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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红楼 第302节

  那送行宴款待的是张德辉与百草堂的掌柜,宝钗自是不好相见。于是宝姐姐也不疑有他,当即颔首应下。

  宝姐姐扭身看向陈斯远,忽而笑道:“今儿个才知远大哥竟写了一篇巨作,读之方才恍然,原来西夷与我们并不一样儿。”

  陈斯远略略一怔,便知定是邢岫烟誊写的手稿被宝姐姐瞧见了,于是笑着颔首道:“拙劣之作,恐难登大雅之堂。”

  一旁的薛姨妈费解不已,赶忙问道:“我的儿,远哥儿写了个什么书?”

  宝姐姐便扯着薛姨妈的手道:“我也是今儿个撞见邢姐姐在房中誊抄书稿,这才得知原是远大哥的手笔。妈妈不知,远大哥写了一部分说西夷各地情形的书稿,内中详实,似那大小佛郎机、英吉利、法兰西、尼德兰,都有分说。

  内中说咱们敬天祭祖,西夷却只敬神明。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料想此书一旦出世,定会入得朝堂诸公之眼。”

  说话间笑着瞥了陈斯远一眼:“他日远大哥即便不曾入仕,这能吏之名、知西夷之号,也要名动天下呢。”

  薛姨妈心下动容,不禁欢喜道:“果然如此?”

  陈斯远谦逊道:“宝妹妹谬赞,这话如今说还早。”

  “还不止呢,”宝姐姐笑吟吟道:“我看内中还有西夷兵法战阵之道?”

  陈斯远赶忙道:“我也是拾人牙慧。”

  宝姐姐就笑道:“远大哥过谦了,想来来日还能得个知兵的名声。”

  宝姐姐这般夸赞陈斯远,薛姨妈只顾着欢喜却不曾多心,陈斯远却心下纳罕。寻机与宝姐姐对视,那宝姐姐竟趁着薛姨妈不曾瞧见,俏皮地朝着自个儿眨了眨眼。

  陈斯远顿时恍然……宝姐姐这是憋闷不住,打算与薛姨妈摊牌了?好事儿啊!

  前一回薛姨妈略略动摇便没了下文,此时火上浇油,说不得便动心转念了呢?

  因是陈斯远顺势侃侃而谈,将西夷情形陈说了一通。临了才道:“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我朝历来以农为本,西夷田土稀薄,素来以商立国。姨太太、宝妹妹也知,我华夏素来抑商重农,内中道理不言自明。彼辈西夷标榜契约,实则拳头大方才守得住契约,若一朝失势,立时群狼环绕……

  ……彼大佛郎机,国王为战事借贷,每每偿还不上便要赖账。可谓毫无信义!”

  薛姨妈一个内宅妇人,哪里听过这等长篇大论?宝姐姐听得更是一双水杏眼莹润,恨不得扑在陈斯远怀里。

  待陈斯远说了一通,自是惹得薛姨妈与宝姐姐好生赞叹。陈斯远又说了会子闲话,这才起身施施然告辞而去。

  宝姐姐因心下记挂着旁的事儿,是以只将陈斯远送至角门前。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心有默契。

  不提陈斯远,却说宝姐姐回转后房里,抬眼便见面色忽而古怪起来。

  薛姨妈此时方才回过味儿来,只觉先前宝钗言谈满是古怪。

  宝姐姐娴静道:“妈妈怎地这般瞧我?”

  “哦,哦……我的儿,”薛姨妈蹙眉道:“你方才……莫不是对远哥儿起了心思?”

  宝钗故作纳罕道:“妈妈何出此言?远大哥能人所不能,我出言赞叹本就是寻常。若宝兄弟做下这等让人高看一眼的事儿,我岂会吝啬夸赞?”

  薛姨妈长出一口气,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这回我又帮了你姨妈一回,菩萨保佑可算事成了,料想待宝玉好转了,那金玉良缘定有个说法儿。”

  宝钗忽而嗤的一声笑了。

  薛姨妈不解道:“你笑什么?”

  宝姐姐说道:“我笑菩萨比人还忙:又要讲经说法,又要普渡众生,又要救治宝兄弟、凤丫头;如今才好了些,谁知又要管起姻缘来了。依着我,与其去谢菩萨,不若去谢那请来的一僧一道扮得好呢。”

  薛姨妈愕然,赶忙朝着门口的丫鬟一使眼色,同喜、同贵赶紧退出门外,又将房门关闭。

  薛姨妈这才叱道:“这等事儿怎能说出来?再有……此事隐秘,谁告诉你的?”

