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红楼 第460节
陈斯远见其脸色古怪,略略说了一会子闲话便将红玉等打发了下去。
人一走,薛姨妈便急切道:“今儿个定下了,腊月十八,连老太太也要往能仁寺上香。”
“老太太也去?”陈斯远纳罕不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薛姨妈道:“娘娘小产了。”
“啊?娘娘几时有的身孕?”
薛姨妈道:“两月有余。哥儿也知宫闱之内是那等没起子的地界,等闲嫔妃有了身孕,头三个月大多藏着掖着。娘娘也是如此,不敢声张。前几日大老爷不知从何处寻了一张能生男孩儿的秘方,偷偷摸摸送去了宫里。
谁知那秘方不吃还好,吃过了便腹痛不已,娘娘就此小产。听闻圣人龙颜大怒,若不是娘娘还有些脸面,老太妃又求了情,只怕娘娘这一回连位份都不保了。”
陈斯远暗忖,难怪邢夫人吹了几日枕头风,也不见大老爷贾赦来寻自个儿,敢情是被这等事儿绊住了。
见其若有所思,薛姨妈又压低声音道:“老太太昨儿个夜里将大老爷好生臭骂,大老爷指天画地、赌咒发誓,说那秘方绝非毒药。老太太不信,大老爷还寻了个怀胎六月的妇人来,当场喝下秘方,也不曾见了红。
我那姐姐便认定,定是有人在汤药里下了毒,这才害得娘娘早产。”
陈斯远道:“宫闱之内,杀人不见血,满是鬼蜮伎俩,不得不防啊。”
“谁说不是呢?亏得宝钗的爹爹临死前发了话,绝不让宝钗入宫,不然……我这会子可有的后怕了。”
薛姨妈说过此事也不多留,吃了一盏茶便告辞而去。
陈斯远踱步书房之中,思量着元春小产之事。如今皇城内中宫空悬,吴贵妃打理六宫,元春协理。瞧着好似宫中只两个宠妃,实则元春只怕是皇帝故意抬举,用以安抚四王八公的。
此番小产,或是旁的嫔妃有意谋害,又或者……说不定便是皇帝亲自下的手啊。
其目的,便是警告贾家,莫要再跟东宫往来不清。偏生元春也不大聪明,竟不曾警告贾家人等。又或者是,元春警告了,但贾家人不听?
不管怎样,这贾家上下都够蠢的了。
思量间又有婆子递了帖子,乃是燕平王现在就请陈斯远过王府一叙。
陈斯远只当是为了轮毂之事,当下拾掇停当,乘了马车便往燕平王府而去。
这日丁道隆不曾来接,换了个小太监来接引。陈斯远一路过宫门,好半晌进得王府后花园一处书斋里。
略略等候,便有燕平王入得内中。陈斯远起身见了礼,那燕平王便挠头道:“陈枢良,你素来鬼主意多,可有法子将贾珍、贾赦弄死?”
“啊?”陈斯远闻声立时大吃一惊!
第329章 风摧古寺暗雪涌
“啊?”陈斯远大吃一惊,禁不住抬眼看向燕平王。
便见那燕平王面色铁青,异常着恼。陈斯远心下暗忖,燕平王素来吊儿郎当,便是那慎刑司与内府的差事也是圣人勉为其难让其领着的。加之素日里对什么事儿都不大上心,这般恼火模样还是头一回瞧见。
陈斯远赶忙垂下眼帘,又去看典膳正丁道隆。陈斯远每回来都会喂给丁道隆银钱,这人好歹记些情分,当下赶忙朝着陈斯远连使眼色,意思是燕平王的确恼了。
燕平王阴沉着脸儿道:“怎么,你不愿意?”
“这——学生一时慌神,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罢了,滚滚滚,要你何用!”燕平王一摆手,起身便走。
陈斯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丁道隆送走燕平王,紧忙凑过来递了个眼神。待二人出了书斋,丁道隆这才说道:“陈孝廉,王爷原本是因着轮毂一事要嘉许孝廉。谁知方才得了平安州书信,这才心绪大坏啊。”
“平安州?”莫不是贾赦倒霉军械粮草的事儿发了?
丁道隆道:“孝廉不知,王爷身边有一侍妾极为得宠,其母家乃是京中商贾。去岁得了王爷赏识,这才拿了皇商令牌往漠北经营丝麻、皮货。上个月初六,一家子七口护送货物往漠北去,谁知才到平安州地界便遭了埋伏。
哎,刘家七口人尸骨无存啊。那刘姑娘得了信儿,哭得死去活来,大病一场,如今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这燕平王还是个情种?
