场,有两个练武场的教导武师都是带着一起练几遍,到了规定的最低一炷香教授时间后,直接走了。”

  “对了,听说教导武师也有要求,要求每月在教的三十人中,至少出一个正式武者,不然要扣钱。”

  庄瑾闻言点头,想到上午除自己之外,平永峰另外选的两人,包括熊磊,都是看上去高高壮壮的:‘这恐怕就是为了凑指标,选取有天赋的指点了。’

  倏而,他想到更多:‘前身冻饿而死,身体怕是有亏空,不知对练武是否有影响?’

  ‘恐怕是有的。’

  庄瑾暗叹一声,却也没有自怨自艾,现实已然如此,不能改变,抱怨没用,只能想方设法弥补:‘如果因为身体亏空,我练习桩功、拿捏气血效果不如别人好,那就用次数补上,我练习两遍的效果,总能比得上常人练习一遍,勤能补拙;再就是,自费饭食更有营养些,希望能滋养身体,补益一二元气。’

  ……

第10章 ,偶遇

  未时(下午一点),平永峰准时来到,带着武生们认识经络、穴位,以及十二正经中第一条手阳明经,然后带着练习了两遍黑煞桩功,随后便吩咐他们自行练习,离开了。

  庄瑾也算看明白了,经过上次武生招募教导武师被废事件后,这次教导武师是不会藏私了,但如熊磊所说,也就是做好本分,更多却是别想,还是要靠自己啊!

  枯燥的习练中,时间流逝。

  等到酉时(下午五点),庄瑾注意到,一些中午吃免费饭食的武生脸色苍白,练不下去了,吃自费饭食则稍好些。

  不过也有许多看上去不累的,这些人却是桩功没做到位,基本没效果,自然不会累。

  庄瑾是深有体会的,若是黑煞桩功做得标准,能感受到身体内气血流动,做过一遍就好似跑了一二里,微微发汗,若是桩功做得标准,一直练到了这个时候,必然是身体酸痛,好似蛙跳了数里一般。

  练武场边缘,越来越多的武生坐下歇息,说着闲话,只有少数如庄瑾武生,仍在坚持习练。

  ……

  晚饭后,庄瑾感觉身上疲累缓解些许,继续来到练武场练习,此时练武场也有三五个其他武生,各自练习着,并无说话。

  至于其他武生则回了宿舍,倒也能理解,毕竟练了一天,哪个不疲惫,加练是要毅力的。

  等练了半个时辰,那三五个武生陆续离开,演武场将要锁门,庄瑾这才准备返回宿舍,路上遇到那位芸姑娘,对方抱着一叠册子,点头刚过打招呼,就看到熊磊出现在路边,挠着头傻笑道:“嘿嘿,好巧啊,芸姐姐我来帮忙吧?”

  庄瑾看到熊磊蹩脚的演技,眼角不由抽搐了下:你那是好巧么,我都不忍心揭破。

  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古怪:‘难怪晚饭后不和我一同来练习桩功,原来是准备偶遇来了,午饭后那段时间恐怕也是……这小子倒是挺有行动力。’

  不过,庄瑾对熊磊所做不置可否,对他们来说,如今练武才是第一,若是一月后留不下,再讨好人家也是无用,毕竟一个屠户之子,一个沈家外院一等丫鬟,身份云泥之别,根本没有半点可能。

  陈芸婉拒了熊磊帮忙,与两人同行了一小段路,离开了。

  庄瑾这才道:“熊哥,如今还是练武为重。”

  “咳咳!”熊磊咳嗽两声,脸上有些尴尬,转移话题:“瑾子,你知道不?许多人到现在还没掌握桩功,花钱请别的武生指点呐!”

  庄瑾见熊磊不以为意,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微微摇头,便也罢了,提醒一句已是情分,再多说就可能伤感情了,没必要强行介入他人因果,尊重别人命运吧,便配合接话道:“是么,有没人找你?”

  熊磊点头:“有两个武生找到我,不过我没答应。这种事情钱不多,又麻烦,我才不干。”

  “是这个道理,收了钱,指点别人要是练不出效果,人家岂不怀疑你藏私?万一最后没成真正武者、留下来,说不得还会记恨,这个锅就太大了。”

  庄瑾、熊磊说着话,回到宿舍,其他武生已经洗漱过了,在说着闲话。

  两人刚进门,就见一人凑上来:“我叫汪睿,两位兄台怎么称呼?”

  “庄瑾。”

  “熊磊。”

  “不知两位今天这桩功练得怎么样,感觉如何,拿捏气血可有头绪?”

