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请上车 第771节

三十分钟后，他们带着新鲜出炉的媒体工作者证明出现在了海音传媒的大楼下。

海音传媒是海尔斯集团旗下的一家公司，算是众多传媒公司中中等的那部分，不过这家公司是由已经被注销的“海石”、“海葵”、“海浪”三家传媒合并而来的，而海石在百年前多次公关过矿山事故，发起文章报道来熟门熟路。

“来这里干什么？”柯友明不解，“那些遇难者的信息集信终端上都有。”

徐获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份材料概述，他抬了抬眼镜，“当然是要更原始的资料，后出的新闻报道你只能看到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现在不是一样？”朱中良道：“以前隐瞒的事，现在也不可能说出来吧。”

徐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海音公司的接待员出来了，见到负责人后，他拿出了一份提前准备的材料概述，其中罗列了包括海尔斯、天天乐在内的一些大公司对矿山事故的简单处理流程。

“我们正在做一期有关企业文化传承的专题，打算送选‘船湾明星’节目参与评审，希望贵公司能提供一些帮助。”徐获笑容满面地道：“海尔斯公司是船湾城的标志性企业，不应该只是技术上的革新被人称颂，代代相传的企业精神才是最可贵的。”

客套话谁都说，海音公司负责人没有因为他两句好话便大开方便之门，而是先验证了他们的身份，“你们才刚刚入职半个月？”

“是的，”徐获面不改色地道：“我们是恩斯学院的在校学生，主要是为了完成课业实践，不过任何事我们都会认真完成。”

“原来是恩斯学院的学生，”负责人面色和缓了一些，“恩斯学院出来的都是精英人才，没想到你们这个时间还会出来做课业实践，整个学院不是都因为院长病重进入假期了吗？”

“我们是通过特别渠道申请的，”徐获道：“之所以选这个专题也有部分原因是院长，院长多次提到过牺牲的那些烈士，不希望我们忘记前人，我们出生的晚，没有经历过，才想深入了解一下。”

“原来是这样。”负责人起身去隔壁房间的大型终端上找了一下，选出一些资料集准备交给他们。

“请发到我们公司的共享终端上就行了。”徐获给了他一个地址。

负责人依言完成，而后笑着道：“难得来一趟，不如我请你们吃个便饭吧，你们初来乍到，肯定没来得及尝尝船湾城的特色。”

徐获歉意地道：“我们想尽早将成果送到院长面前。”

第1727章 百年前的资料

虽然没有吃饭，但徐获三人和负责人一块儿留了个影，临走时又被各送了一枚镶嵌着小块宝石的别扣。

走出海音公司后，三人搭上飞行车朝“就职”的公司去。

“快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沈非迫不及待地打开共享终端，一共有二十多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前都有编号，只看了一眼，他便有些失望，“前面编号是E就代表不是什么重要信息，这是019区公认的编号方式。”

徐获分了个屏放到自己面前，一一点开文件夹检查，“当时编号等级较高的资料，时间久了不一定还保持原有编号，或许一些不算太重要的资料会被当成处理文件下放到低等级的目录中。”

他在里面找到了两段编号为D的视频资料，选中点开了。

内容比较混乱，刚好记录了矿山坍塌前后的情况，看起来应该是正好在拍宣传片，意外将坍塌场面拍了进去，并且拍摄宣传片的人员也受到了波及，拍摄仪器落在了地上。

歪着的镜头里，矿山从一侧开始塌陷，大量石头沿着斜坡往下滚了没一会儿就被山中突然的下沉拉停，仅仅时间，有三分之一的山都沉向了地下，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喊“地裂了”，但还待在矿山外的人大都在拼命地往外跑，根本没有叫喊的余地。

而山体下沉虽然卡在了中间，但剩下半座山却像是中间被抽空了一样，整个外壳朝下猛地一沉，不过明面上还是没崩裂，只有轰轰的震动不绝于耳。

视频一直记录到垮塌结束，很快，大量的救援人员赶了过来，矿山负责人也带着剩下的员工和他们一起展开救援，视频旁边有人在说话：

“肯定都被埋在山下了……”

看了下视频上的时间，徐获根据其中的地址找到了当时的救援新闻。

“这场事故竟然只死了五十多个人。”沈非一眼就觉得不对，“这么大的矿山，同时在里面工作的何止百人？”

“隐瞒了人数吗？”朱中良并不奇怪，“这不希奇。”

“采矿集团真的会把所有人的尸体都找出来吗？”柯友明表示怀疑，“地都裂了，肯定有人会沉到裂缝深处，上面又是山，这可不是在平地上开洞那么简单，一百多年前，019区的技术也还不到位吧。”