  宝姐姐不屑笑道:“哪里要人告知?我就不信有心人瞧不出内中的门道来。”

  “你……”

  不待薛姨妈说什么,宝姐姐便肃容叹息一声,抢白道:“妈妈,莫非我真要去谋那劳什子的金玉良缘?”

  “你这是什么话儿?”薛姨妈道。

  宝姐姐瞧着薛姨妈道:“且不说如今姨妈心气儿高了,不大瞧得上咱们家;就说那宝兄弟,前头有林妹妹,如今又来了个云丫头,栊翠庵里还住着个妙玉……便是如此,姨妈也不忘四下扫听可心人家的女孩儿。我只问妈妈一句,妈妈养我到及笄,可瞧着我比谁差了哪儿去?凭什么要与人争抢,做个顽童的正室?”

  “你,你你——”

  宝姐姐许是憋闷的狠了,这会子只觉心下畅快无比。因是不待薛姨妈说出个所以然来,又说道:“为了薛家?可先前远大哥早就点出薛家自保之法,为何妈妈偏要委屈了我?”

  薛姨妈顿时说不出话儿来。说到底此事也是委屈了宝钗,先前倒是可以打着为了薛家的名头,可陈斯远的确给了另外的法子,换做薛姨妈是宝钗,只怕也会心下委屈。

  见其说不出话儿来,宝姐姐说道:“知女莫若母,妈妈也知我得意何等样子的男儿,或沙场建功立业,或朝堂挥斥方遒,妈妈以为宝兄弟能做到哪一点?”

  薛姨妈闷头叹息,正待开解宝钗,忽而悚然抬头,道:“我的儿,你莫不是——”

  宝钗心绪激荡,虽娴静笑着,目中却有泪花沁出。朝着薛姨妈点头道:“女儿乖顺了十五年,什么都听了妈妈的,如今却有一事不孝,还请妈妈宽宥!”

  “我……你……”

  薛姨妈本能便要断然否决,奈何心知那等阴私事儿不好言说。加之如今陈斯远炙手可热,连侄女王云屏都要上赶着来相看,焉知来日不会有权贵相中了,选做东床快婿?

  那日陈斯远所言极具蛊惑,不由得又在薛姨妈耳边飘过。薛姨妈不禁心下暗叹:是了,她与小良人此生都见不得光。便只从黛玉那儿论,这也是乱了伦常……

  心下关防愈发耸动,薛姨妈便咬了下唇不言语。

  此时便见宝姐姐骤然跪下,一路膝行至薛姨妈面前,仰着脸儿道:“妈妈要打便打,只是女儿心下早有所属,却是再容不下旁人的了。”

  薛姨妈瞧着宝钗哭得梨花带雨,想起这几年宝钗的委屈,那责怪的话到底说不出口。临了只蹙眉叹道:“造孽啊!”

第239章 春日困幽情

  却说薛姨妈、宝钗母女于东北上小院儿中抱在一处、哭作一团,一个是撒了气儿兀自觉着自个儿委屈不已,一个是心下委屈却说不出口。

  哭哭啼啼一番,又彼此哄劝。那薛姨妈心防早失,一则陈斯远惯会蛊惑人,前番言语薛姨妈果然听进去了几分;二则宝姐姐的确委屈,且放眼四下,又有何人比那陈斯远更为英才?

  宁荣两府,阖家都是那起子走马飞鹰的惫懒纨绔,都说陈斯远耽于女色,可细细点算,其身边儿的女子还不比宝玉房里的多呢。再说东府那对儿父子,一个恣意妄为,阖家媳妇子、丫鬟,但凡有点姿容的,又有哪个逃了去?一个放浪形骸,不是寻了丫鬟厮混,便流连秦楼楚馆,哪儿有半点正经模样?

