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太平道 第57节
“郑玄注《费氏易》,《费氏易》兴,而《京氏易》遂衰。他以古文经学,注《周礼》、《仪礼》和《礼记》,以《三礼》取代今文诸家。而古文经的《左氏传》最终压倒今文经的《公羊传》和《谷梁传》,既有大儒服虔的辩经论述,也有郑玄的竭力相助!”
“对全天下的经学大儒来说,这文脉道统的争夺,关系到一门的延续,最是凶险不过!《谷梁传》衰落的早,在朝中并无出色的传人。而今文经《公羊传》本是显学,大儒何休更是名震天下,是要传道继业的。然而,大儒服虔与郑玄合作批驳《公羊传》,前后六十条,历经十多年,算是把《公羊传》彻底贬斥。就在去年,大儒何休郁郁而终,这古文经的《左氏传》,也就成了唯一的春秋显学,也会成为朝廷选官的最高标杆!”
“像是博士卢植得以扬名天下,声望卓著,就是承接了老师马融的古文经《三礼》与《尚书》。而他以此授徒,日后传下道统,自然也是古文经一脉!”
“啊?博士卢植?古文一脉?”
听到这样熟悉的名字,张承负浑身一震。他自然知晓这位“仁厚长者”一样的名将,但从未想到,这位讨伐黄巾起义、一直追着老师狠打的名将,竟然同样是传承“古文”道统的大儒!可他太平道传承的《太平清领经》,却是以谶纬、天象、占卜、天人为核心的“今文”!这种文脉道统的相争,对底层的士卒可以放过,但对他们这样继承道统的弟子,必然是不死不休的!
想到这,张承负默然不语,又握了握腰间的精铁短刀。而后,他面露苦笑,事关道统,恐怕对方也会是如此反应。
大贤良师张角看了张承负一眼,有些奇怪于这弟子突然生出的杀气。他讲完这大汉天下的意识形态、释经话语权之争,又捋了下短髯,回到眼前老友的枯骨,回到《易学》的传承上。
“费氏易起于前汉费直,本是民间隐学。本朝初立后,陈元、郑众皆传《费氏易》。其后马融亦为其传,融授郑玄,玄作《易注》,至此大行于天下。这古文经的《费氏易》大兴后,今文经的《京氏易》就衰落的不成样子,几乎没了什么传承。而文脉道统相争,我这老友习了这《京氏易》后,既无朝中做官的余地,也就出来做了道人。”
“实际上,衰落的今文诸派隐入民间,也确实有不少入了道。这些今文诸派善占射,也观天象,借天象论人心,与道经相融合.说来说去,儒道本是同源啊!而我这老友生前心心念念,又向我学习道经。他所求的,不过是再与古文经的《费氏易》传人,辩经一场!眼下他既然身死道消,留下这未竟的遗憾”
大贤良师张角垂下眼睛,摇了摇头。随后,他默然思量许久,又想到自己的道消之日,轻轻叹了口气。
“承负,你可知晓,这《费氏易》,除了北海党锢的大儒郑玄外,其实还有一个厉害的传人?他虽然党锢,但就在我等此行要去的颍川。”
“啊?老师,颍川的易学大儒?是谁?”
“荀爽,荀慈明。”
“颍川荀氏?!弟子好像听过,说是人才众多,后辈有两个王佐之才!”
“嗯?‘王佐之才’,好大的口气。承负,你这又是从哪里听到的?为师却是不知.颍川荀氏确实是人才众多,也是经学世家,这一代有‘荀氏八龙’的美名。不过,眼下荀氏八龙活着的,也就荀爽荀慈明、荀旉荀幼慈两人了。而‘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这荀慈明就是八龙中经学造诣最高,名声最为响亮的大儒!他承了《费氏易》的道统,也作了《易传》,正是我这老友的对手!”