  庄瑾听到这问话心中有些古怪,怎么那么像是前世考试后对答案呐?然后就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和此人认识么,就这么自来熟打听。

  不过人上一千,形形色色,他也不想平白得罪人,只是含糊道:“还没什么头绪。”

  熊磊眼睛一转,同样道:“是啊,没什么感觉,太难了。”

  “可不是?我也如此,难啊!”汪睿听到两人答复,顿时好似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感叹两句走了。

  这没头没尾的,倒是让两人莫名其妙。

  不过思忖了下,庄瑾就有些明白了,大概是此人看白天他、熊磊上台被指点过,出了风头,想来打听打听他们这两个‘红人’的进度,只是,他仍不理解对方的行为,打听这个有什么意义?

  听到别人快,难免羡慕嫉妒,给自己找不自在,扰乱自身节奏;听到别人慢,最多沾沾自喜,得些心理安慰,难道还能让自己直接一步拿捏气血、炼化内息不成?

  汪睿问过两人,其他同宿舍其他武生也没放过,一一询问,这些武生都道没什么感觉,一片唉声叹气,直到轮到毕恺。

  毕恺,就是那个中午那个交了两人份自费饭食、一人吃两份的武生,道:“我倒是有些感觉,有把握旬日之内拿捏气血、炼化出第一缕内息。”

  听到这话,其他人自是一阵羡慕嫉妒,不乏恭维讨好者。

  庄瑾看着围着毕恺一圈的武生,微微摇头,并没凑上去,甚至别的武生姓名他都懒得记忆。

  一月之后,这些武生九成多都是要淘汰的,在他心中,和这些武生不过是在同一张大通铺住过的关系,与其关心别人,还不如在脑海中温习一下下午所学的穴位、经脉。

  ……

  沈家外院,另一处三等丫鬟房间。

  三等丫鬟是四人一个房间,宋兰就在其中,都是十六七岁少女的年纪,忙碌一天的几个丫鬟歇息下来,谈论着闲话八卦。

  宋兰说出白天钱文德想要多吃多占、甚至动手抢勺子的事情,其他少女听了始末,对钱文德一番声讨后,然后就歪楼了。

  “兰兰,帮你的两个武生长得怎么样?”

  “嗯。”宋兰想了下,道:“一个有些壮,像牛一样;另一个长得好看,就跟话本中的读书人一样,眉毛弯弯,眼睛很亮……”

  “真那么好看?我才不信,除非明天你肯和我换一下,让我自己去看看。”一个丫鬟故意道。

  还有小丫鬟咯咯笑起来:“兰兰思春了!”

  “你才思春了!你才思春了!”宋兰包子脸气鼓鼓地鼓起来,却被旁边一个少女在脸颊上一点,噗嗤一下笑出来:“就是思春,我想,人家也……我哪配得上啊?要说咱们外院丫鬟中最好看的,还是芸姐姐……”

  宋兰正说着,却发现其他少女呀的一声,瞪大眼睛,忽然没声了,顿时意识到什么,僵硬转身,身后不正是过来巡房的正主陈芸,又是哪个?

  “芸姐姐。”宋兰啊呜一声,却没有害怕,众所周知,外院一等丫鬟中,陈芸是公认的好脾气,很是温柔,打趣也从不会生气,就比如此时,若是其它外院一等丫鬟过来巡房,逮住她们在这个时候还没睡觉、在说笑,肯定要臭骂一顿,芸姐姐却是从来不会的。

  果然,陈芸看着宋兰,脸上是宽和而又无奈的笑容,如大姐姐看家中的调皮小妹妹般,在她肩上捏了下:“穿的这么单薄?最近天气转凉,你们洗漱过了,也不早早进入被窝睡了,在这里说话?”

  不说还好好的,这一说宋兰顿时感觉到些凉意,下意识打了个喷嚏,点点鼻涕泡都冒出来了,随着喷嚏吹大、又噗嗤一下破裂,只是她似乎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脸上表情呆呆的。

  其他三个小丫鬟看到这一幕,都是被逗笑了。

  “你呀!”陈芸也是笑着摇摇头,取出自己手绢给宋兰擦了擦,又监督着四个小姑娘进入被窝。

  “时候不早,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她来到窗前帮四个小姑娘吹灭了灯,这才离开房间。

  ……

  夜色静谧,喧嚣了一天的沈家外院安静下来,只有天际银河无尽的星辰闪烁,洒落星光点点,映照着一道小小窗前、躺在床上未眠、仍在默默温习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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