丁道隆又压低声音道:“陈孝廉素来为王爷所看重,此事……孝廉最好仔细思量思量啊。”
话都这么说了,还思量个屁啊!陈斯远这个举人就是靠着燕平王得的,一早儿就打上了燕平王一系烙印,这会子忤逆其意,来日哪里还有好果子可吃?
且陈斯远本心就想要弄死贾赦,而今不过搭上个贾珍,不过是捎带手的事儿罢了。
于是陈斯远朝着丁道隆一拱手道:“烦请公公转告王爷,此事……在下乐意效劳。”
丁道隆立时笑道:“好,好啊,陈孝廉若将此事办好了,王爷来日定有重用。”说罢自袖笼里掏出一个纸包,偷偷递过来道:“此物为曼陀罗调制,孝廉想来定有大用。”
这是要给贾赦下毒啊。陈斯远犹豫着接过纸包,随即郑重一拱手。
丁道隆说罢笑吟吟探手一引,乐呵呵将陈斯远送出王府,扭身嘿然一笑,快步往后头寻了燕平王,拢手附耳将陈斯远的话说了一通。
刻下燕平王脸色又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闻言不禁笑道:“本王说什么来着?陈枢良这等钻营之辈,素来知情识趣。”
丁道隆拱手笑道:“王爷说的是。只是,老奴实在不知……王爷为了圣人之忧,何必自污?”
“自污?你啊,却不知这天下人有多少想要自污以讨好我那位皇兄呢。皇兄那人有明君之能为,奈何心眼儿有些小。前些时日宫中的事儿,皇兄为了大局暂且忍了,可这口恶气若是不出,只怕……来日牵连的更多啊。”
丁道隆笑呵呵拱手道:“王爷英明。王爷这般为圣人忧心,来日必定青史留名。”
“留名?骂名吗?本王不在意。”燕平王歪着身子靠在塌上,吃着八月里存下的葡萄,探出一只脚踹了丁道隆一脚,道:“去,把北静王送来的那俩身毒美人叫来……额,味儿都散了吧?”
丁道隆赶忙道:“回王爷,两位美人将养了半年,身上体味业已散除。”
燕平王丢下葡萄擦擦手,来了兴致,道:“不早说?快给本王叫来,本王还没试过身毒美人是什么滋味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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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离了王府,回到马车里立时眉头大皱。丁道隆给了一包不明药粉,这要是当场将贾赦给毒死了,事儿可就大了。
但凡发现中毒迹象,顺天府、大理寺必定清查,到时候哪里还有自个儿的好儿?他放不下心,便吩咐道:“先往鹤年堂走一趟。”
小厮庆愈应下,须臾马车启动,往那鹤年堂而去。
这日也是凑巧,鹤年堂郎中丁道简身子方才大好,阔别半月才来了鹤年堂。
二人乃是老熟人,见了面自是好一番畅谈。待听闻丁道简误食了乌头险些丧命,陈斯远立时道:“丁郎中,这分辨毒性也没必要每一回都自个儿尝吧?”
丁道简却道:“前有神农尝百草,而今我一杏林后辈,愿效神农,品鉴天下草药,为我杏林添砖加瓦。”
话音落下,帘栊一挑便有个三十许的妇人闯进来,指着其鼻子骂道:“丁道简!你秀才考不中,行医就行医,非得贪恋那劳什子名声,将自个儿害死不成?”
丁道简老脸一红,赶忙凑过去道:“夫人啊,友人来访,还请夫人留些颜面。”
“啐!今儿个我便撂下话儿,再有下回,我便拾掇了嫁妆回娘家,总好过来日平白无故便守了寡!”
说罢扭身就走,那丁道简顾不得陈斯远尚在,追出去半晌,方才悻悻而归。
重新落座后,丁道简讪讪道:“内子骄纵惯了,让陈孝廉见笑了。”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尊夫人定是爱煞了郎中,丁郎中还是不要辜负了夫人美意才好啊。”
丁道简闻言顿时得意抚须,道:“那是自然,当日夫人尚在闺阁之中,求娶之人如过江之鲫,不乏世家勋贵子弟,偏生夫人一眼便瞧上了我。哈哈,这个……我来日定不会辜负了夫人。”
陈斯远暗忖,不料丁道简此人还是个惧内的,也是稀奇。言说半晌,陈斯远这才将那包药粉拿出来,道:“此番前来,是有一物请郎中分辨。”
“哦?”丁道简接过纸包打开来,先是低头嗅了嗅,跟着捏了一捏便要往嘴里塞。
唬得陈斯远赶忙拦阻:“且慢,郎中不可犯险啊。”
谁知丁道简却道:“孝廉无需忧心,此物少量要不了人命。我且尝尝……嗯,有曼陀罗,还有些土鳖虫?似乎还有一味,好似是乌梢蛇的蛇胆?”将纸包还给陈斯远道:“此物是毒药,有异味,须得融进酒水里才会分辨不出。这东西服用少量尚且无妨,若是服用的多了,怕是会引发中风啊。”
陈斯远担忧道:“这个,若是吃死了,不知能否从尸身上查出中毒?”