闻言,张承负面露茫然,记忆中并没有这位荀慈明的印象。高道奴更不用说,完全不知道这说的是啥。
而看到这两个弟子的反应,大贤良师张角不禁哑然,然后又是一声叹息。自己的这些弟子门徒,有些限于出身,有些限于才智,有些则限于求学时日太短,根本没法完全继承他这一身的“学术”。更不用说去和那些世家大族中,长年累月钻研经学的大儒辩经了。
这种辩经,太平道中除了他之外,怕是再无别人了。就连他的两个兄弟,也不是这种博学多识的材料。而以他的身体,以明年起事的形势,此行或许也是最后唯一的机会。
大贤良师张角神色变幻,半晌后,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却是原本不在计划中的安排。
“承负,为师思来想去,若是此行去往颍川,能遇到荀慈明那就总得替我这老友,也替‘今文经学’,与他谈玄论道,辩经上一场!”
“!老师,您要与颍川荀氏辩论经术?可需要弟子准备些什么,做些什么?!”
听到这种顶级的“文事”,张承负跃跃欲试,忍不住又握紧了刀柄。至于高道奴则摆弄着那个龟甲,明显对那上面的裂纹与古篆更感兴趣。而大贤良师张角斜着看了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弟子一眼,摇了摇头,平静道。
“我《太平经》一百六十余卷,也有‘易传’传承,与京氏易联系颇深。这经义艰深之处,非得皓首穷经,研学上十几二十年才行。而广博之处,更不用说,还需要有世事的历练才能领会!”
“你们年岁不足,也没学过太多的经文。到时候,就替我执法器、经书,与荀氏的子弟相对即可。为师也不指望你们再做些别的什么.”
“承负,你把这几卷《京氏易》收好,都装到行囊里。我这老友没有传人,这一门的《易》学,也就并入我太平道中,等待后人梳理发扬吧!而这个传承的祭碗与祭钱,也都给你收着。道奴对《易》不感兴趣。你若是想学,这路上我可以和你讲讲,至少让你学一手周易占卜的本事。不过,《易》学最是浅入深出,有学《易》的天赋与根性的人,少之又少。你的道,大约也不在其中,学一点占卜就足够了。”
大贤良师张角温声吩咐了几句,又看向高道奴。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那占卜的龟甲,眉头顿时一扬。
“嗯?烧过的龟甲占卜?还刻了古篆?道奴,你这是从哪得的?”
“啊!老师,是从这道人的枯骨上得的!他临死前,似乎紧紧抱着这龟甲,就放在心口上!只是这上面的字过于艰深,我认不得.”
“拿给我看一下!”
“诺!”
大贤良师张角接过这裂纹杂乱的龟甲,眉头又是一皱。一般来说,龟甲占卜的吉兆特征,可以是“清晰、顺直的裂纹”,也可以是“对称的裂纹”,又或者是“连续不断的裂纹”,以及“环绕的裂纹”。简单来说,烧出的骨纹越“好看”,就越“吉利”!而像现在这样,裂纹太过杂乱,丑的太厉害,那就没法解释了,必然是“凶兆”无疑!
“占卜天象,求问后世?嗯,反面还刻了遗言?这是?这是!”
大贤良师神色骤变,看的张承负惊讶不已。他很少看到老师这种程度的表情失控,忍不住问道。
“老师,这龟甲背后,刻了什么遗言?”
“.”
这一次,大贤良师沉默了许久,才用手指划过简短的篆文,幽幽念道。
“北位,天起杀劫,历六甲子。阴极,地藏死根,杀生无数。”
“这北位阴极,六甲子的杀劫,却不知应在何处?”
“或许,是我这老友临终的一占,占卜错了吧!~~”
第70章 世家大族的子弟,也当了太平道的渠帅?