  比照起来,小良人虽出身低,却锐意奋进,小小年纪便已过了桂榜,来日科场纵横,说不得便能入阁拜相。且其人交游广阔,极得权贵看中,前有燕平王结交,后有王家相看。

  或许一年前还是璞玉,如今却已略经雕琢,光彩已现,若不抓紧把握了,来日还不知多少人家要上门相看呢。

  宝钗许配给小良人……都有些高攀了。薛姨妈想着女儿本就受了好些委屈,从小到大一向乖顺,如今与自个儿痛陈心下委屈,可见是实在憋闷不住了。她素来得意这个女儿,自然不好因着自个儿耽搁了女儿的姻缘。

  只是……这二马同槽说出去实在不好听,薛姨妈自个儿心下也别扭。另一则,如今她还对王夫人那边厢心存指望。

  于是薛姨妈擦过眼泪道:“冤孽……罢了,你若不想金玉良缘,我往后便不提了。只有一样……你与远哥儿——”

  宝钗虽哭得梨花带雨,撒过气儿后却心绪早已平复。她这等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好私底下与男子有私情?当下只摇头道:“女儿只是心存倾慕。”

  薛姨妈便道:“那此事暂且不好表露,待我探过远哥儿的口风再说。另则,宝玉那边厢,便是成不了姻缘好歹也是姨表亲,你不可表露出来。”

  宝钗眼见薛姨妈可算松了口气,心下自然欢喜,忙不迭点头应承。心下则思量着,宝玉那边好答对,素日里多劝其读书上进就好;至于远大哥……左右如今也是偷偷摸摸往来,往后照旧就是。

  大哭一场,宝姐姐自然神伤、困倦,待过得半晌便往蘅芜苑回返歇息。薛姨妈虽也伤神,心下却思量个不停,一时摸到方才陈斯远递过来的钥匙,咬着下唇略略犹豫,起身也不带同喜、同贵,只说烦闷,便往那玉皇庙而去……宝姐姐她不好计较,那小良人这回须得寻了其仔细说道说道,好好的女儿,是不是被其拐带的转了心思?

  ……………………………………………………

  却说另一边厢,陈斯远回返清堂茅舍,自是思量着宝姐姐如何与薛姨妈摊牌。心下暗忖,那薛姨妈论心智不过是内宅妇人,又哪里是宝姐姐这般宅斗小能手的对手?此番闹过一场,说不得薛姨妈便转了心思。

  这般想着,心绪不由大好,又计较着得空如何抚慰薛姨妈……一家子母女两个连锅端,总要给其一个说法。至于什么说法,张作家不是说过嘛,陈斯远只管让其身心通透便是了。一回不行就两回,两回不行就三回,多来几回,就不信说不通薛姨妈。

  他这想着没事儿,外间便有小丫鬟芸香嚷道:“大爷,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来了!”

  陈斯远纳罕起身,紧忙来迎。心下略略思量便知,想是这几日众姊妹挂心宝玉、凤姐儿的癔症,这才不曾来探望自个儿。如今二者癔症已除,想起自个儿脖颈上受了伤,自是要来探望一番。

  他款步迎在院儿中,便见莺莺燕燕已然进得门来。当先便是二姑娘迎春,一旁随行一高大丰壮身形,正是司棋。这会子司棋正盯着自个儿得意地连使眼色。

  这是何意?

  陈斯远一时间不曾思量分明,便业已迎到近前,便拱手道:“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

  三个姑娘家俱都敛衽还礼,二姑娘迎春便道:“远兄弟的伤可好些了?这两日家中杂乱,原本早就要来瞧瞧,谁知今日才得空。”

  小惜春也道:“是啊,脖颈上可留了疤?二姐姐特意讨了三七粉,说此物治外伤最是有效。”

  探春便道:“说来还是四妹妹最挂心,这两日也不知说了几次要来瞧远大哥。”

  惜春瘪嘴道:“我昨儿就来过一回,半路遇见芸香,说是远大哥出府去了呢。”

  陈斯远哈哈一笑,探手揉了揉小惜春的脑袋,又赶忙往里面迎。说说笑笑,待分宾主落座,又有香菱、红玉奉上茶点。

  便如先前那般,这人一多,大抵就只能说些场面话。二姑娘只正儿八经的过问伤情,又问过了这几日饮食,便不再说旁的;倒是探春、惜春两个年纪小,缠着陈斯远说了半晌话儿。

  那二姑娘迎春便时不时插嘴逗趣一嘴,惹得陈斯远心下惊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陈斯远总觉着二姑娘迎春似在偷眼扫量自个儿,奈何每次扭头过去,她都会别开目光。

  仔细思忖先前司棋那得意的目光……莫非是鼓动了二姑娘与自个儿多往来?

