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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红楼 第317节

  贾珍无法,今儿个一早打发赖升去郭家偷偷摸摸接了尤老娘,一路送去了城外水月庵。听说又打发了两个妥帖的婆子照看,只待尤老娘产育过后另行安置。

  尤三姐恨极了尤老娘,是以今儿个只尤二姐去看了一回,却也只是将尤老娘送出城便回了家中。

  陈斯远看罢书信,依稀还能感受到尤三姐字里行间的愤懑,心下不由愈发怜惜。叹息一声,待收了信笺,说了句‘知道了’,便打发春熙先行回返新宅。

  待过得一时,外间传来说话儿声儿,旋即便有柳五儿道:“大爷,表姑娘来瞧你了。”

  陈斯远紧忙起身来迎,才出书房便见邢岫烟一袭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比甲,内衬白色交领袄子,下着白色撒花长裙,面上似嗔似笑,此时业已行了进来。

  “表姐怎地来了?”

  邢岫烟玩味道:“躲风,躲雨,躲清净。”

  陈斯远思量道:“表姐心下超尘脱俗,素来风雨不侵,又何来躲风雨之说?”

  邢岫烟飘然落座,歪头瞧着陈斯远道:“我再是风雨不侵,也架不住有人掀了帘子……呶!”说话间,邢岫烟便将一卷书稿随手撂在了桌案上。

  陈斯远撩开衣袍落座,扫量一眼,见竟是自个儿写的浮生若梦,顿时哭笑不得。先前还琢磨了半日,一直猜不到请了谁续写,不想竟请了邢岫烟。

  此时邢岫烟悠悠笑道:“林姐姐好一番求肯,雪雁又说林姐姐为这书稿废寝忘食的,我若不好生续写了,只怕难免又勾动林姐姐心思……”抬眼看向陈斯远道:“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儿。”

  陈斯远笑道:“也是表姐自有才情,不然林妹妹怎地不寻旁人?”

  为何单寻了她?邢岫烟自是问过的,黛玉只说她与书中的芸娘有七八分相似。邢岫烟原本不信,待昨儿个夜里点灯熬油的将半卷浮生若梦看过,心下愕然,自个儿果然与那芸娘有八九分想象!

  于是此时瞧向陈斯远的目光里不免意味深长……无怪当日见了自个儿一回,表弟的目光便不对了,原是早先便设想过芸娘这般的女子。待撞见自个儿这个李鬼,表弟又哪里禁得住心思?

  邢岫烟既知芸娘乃是臆想的,自不会去吃书中人物的飞醋,只是心下愈发熨帖,只觉自个儿与表弟果然是缘分天定——谁能想到他早先的意中人便是自个儿的模样?

  至于躲清净之说,邢岫烟说的可不是黛玉。眼见表弟陈斯远懵懂,邢岫烟生出戏谑之心,便一直笑着,偏不说为何而笑。

  此时丫鬟们一早儿就避了出去,陈斯远心下痒痒,眼见四下无人,干脆扯了邢岫烟便往书房而去。

  邢岫烟先是面上一惊,转瞬便恢复如初,只笑吟吟随着其进了书房里。待二人相对而站,陈斯远果然不老实起来,扯着其柔荑揉搓不休,嘴上还嗔道:“表姐既心思早定,你我又没什么避讳的,何不多往我这儿来几回?”

  邢岫烟笑道:“不好不好,偶尔来一回瞧瞧你就好,免得来的多了你愈发得寸进尺。”

  “哪里就得寸进尺了?”

  邢岫烟乜斜一眼,道:“打量我不知你心思?今儿个扯了手,明儿个吃了胭脂,后儿个还不知你要做什么呢。”

  陈斯远眨眨眼,道:“表姐心性超脱,怎地这会子又拘起了俗礼?”

  邢岫烟就笑着道:“我心在尘外,身在红尘,可不就要依着俗礼?若你忍不住,不若明儿个便纳了我就是了。”

  她说得洒脱,陈斯远却听得酸涩。这般好姑娘给人做正室才是正理,却囿于家世不得不给自个儿为妾室。陈斯远本就觉着亏欠其良多,听得此言又哪敢胡乱轻薄?

  当下贼心渐去,只扯了邢岫烟并肩落座,说道:“早先与你说了的,想着让表姐多在园中与姊妹们耍顽两年。”

  邢岫烟便笑着歪头靠在其肩膀上,低声道:“我承你的情呢……这大观园虽也有纷争,却算是难得净土。素日里嬉笑、耍顽,或凑趣做了诗词,或一并做女红,闲来四下串门游逛,得空便小聚一番……这般日子,我只在梦里过过。”

  顿了顿,又仰头笑看陈斯远:“既如此,表弟就容我多过两年可好?”