太平道众人在雷泽修整了一日,拜祭了伏羲,也埋葬了大贤良师张角的故人,接过对方的遗愿与传承。接着,众人从雷泽继续往西南,步行两三日,就出了济阴郡,到了陈留郡的济阳县。
山南水北为阳,济阳原本在济水的北边。但这条黄河的支流也同样桀骜凶猛,历史上济水几次改道后,就变成济阳在济水的南边去了。而眼下春分已至,本该是东风润土、细雨催苗的时节。可从东平陆到济阳一路,天色高旷如白灰,下雨的量就像挤眼泪。河边本该灌溉的田垄上,冬麦颜色浅黄,柔叶卷边,晨起的露水也未足。
“早春少雨、苗土开裂。若是持续下去,夏收的麦子,怕是会减产绝收啊!”
虽然只是一个春季少雨的苗头,但对于今年可能的旱情,太平道众人都有了些不安的预料。大贤良师带着弟子们,在济水边望了许久,看着河边的沃地整整齐齐,几乎把济水仅有的灌溉占得满满当当。而在水渠流过的地方,还有些提刀带弓的大族庄客看着,要是有小民农户敢来河边“偷水”,轻则呵斥打骂,重则当头一刀!
很显然,本地的大族对水源看的极重,可能也预感到了某些不妙。但世家大族可以采取行动,抢先占据所有宝贵的水源。普通的黔首百姓就没任何办法了。或许,对分散的小民来说,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老天能够降雨,今年千万不要大旱,留大家一条活路。
“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济水过九郡,行千八百四十里,沿途灌溉无数。然而,这条大河与黄河连通,大雨时最容易洪涝决口,甚至改道。眼下没这种苦恼,却是水量不足。若是大旱起,遍及黄河两岸,恐怕比洪灾还要严重!”
大贤良师张角带着门徒众人,在济水边考察了一番,就又一次忧心忡忡地上路了。从这济阳县处,众人折而向南,离开了济水,去往南边的外黄县。
外黄县这个名字,其实与河北冀州的内黄县隔着大河相对。若是背靠太行山,面对黄河观南北,黄河西北为“内黄”,东南为“外黄”。这两处,都是关系到守河的要地。
张承负一路观察,沿途陈留郡中的情形,明显大族众多、世家林立。各种大族的庄园田地规模,都比济阴郡中要大。而等到了外黄县城外不远,终于有太平道本地的小方渠帅史谦听闻消息。他带着几十名护卫,一辆马车,匆匆前来接应。
“啊!贤师远来,弟子怠慢了!这几天,弟子正在与外黄的长者们祈雨,没能及时知晓贤师的行迹。若是早些知晓,弟子必当亲到本郡外,带人来迎!”
陈留小方史谦年约三十多岁,正是中年盛时。他身材瘦而颀长,目光很是清亮。此时相迎,他身穿素色的布袍,腰系灰色麻绦,佩着一块不显眼的小玉,虽然衣着朴素,但确实是高门士族的打扮。而他鞠躬作揖,双手捏合平齐,对大贤良师张角,行了标准而庄重的弟子礼。
“弟子拜迎贤师!”
“子让,我这一行是低调前来,不愿惊动太多,所以也就没提前通知。”
闻言,大贤良师张角温声回答,对这位恭敬的陈留渠帅轻轻颔首。随后,他转头看向张承负与高道奴,笑着介绍道。
“这位是我太平道陈留郡内黄一带的方主,史子让。陈留郡虽是兖州,但这是朝廷的划分。按大禹治水的划分,这里当属于豫州。子让是考城史氏的支系出身,族中有位刚正长者,史公谦,史公。史公与我相熟,我素知他节操高尚。十几年前,他任平原相时,遇到第二次党锢,无惧朝廷施压,刚正不阿。哪怕遇到宦官催逼恐吓,史公依然明言‘平原无党人’,不愿捕拿任何一人!此中风骨,我曾亲眼见到,如今犹在眼前啊!”
说着,大贤良师张角脸上含笑,目光深深的看了张承负一眼。张承负眉头抖了抖,沉静的脸上神色一动,心中瞬间了然。老师这几句士族风格的介绍,直接把这位陈留小方的士族党人背景,把他考城史氏、史弼族人的出身,都点的清清楚楚。那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自然就懂了。
不过,太平道在陈留郡的方主,竟然是党人士族出身?难怪青兖的渠帅会议,没有邀请这位小方渠帅前去。而老师又说陈留属于豫州。这话里暗示的意味,怕是豫州的黄巾渠帅们,都和士族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啊!