  陈斯远心下哭笑不得。这会子宝姐姐都与薛姨妈摊牌了,此时二姑娘才迈出这一步,怎么着都有些迟了吧?

  自然,陈斯远说起话来面面俱到,让人如沐春风,也不会冷落了二姑娘。且此时人多,二姑娘心下羞怯,两人连对视都少,就更别提说些体己的话儿了。

  他却不知,昨儿个得空邢夫人又叫了迎春到自个儿房里说了些有的没的。大抵是有其撑腰、撮合,先前大老爷又放了话儿,这婚事好似板上钉钉,断没有不成之理。又说陈斯远父母早亡,孤零零自个儿一个人儿怪可怜的,便要迎春多来看顾、帮衬一番。

  二姑娘迎春本就起了心思,当下羞答答不说应下,也不说不应。待今日便寻了探春、惜春,又问太医讨了三七粉,鼓足了心气儿这才来探视一番。这会子别看面上平静,实则一颗心怦然乱跳、好似小鹿乱撞。错非强忍着心绪,只怕早就脸儿红耳热,霞飞双颊了。

  待过得半晌,惜春已然约好过几日再一并耍顽手球,探春眼见无事便要告辞。那二姑娘一并起身告辞,陈斯远自是起身送至院儿前。二姑娘眼看要出院儿门,一旁的司棋朝着其连连使眼色。

  迎春只瞪视了司棋一眼,待跨出院儿外,忽而停步扭身道:“是了,前儿个无意中瞧见了远兄弟的书稿,真真儿发人深省,我却不知海外西夷竟与咱们如此迥异。这内中的道理我瞧不大分明,却喜那些没见过的风土人情……若远兄弟方便,可否将先前的书稿借我翻阅翻阅?”

  怎么那书稿传得四下皆知?表姐邢岫烟是怎么想的?

  心下腹诽着,迎春只是寻常求书稿,又不曾说旁的,陈斯远哪里好推拒?当下便应承道:“好,待过会子我打发红玉给二姐姐送去。”

  迎春道了谢,这才与探春、惜春一并回转。

  陈斯远回转屋内,正思量着邢岫烟心思,邢岫烟便登了门。

  表姐今儿个焕然一新,外罩泥金底子竹叶纹样镶边肉粉色色缎面菊纹圆领褙子,内衬白色交领袄子,下着银白撒花缎子马面裙,头上依旧插着陈斯远送的那一支梅花金钗。

  篆儿每月总能从陈斯远处得上三两串钱的贴补,因是极为有眼色。只随着邢岫烟进得院儿里,便扯了不情不愿的芸香往外间耍顽。

  二人待落座,陈斯远便忍不住揶揄道:“难得稀客,表姐还是头一回登门吧?”

  邢岫烟抿嘴嗔道:“你先前住在后头,人来人往的我哪儿好过去瞧?本道前几日便来瞧你的,奈何近来一桩接着一桩的事儿,这才拖到了今日。”

  陈斯远笑道:“我还道表姐抹不开脸面呢。”

  邢岫烟嗔看其一眼,没言语。这姑娘闲云野鹤的性儿,偏心下是个分明的,换在陈斯远前世,便叫做认知高。她既认准的陈斯远,除去世间的男女大防,余下闲言碎语又哪里会去理会?

  房中香菱、红玉、五儿早知邢岫烟与陈斯远情形,当下纷纷掩口笑着退下,屋中便只留下他们两个。

  今儿个邢岫烟梳了个堕马髻,又俏皮地将那倾斜的发髻编了辫子,瞧起来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灵动。

  陈斯远心下爱煞了这姑娘,趁着无人便扯了手,又抱着温存了会子,这才说起正事儿道:“我那书稿,如今怎么传得四下都知?”

  邢岫烟瞧了他一眼,只笑着道:“宝姐姐最是心细,见我誊写,自是要观量一番;我又与二姐姐同在一个屋檐下,这时日一长,又岂会瞒过她去?”

  初听只当实在情理之中,只是若邢岫烟有心遮掩,莫说二姑娘,便是宝姐姐又岂会知道誊抄的是什么?

  陈斯远这会子心火上腾,无暇去细究缘由,只顾着与邢岫烟腻歪。却不知邢岫烟再是不食人间烟火,这姑娘也有着自个儿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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