  陈斯远能说什么?略略思量便知自个儿被邢岫烟给拿捏了……转念一想也是有趣,便揽着邢岫烟说起了体己话儿。

  他们二人这边厢你侬我侬,缀锦楼里刻下却是刀光剑影。

  却是先前众姊妹于稻香村后蔷薇院小聚,这日天光正好,暑气渐升。三春、黛玉、宝钗、湘云、邢岫烟等齐聚,喂过锦鲤,便闹着联句。

  众人依次抽了签,论好次序,便一人一言耍顽起来。轮到宝姐姐,宝姐姐眼见后头便是二姑娘迎春,顿生逗弄之心,于是故意出了个难的。

  二姑娘迎春虽思量深远,这才情却是比不过宝钗、黛玉的,一时为难,忽而想起这两日所看文章,顿时对了一句‘捱彻凉宵,飒然惊觉,纱窗晓’。

  此一句一出,宝姐姐纳罕不已,不觉便变了脸色!众人又追问迎春此一句出自何处,偏生迎春推说不记得了。

  于是罚迎春饮了一盏茶。

  联句继续,宝姐姐忍不住时不时扫听二姑娘迎春,这般情形落在邢岫烟眼里,顿觉不妙。于是待散去后,邢岫烟也不回缀锦楼,干脆打发篆儿拿了书卷,径直往清堂茅舍躲清净来了。

  却说宝钗回得蘅芜苑,越思量越觉着不对,暗忖迎春那一句只怕出自元人百种!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何为元人百种?

  元人百种曲便是臧懋循编纂的《元曲选》,一部元明两代杂剧的总集,总共收录了一百种戏曲。

  虽说里面有公案戏、历史传奇戏、教化戏这些比较正经的内容,但也不乏让人脸红心跳的风月戏!

  更有的风月戏写得热烈奔放,将男女之间那点儿情、欲直白写出,端地是让人咋舌。

  比如拜月亭一出,写了尚书千金战乱中与人私定终身,又被父母拆散,几经波折又阴差阳错方才再续前缘;

  再比如望江亭一出,写的是小寡妇斗恶少觅佳偶;

  再比如倩女离魂,姑娘家相中了书生,竟离魂出窍,随着书生进京赶考,待其得中方才合而为一……是了,方才二姑娘吟诵的那一句,便是出自倩女离魂!

  宝姐姐心下本没拿迎春当了对手,只凭着她与陈斯远情谊甚笃,又岂是区区一个二姑娘能拆散的?

  可万一二姑娘学了那元人百种中那等不要脸的狐媚子,来日真个儿豁出去勾搭陈斯远……宝姐姐自是知晓,意中人什么都好,偏这寡人之疾一时间怕是改不了。

  若酒后乱性,做下让人措手不及之事……到时候大老爷顺势压下来,任凭宝姐姐与陈斯远私情如何,到时候陈斯远即便不情不愿,只怕也只得捏了鼻子娶了二姑娘迎春!

  越琢磨越不安,宝姐姐哪里还坐得住?她有心去给陈斯远提个醒儿,只是这等姊妹间的私密事儿不好宣之于口。且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道理!

  宝姐姐仔细思量一番,逐渐拿定心思。待临近晚饭,便领了莺儿往缀锦楼来。

  此时邢岫烟还不曾回返,宝姐姐笑着进得二姑娘房里,迎春不禁纳罕道:“宝妹妹怎么来了?”

  宝钗娴静落座,笑着道:“二姐姐站好,我可要仔细审审你。”

  迎春纳罕道:“好端端的,怎地要来审我?”

  宝钗笑道:“好个千金小姐,这会子还装憨儿!我且问你,你方才那一句果然不知是哪里来的?”

  迎春顿时为之一噎,不禁赧然道:“记不得听谁说过了,宝妹妹快饶了我这一遭吧。”

  宝钗便笑道:“我若不饶你,早去与大嫂子说道了,哪里还会眼巴巴的来寻二姐姐?”

  迎春不觉红了脸儿,一声没了话儿。

  宝钗便语重心长道:“二姐姐不知,当初我也是个淘气的。从小七八岁上也够个人缠的。

  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极爱藏书。先时人口多,姊妹弟兄也在一处,都怕看正经书。

  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

  ”

  宝钗说到此处故意在那《元人百种》上顿了顿,又戏谑着扫量过来,顿时羞得二姑娘迎春别过头去不敢看人。

  宝钗这才继续说道:“他们是偷偷的背着我们看,我们却也偷偷的背着他们看。后来大人知道了,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才丢开了。

  所以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

  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份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份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

  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踏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大害处。

  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二姑娘迎春唯唯应下,连声称宝钗说的有理。

  见迎春听了进去,宝姐姐心下稍稍熨帖,她也不多留,待吃过一盏茶便告辞而去。

  二姑娘迎春送过了宝钗,回来后自个儿蹙眉犯了思量。那绣橘向来唯司棋马首是瞻,一时也猜不出方才宝姐姐到底是何意。

  待司棋自东跨院回返,听闻宝姐姐来了回,且数落了二姑娘一通,顿时冷笑道:“她自个儿与远大爷私会,反倒教起姑娘道理了,哪儿来的脸子?”