“中毒?只要你不是一回就药死人,便是开膛破肚也查验不出来。陈孝廉莫要将杏林想的无所不能,也莫信话本子里那劳什子的银针试毒,这天下间的毒物繁多,我辈见了毒物才能分辨,单看症状又能分辨出几个来?”
原来如此,陈斯远顿时放下心来。随即又狐疑道:“丁郎中,你为何——”
“为何与孝廉说这些?”丁道简一笑,说道:“在下有一远房堂叔,如今为王府效力。”
丁道隆?好家伙,难怪丁道简知无不言。陈斯远当下起身一拱手,再无二话。心下暗忖,只怕那燕平王早就谋算好了如何弄死贾赦、贾珍,此番不过是让自个儿来下手交投名状罢了。
荣国府,王夫人院儿。
贾琏随着玉钏儿到得门前,玉钏儿与守门的檀心道:“太太可回来了?”
檀心回道:“回姐姐,太太方才打姨太太院儿回来,这会子正气闷着呢。”
玉钏儿回头与贾琏道:“劳烦二爷稍待,我去通禀一声儿。”
贾琏闷声应下,抬眼看了眼正房,自是一脑门子的官司。昨儿个他又去寻张金哥,只因贾琏心下打怵,又生出惧怕凤姐儿之心,便央着张金哥先为一外室。张金哥哪里肯?当下又大闹一场,闹得贾琏灰头土脸而去。
贾琏垂涎张金哥美色,如今正想着如何哄好张金哥呢,不料玉钏儿忽而来寻,说是太太有事儿寻他。
少一时,玉钏儿回来,道:“二爷,随我入内吧。”
贾琏应下,跟着玉钏儿绕过屏风,进了正堂里。贾琏抬眼,便见王夫人、薛姨妈与夏金桂都在,尤其是王夫人,正恨铁不成钢地瞧着自个儿。
贾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拱手道:“见过太太、姨太太,不知此番寻我来,可是有事儿要说?”
便见王夫人轻叹一声,蹙眉道:“琏儿,你啊……真真儿是个不省心的。你可知错非金桂拦阻,那张家姑娘便要去衙门告你骗娶、诱奸?这事儿一旦过了堂,你来日岂能得好儿?”
“啊?”
贾琏唬得立时变了脸色。回想那日成就好事后,张金哥那暴烈的性子,顿时心下忐忑不已。
夏金桂接口道:“若不是赶巧我在街上撞见张姐姐,琏二哥只怕便要被衙门叫过去过堂了。”
“这……”
不待贾琏说什么,薛姨妈也帮腔道:“你既答应了纳其为贵妾,何苦临了又变卦?单只是逼死人命,你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这这……我这就去找她。”
“回来!”王夫人出声止住其身形,道:“等你去哄,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亏得金桂劝阻,这才没让那张金哥呈上状纸。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接其进府。”
贾琏苦着脸拱手道:“太太不知,我本就有心接她进府,奈何……”
王夫人苦口婆心道:“奈何有凤丫头拦着?说来也是怪我,凤丫头的娘亲去的早,我这个做姑母的没管教好,她那性子的确跋扈、善妒了些。只是琏儿你来日是要袭爵的,这世间哪个有权有势的男子不曾三妻四妾?凤丫头成婚数年只得一女儿,还拦着不让纳妾,实在是没道理。”
贾琏顿起知己之感,诉苦道:“太太说的是,她是稍有风吹草动,便要拈酸吃醋。我这些年如何过的,太太都看在眼里。若不是她一直拦着,我又岂会与媳妇子有染?”
王夫人心下鄙夷,暗道,你琏二爷就好这一口儿,私底下早有仆役称其为贾阿瞒了。
可话却不能这么说,于是便学了夏金桂与薛姨妈教的说辞,道:“罢了罢了,过往种种也不用计较,单说这张金哥之事。琏儿果然乐意将她接进府?”
贾琏岂会不愿?且不说张金哥容貌姿色,单是那两桩罪过贾琏就担不起。
“侄儿乐意。”
“好,为今之计,只有求了老太太允许,选个妥帖日子,尽快将张金哥接进府中。”
眼见贾琏犹疑不定,下边儿陪坐的夏金桂道:“琏二哥不用发愁,听闻过两日老太太一行要往能仁寺上香祈福,到时候凤姐姐定要随行。二哥不若寻个由头不去,正好趁着那日将张姐姐接回府中。”
贾琏顿时眼前一亮,心道这主意不错,到时候木已成舟,凤姐儿就算再恶心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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