“苍天已死,天下失德。二次党锢越发酷烈,史公被宦族侯览陷害入狱。后来得以脱困,也算是有了时间,在家中研究经学。子让,不知史公最近如何?”
“贤师,族父身体大不如前,眼下在考城的庄园中修身养病。朝廷今年初,重新起复了族父,任命为徐州彭城国的国相。但族父虽然有心去做些事情,但还是为身体所困,不得起行”
“噢!史公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嗯,我此行还有些时间,可以去考城一趟,看看他的病情如何,为他开点药方。”
“啊!贤师愿去看看族父的病情?这可是太好了!请,请贤师上弟子的马车!”
听到大贤良师的许诺,渠帅史谦难掩脸上的激动与感激。他恭敬的搀扶张角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亲近说话。马车里空间有限,张承负瞧了两眼,只得牵马跟在后面。他听着那渠帅史谦和老师交谈,一口一个弟子,比自己和道奴还要殷勤的多。
“子让,陈留郡中的情形,最近如何?”
“老师,我等郡中清流士族济济一堂,宦族无从伸手!郡太守文公是徐州大族出身,文学出众,行事敦厚。他是与我等一样的清流,举荐各家孝廉,还开了一任茂才,与我等颇为亲善!”
“哦?太守文公是南阳文氏,还是彭城文氏?”
“回老师,是彭城文氏。南阳文氏已经失了文脉,族中已经不大尚文,根本出不了两千石的太守。他们约莫是走豪强的武途,族中年轻子弟里,有个叫文聘文仲业的,年纪轻轻,就颇有勇名”
“彭城文氏。嗯?那史公的彭城相任命?”
“啊!谦不敢瞒老师。族父的彭城相一职,确实与郡守文公的举荐有关!”
张承负侧耳听着,倒是又听到个熟悉的将领名字。至于这些世家大族互相照应举荐,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官位,早已是大汉朝廷普遍的现实。而灵帝卖官,反而算是给中下层的豪强们,留了一条狭窄的上进之路,却是让人难以评价。
“老师,外黄城到了!您看,这祈雨的祭坛,正是我太平道为首倡导,一众乡贤族老参与,祈求春雨的大祭!”
一行人走了数里,到了外黄城外,果然看到城外搭了一个祭祀的土坛。此时,正有县中的士族长者、乡贤族老,轮流领头,带着众人祈雨。
“济水河伯,泽我田亩;太一天神,润我禾苗。今岁久旱,草木将焦,生灵无望,愿降甘霖,普济无偏!”
张承负睁大眼睛,打量着这祈雨的仪式。在外黄众人围拢的正中,是一个两丈高的社坛土台,用草绳麻绳围出明确的大圈。坛上泥塑着河伯与天神的塑像,尽数头朝东,背插青杨枝。坛前摆了七个精致的瓷碗,以七星之位,里头盛着河水,点一撮柏叶香,烟丝弯弯摇在春风里。这祭坛的形制,明显与太平道相近,只是又融入了些儒家祭祀的风格。就像土台上,还供奉着一只宰杀的少牢,作为犒劳河伯天神的祭品。
渠帅史谦下了马车,又把大贤良师张角扶下。他指着城外的祭坛,恭敬道。
“老师既然来了,那这主祭之位,不如让给您!”
“哦?祈雨?嗯,子让,天地不可欺,我等一行一动,皆在天心。这是你开启的春祭,自然也当由你,去主导完成。承负、道奴,你们去为子让当个帮手!”
“诺!”
张承负应了一声,取出自己的黑狗面具,为渠帅史谦助祭。而渠帅史谦,只是对大贤良师一人恭敬。对这两个“年轻的平民弟子”,他只是问了两句出身,知晓不是士族,就完全不放在心上了。在这个时代,士族与平民的分野,那就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跨越不了的天堑之别!