沈非又打开了后面的视频，就救援的规模来看，大有真的将山清出来的架势。

不过徐获知道这不太可能，既然有视频记录，当时的新闻中完全没有提到地下的裂缝是新产生的还是本来就有的，说明这个问题被模糊过去了。

而关于那座矿山，现在竟然还在开采，在封了两年后，一条小新闻提及这座山因为地质活动出现了新的浅层宝石矿，海尔斯公司就在旁边直接开井挖了。

听上去都觉得离谱。

更离谱的是，这次死在事故中的人的遗体居然全部都找到了。

哪怕当时019区进化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百分百的寻回率都还是让人觉得荒唐。

当然最有可能是海尔斯集团虚报人数，这五十多个人不是真正的数目，而是最后被找到的尸体的数目，因为只找到了这些，所以就报了这些。

“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异议吗？”柯友明不解，“自己亲人尸骨无存，他们竟然可以放任海尔斯集团对外公开虚假信息。”

“祭奠仪式上露面多半只有找回遗体的人，这些人多少应该知道点什么，不过时间太久远了，有些人没有活到现在，我们也找过几个，没问出什么。”沈非顿了顿，看向徐获，“这些资料可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其实他们三人一开始就不太理解徐获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伪造身份跑这一趟，与其找这些“假新闻”，还不如直接去找当事人。

人的记忆是有偏差的，尤其是时间一长，很多东西其实连本人都有可能不太记得，而即便是短期记忆，随着讲述的次数增多，讲述人偶尔也会不自觉地删增其中的内容。

公开报道的新闻不足为信，亡者家属了解的也不全面，只有这些一手资料才能窥探到当时的情况，哪怕海尔斯集团删减了重要的部分，细节也可以透露出一些东西。

比如徐获看完这些视频后，整体感觉是海尔斯集团上下至少在救援上是非常诚心的，甚至有公司高层为此付出了生命，在政府承认牺牲者为烈士后，公司还会给予其家人大量的赔偿金。

可能虚报的人数，加上地下长久存在的裂缝，采矿公司的持续开采，实际上频率根本没有那么高的地震，过于高的事故率，过于多死在事故中的人……这些信息综合在一起其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些采矿公司是不是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故意制造伤亡。

当然通过毁坏矿山的方式来达到这个目的属于自损八百，正常情况下都不会认为这是有意为之，但除了这个理由，似乎很难解释这一切。

信仰特殊宗教的人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然而这种行为不具备普遍性，也就是一两家采矿集团可能因为会因为决策层脑子有病发生这种事，019区地方之大，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何况当时并没有覆盖范围那么大的宗教。

“不是，”柯友明这时道：“我有点没明白，当初无名无姓死掉的那些人很重要吗？”

“尽管可能有虚报的成分，但一些矿山我们去过，没什么动静啊。”

“会不会是当时的吃人玩家动的手脚？”朱中良提出一种可能，“也许因为某种原因，当时的吃人玩家数量庞大，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食物，再破坏矿山掩盖罪行，019区政府大概觉得这种事骇人听闻，可能影响到分区形象，于是全面删去了这种信息。”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柯友明左右看看，“那是不是代表‘亡者的居所’指的是被吃人玩家害死的那些人？那可更难找了啊。”

第1728章 心理治疗包含在内吗

“可以一样一样排除。”沈非将话题拉回来，“要排除了采矿集团再说。”

飞行车就在城内兜圈子，他们则将这些视频资料全部看过一遍，灾难场面多少令人身心不适，沉默了一瞬，徐获才问沈非他们之前是不是找过海尔斯集团的高层人员。

找是真找过，不过没什么收获而已，一般这些人不会接待外区玩家，而即便是以胁迫的方式逼问，他们也未必能给出有用的信息。

“019区不可能人人都是真善美，”沈非道：“我们找了一些黑料威胁过一些集团高层，只问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正上了年龄的人多半都已经退休了，一百多岁还在干的也不可能知道什么重要信息。”

徐获已经从视频中圈出了几个人，他用019区的人脸识别系统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其中有两人已经过世，还有三人住在附近，一个在船湾城内，两个在城外。

他给飞行器报出新的地址。

沈非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飞行器来到一个高档的住宅区，和索兰的叔叔住的地方一样，没有正当的理由不能进去，徐获出示了公司的证件，又刻意将海音公司赠送的别扣扣在了外套的口袋上，通过住宅管理人员联系到那名曾经在海尔斯工作的人，言明自己此行的目的。

听说他是为了参加评选活动才选择了海尔斯集团的企业文化作为主题，对方婉拒了他，说他最近身体不适，正在接受治疗。

沈非几人看着房子外面到处移动的监视仪器，不由有些犯难。

019区人的把柄真的不好找，一些没权没势的人，很难有机会犯什么大错，自然也不存在可以被人威胁的黑料，直接扣人的话又很难办到，而且还有后遗症，得不偿失。

通过这次联系，徐获知道了对方居住的位置，就近选了个比较近的旅店准备住下，“我这边等到晚上再说，另外两个人交给你们去排除了。”

沈非很好奇他打算以什么方式让人开口，于是提出让朱中良留下来帮忙。

徐获没有拒绝，既然是合作，当然要出力才行，因此等沈非和柯友明走后，他立刻让朱中良冒充当年那场事故中死者的家属联系那名工作人员。

那名叫蒲辉的男人今年已经超过一百六十岁，一百二十多年前他才刚刚工作没多久，只是一个普通职员，从他的工作痕迹来看，他在海尔斯干了不到五年就离职了，之后换了很多工作，但都没有涉足采矿业。