  此时却见迎春笑着道:“她怕了。”

  司棋纳罕看过来,道:“宝姑娘……怕了?怕什么了?”

  迎春笑着摇头,道:“还不好说,你容我仔细思量,总能想个分明。”

  眼见自家姑娘不曾弱了气势,司棋顿时松了口气,又鼓动几句,这才去提食盒。

  实则这会子迎春早就想了个分明,方才宝钗说了种种,最后一句才是正经……她怕自个儿移了性情!

  迎春早将自个儿摆正,知道自个儿落后于人,正不知该如何出奇制胜,不想宝钗便送了枕头来。

  那元人百种里的风月戏,自是看得迎春面红耳赤,于是这两日她便不敢再瞧。偏宝钗又来提醒,这下却不得不看了。

  于是待用过晚饭,迎春便关起门来又寻了那元人百种翻阅起来。迎春约比宝钗年长一岁,正是少女怀春之时,这一宿看得二姑娘犯了心思。以至安歇后旖梦连连,起初梦里的男子还模模糊糊,或是书中的王生、李生,待待后来逐渐真亮起来,竟变成了‘陈生’!

  半夜倏然惊醒,迎春只觉身下温凉滑腻一片,顿时蒙了被子羞得愈发没脸儿见人了。

第248章 饮食男女

  却说二姑娘这日早起便恹恹的,食不下、睡不着,元人百种也不敢瞧了,只捧了太上感应篇怔怔出神。

  司棋、绣橘起初也不大在意,只当自家姑娘思量着如何与宝姑娘争远大爷呢。待隔日司棋一早儿与陈斯远幽会过了、神清气爽而归,眼见自家姑娘还是这副模样,问上三句也不见答一句,顿时唬得紧忙往东跨院报信儿。

  谁知邢夫人叫了二姑娘来问话,那二姑娘又一切如常。司棋不明就里,却不知二姑娘一场春梦过后,只当自个儿是个不正经的,正羞得无地自容呢,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旁的?

  司棋一时无法,只得由着二姑娘迎春一直恹恹的。谁知惜春生儿前,邢岫烟又来寻迎春下棋。

  邢姐姐入得内中,恰二姑娘犯了瞌睡,她行至书案前,便见纸笺上写着‘如露如电’四个字。

  如露如电?邢岫烟顿时莞尔,妙玉藏书颇多,她倒是正好瞧过这一句,整句乃是‘春梦如露亦如电’。

  邢岫烟是个心思通透的,转念便知只怕是二姑娘春梦一场,心下却将其当做了业障。

  面上莞尔,心生戏谑,眼见笔墨还不曾干涸,邢姐姐便抽了笔,略略思量便在那纸笺下留下一行字迹来,随即掩口笑着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风袭来,迎春倏然惊醒,迷糊着揉眼而起,忽而便瞥见面前的纸张上多了一行字迹:不过是身形劳倦、肝火扰动,何须以实罪加身?

  二姑娘眨眨眼,顿时羞得红了脸儿,紧忙点过绣橘问道:“方才可是有谁来过?”

  绣橘道:“邢姑娘来了一回,见姑娘睡着又回了。”

  二姑娘心下稍稍熨帖……她早知邢岫烟与陈斯远之事,且邢岫烟素来不是个喜欢嚼舌的,既然戳破自个儿心事的是她,那便无妨了。

  又仔细端详那一行字迹,情知出自周公解梦,前文为:梦与实反,乃五脏调和之象。这一段乃是后文批注,又少了‘春梦’二字。

  二姑娘赧然一阵,又翻起面前书册来,因心绪不宁,便只随手胡乱翻看,谁知正翻到这一节,其上写着:“腹中饥则梦食,体中寒则梦衣,情窦初开而梦遇佳偶,皆如草木逢春自抽芽,非心之过也。”

  二姑娘心下逐渐释然,暗忖连朱子都这般说,想来自个儿并非是那等浮浪女子?思量着起身,倚窗观量,正瞧见紫菱洲外水中有鸳鸯交颈。

  迎春眨眨眼,暗忖如今怎么就跟‘风月’二字过不去了?做梦如是,醒来瞧一眼景色竟也如此!

  半晌,面上露出浅笑,想着夫子有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连夫子都这般说了,自个儿又何必为难自个儿?

  心下想了个分明,二姑娘果然不再去计较先前的春梦。

  待这日晚饭时分,迎春领了司棋、绣橘又往东跨院来请安。谁知甫一才从轿子中下来,迎面便见个鲁莽男子嘟嘟囔囔而来。

  司棋见状蹙眉不已,紧忙与绣橘一道儿挡在迎春身前,最终兀自数落着婆子不晓事。外男既出来,怎好冲撞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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