“皇天后土,社稷神明,五岳四渎,风伯雨师,伏惟鉴听!今岁春迟雨少,田畴龟裂,苗根枯焦,民无所仰,畜无所依.”
外黄城外,渠帅史谦带着一众士族长者,在祭坛上念诵了几段祷文,明显是儒道结合。这也是“今文经学”传承的特点,以礼法仪式而通鬼神。
“小子史谦不才,谨守先王之礼,修坛洁土,荐牲奠酒;又行太平符水,焚符启牒,以通天意,以召甘泽。祈愿苍穹垂仁泽,解民之渴,苏禾稼之命,使百姓得食,万物得生!”
“若有慢怠,天必察之;若有诚心,神必祐之。敢以寸心告于无极,愿云起东山,雨散八方。谨此告成,伏惟明灵,昭鉴昭应!”
这一篇祷文写的有些文采,一众士族长者也点头赞扬。而渠帅史谦有些自得的念完,拜祭了天地神灵,又对周围的士族长者作揖行礼。像是他这样世家庶族的出身,若不是加入太平道,其实难有登上台面,主持一方的机会。
东汉的世家虽强,但资源也都是向着嫡系的子弟倾斜。庶出的袁绍,若不是过继给了叔父袁成,从此成为嫡支,那么哪怕他的才能再是出众,也不可能获得袁氏资源的倾注,成为袁氏族中扬名立万的年轻标杆。在这个时代要想扬名,没有家族出力怎么行呢?这名士的点评传扬,士族的有口皆碑,背后可都是大族间互相支持的关系啊!
“老师,请!庄中早就备好了,请随弟子入内!”
春祭完成,渠帅史谦就引着大贤良师张角,去了史氏在城外的庄园。这庄园肯定比不了段氏,连邯郸大商赵氏也不如,但依然显出士族的阔气与底蕴。一众上百门徒,都被安顿住在庄中。只有张承负与高道奴两个弟子,跟着张角登堂入室,进了专门会客的堂屋。而后,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与一个果干摆在一起,却是此时很少见的茶。
“老师!弟子知晓您喜爱茶叶,就特地让人,去取了这‘黄芽’来!这是庐江郡灊县(霍山)山中的茶叶,芽叶微黄,口感很是不俗。用来药饮,提神的很!请老师用茶!”
渠帅史谦执弟子之礼,奉上加了草药的药茶饮。这也是此时饮茶如药的习惯。而大贤良师张角饮上一口,眉头一扬,颇有些惊讶道。
“嗯,这黄芽确实不错!清气入喉,提神醒脑,回味甘长。庐江郡灊县的茶?子让是如何知晓,又如何得来的?”
“哈哈!老师,这茶能够被我陈留士族知晓,其实都靠了郡中的一位不仅游历天下、也名满天下的名士大家啊!”
“哦?是谁?”
“陈留圉县蔡氏家主,蔡伯喈蔡公!”
“嗯?蔡伯喈,蔡邕?”
听闻蔡邕大名,张承负眉头一扬,若有所思。
第71章 你是说典韦这个杀人的凶贼?
庄园的会客室内,铺着细竹席与褐色麻布褥,可容十几人跪坐。中央是一张阔面漆案,案足雕有螭首卷云,正好是四方的形制,上面摆着药饮的茶罐与碗。大贤良师张角坐在漆案上首,渠帅史谦当仁不让,坐在次首。而张承负与高道奴,就只能坐在下首了。
“簌簌~~”
青铜的博山炉摆作山形,烟缕从峰峦的孔洞中缓缓升起,散着浓郁的浮香,混着少许桔梗的清味。而青烟过处,萦绕着室中四人,混入淡淡的茶香,再飘向四壁。四壁有一面壁龛的铜镜、一盆木几上的海石榴花、一个装着清水的银盆、一处摆放瓷玉的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