朱中良还算聪明，他用变声器摹拟出苍老的女性声音，刚开始是犹犹豫豫地询问蒲辉是不是海尔斯的工作人员，然后开始哭诉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找他的儿子，直到最近才听人说她的儿子可能死在了矿山下，告知她真相的人还说蒲辉认识她的儿子。

蒲辉沉默了良久，才问：“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朱中良看向徐获，后者随意搜出了一张019区普通人的照片，并提示他模糊死者的样貌。

朱中良照办，刻意糊糊涂涂地说了一个小名，然后又开始模模糊糊地讲述自己儿子有多少多乖巧，故意误导对方，这样断断续续说了两分钟后，他又在看到徐获写的“老年痴呆”的四个字后突然停住话头，顿了两秒才换了种音调说：“小乖……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什么时候来呀……妈给你做好吃的……”

通讯被蒲辉挂断了。

朱中良关闭集信终端后道：“你想利用对方的愧疚心？你怎么确定蒲辉知道内情？”

“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徐获早已放开了精神世界，从通话开始就一直看着蒲辉的反应，原本的事故视频中，他只是感觉对方的神态有些不对劲，试探后看他难以控制情绪急匆匆找药的模样，多半在事故发生时出现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隐情。

当然这种隐情也有可能是针对个人的，不过他让朱中良给的是一个非常大众化的脸谱，也没有具体的名字，一个不带姓的小名，应该不会恰好就是他的朋友。

朱中良则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等一等吧。

一次就找到线索的几率不是很大，徐获也关注着沈非两人的情况，不过还没等他们找到第二个目标，住宅区外来了三个玩家，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身份验证，正准备进去。

徐获立刻离开酒店，来到他们身后后按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还没说话呢，对方戴着手套的手突然抓住他，并转过身来说：“早防备着你这种背后搭人肩膀的人了，这下粘上我看你怎么跑得……”

还没说完的话在对方看到徐获的脸后直接咽了回去，两人手粘着手，四目相对，有点尴尬。

旁边的娃娃脸女人如临大敌，不光拦住了试图上前帮忙的另一名同伴，还连忙打自己男朋友的手示意他回神。

男人反应过来，立马收回了道具，满脸笑容地看着徐获：“大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徐获面容和善，“聊聊？”

半分钟后，三人并排坐在了酒店的沙发上。

名叫赵一鸣的玩家头皮发麻地对徐获道：“大哥，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事儿不是已经翻篇儿了吗？大家都是来做副本的，何必相互为难嘛！您看副本时间就那么点儿，出去吃饭睡觉上厕所，还剩下多少，用来你追我赶的厮杀确实不怎么划算……”

他话说的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不过徐获这时笑了笑，“你们是什么副本？”

赵一鸣迟疑了一下道：“亡者的居所。”

“正好，我也是这个副本，”徐获坐到他们对面，“你们要进小区找人，我也要进去找人，不如一起进去？”

赵一鸣反应了一下才回过味来，立刻跟他说了身份验证的由来，他们是花高价跟一个工作中介买了几张义诊工作证，凭这个工作证可以出入一定范围内的住宅区，在全城被监控的情况下为居民免费诊治一些小毛病。

徐获看了一下他们的工作证，“心理治疗包含在内吗？”

第1729章 与死者达成和解

徐获拿到了一张工作证，跟着赵一鸣和他女朋友孟晓曼一起进了住宅区。

义诊时会有随行的记录仪，全程监控他们的行为，所以进去之前，赵一鸣就提醒徐获千万不要“冲动”，否则很有可能被机器人追捕。

这不是人员密集型的住宅区，所以每一栋楼的人数不多，进去之前要做身份登记加验证，再次讲明来意，然后由住宅管理中心联系住户告知意图，住户有意向接受义诊后，他们才能进去。

每次他们都只能进入一户，等到义诊结束后才可以去另一户，开始和结束前他们都要在跟踪监视仪上签字。

乒乓球外形的监视仪持续围绕着三分飞行，既记录他们的行为举止，又会在他们移动时进行避让，并提醒他们即将要拜访的住户在什么方向，喜欢什么样的敲门方式——尽管都是通过单向通讯频道联系。

经过繁琐的过程后，他们终于见到第一户人家，这家有三口人，老人卧床几年，治疗后现在能下地行走了，不过双腿没有完全恢复，平时需要康复治疗，这家人是义诊的常客。

“今天来的是新的医生啊。”开门的是女主人，她笑着迎徐获三人进去，给他们倒了茶之后拿出了之前的治疗和义诊记录，让他们了解老人的身体状态。

赵一鸣和孟晓曼能拿到义诊资格证对康复治疗肯定有一定了解，两人负责动手，徐获负责动嘴，做一些心理辅导。

女主人全程都在旁边看着，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感谢，亲力亲为给他们准备茶点，还十分热情地留下了他们的联络方式，说以后有需要可以专程找他们，费用不是问题。

这样完成几户后，徐获三人才来到了蒲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